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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式杀人
清早日头渐渐暖热,被魏冉牵着在街上漫步的桑香,微微仰起脸,晒得正舒坦,没想到被不识相的楚凤鸣给搅了兴头,不由冷了脸。
魏冉看桑香不高兴了,他也不高兴了,站定了,斜睨骑着高头大马的楚凤鸣,楚大少那张逆光的脸,长得可比楚凤瑜凶多了!眉锋唇角都像刀,随时都要出鞘杀人一般,绝不是什么善茬。
机敏过人的魏冉,将手上的新月剑塞到桑香的手上,诞皮笑道:
“这位少爷,你说这剑是你的,就是你的呀?你叫它,它应你吗?”
放眼缥缈峰,甚至放眼江湖,还没有哪个人,敢和剑宗大少爷楚凤鸣这么说话!
楚凤鸣容色更冷,道:
“这位小哥是没见过世面,还是活腻了?”
“呦,这位少爷又是怎么说话哩!我还没跟我老婆洞房哩,怎么就活腻了?还有你哪只眼看见我没见过世面了?我没见过世面,能挑上什么千年玄铁铸的新月剑么?”
魏冉若是和楚凤鸣平平相对,肯定能天花乱坠地喷他一脸唾末星子!
楚凤鸣晓得撞上无赖了,他唇角微微一笑,右手缓缓拔开一把鎏金刻剑宗飞鹰铜纹的佩剑,长剑出刃,如虹光绚彩。
传说缥缈峰的剑法,神秘莫测,将剑客苦心孤诣的剑意融入剑器,境界愈高,光芒愈夺目!魏冉今日算是见识了,甚至连瞎眼的桑香也察觉到那冷冽拂面的剑气,她的手指不禁紧紧握住了新月剑。
楚凤鸣将剑指在魏冉的颈上,但凡他剑花一刺,就能让魏冉血溅五步!
魏冉肤上细密地发抖,但还是死不肯让步,如一只花羽横竖的斗鸡一般,仰着头瞪着楚凤鸣,挥着双手大喊道:“堂堂剑宗大少爷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啦!大伙快来看呀!这就是剑宗的弟子啊!横行霸道欺压良民呀!”
连桑香都要为魏冉的无耻汗颜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嘴角一勾,小人果然是得志的,魏冉可不是那如假包换的真小人么?
可是桑香的笑意没停留多久,暴戾的楚大少爷已经居高临下劈剑斩来,那方向力道,虽然不会砍断魏冉的脖子,必能削断他一条狗腿!
桑香这才晓得,楚大少果然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她连忙拉着唾末横飞的魏冉,展身避到一边,劈剑落了空的楚凤鸣不由微微眯起了眼,一式飞身下马,如恶狼搏兔般,持剑缓步逼了过来。
魏冉看楚凤鸣这烈烈飞袂的架势,知道自个儿真是触怒了一个马蜂窝,可还是忍不住叫喊道:
“你!你!别过来呀!狗急还会跳墙哩!我们可不是好惹的!我们是你们家五少爷请来的!你跟楚凤瑜是亲兄弟罢?你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哎呀呀,楚大爷!一家人不打不相识,何必动怒呢!”
楚凤鸣不曾听见楚凤瑜的名字还好,一听见脸色更冷,江湖中人,谁不晓得楚凤瑜的天资远在他之上,一个庶婢生的五少爷,反倒要凌驾于他这个嫡长少爷之上!
楚凤鸣心头早憋了火!魏冉哪知道自己撞上了刀口,只瞧见楚凤鸣反手一剑怒劈来。
桑香察觉剑意,早推开了魏冉,她一剑新月,迎向楚凤鸣的剑,明明黯淡无光,却如闪电划空。
楚凤鸣握剑的手虎口一震,一时惊诧,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的剑招又由下往上斜劈他颈上最薄弱的脉膊,他这才意识到这女人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一霎惊醒过来的楚凤鸣急忙退身避过,堪堪剑锋划过眼前,令他胆寒,令他难以置信,最后他恼羞成怒,使出了剑宗至高无上的明月清风!
明月清风,无所不照,无所不拂,满天剑网,满天光耀。
桑香双眼失明,根本无法顾及到每一处破绽,就算是世上最密不透风的防备,也未必敌得过明月清风。
桑香闪了又闪,退了又退,直被逼得街上十丈开外,可右臂上的袖子还是被楚凤鸣的剑气削出一道道裂痕。
魏冉看得着急,可他哪赶得上习武之人飞快的步法,看桑香挥剑应付得那样辛苦,魏冉头一回觉得没有武功是多么地无力!多么地挫败!
他发疯了一样,抓起街边摊上热腾腾的馒头屉子,往楚凤鸣的身上扔,可隔得那样远,扔也扔不中!
魏冉扫视四周,干脆把人家巷子里晾衣服的竹竿拉扯出来,握在手上,如一头疯牛般,不要命地冲向了楚凤鸣!
可这竹竿,对楚凤鸣来说,未免太儿戏了,他察觉身后风动,旋身长剑回劈,那如手臂粗的竹竿,已被他轻而易举地一截一截、削出了斜斜断口!
抓着竹竿子冲得起劲的魏冉,却收也收不住步子,等长竹竿被削成了短竹竿,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巴巴地把脖子送到了楚凤鸣的剑下。
魏冉不由脸色发白,哀嚎道:
“楚大爷,我错了,我这就把新月剑还你!桑香,还不快把剑给楚大爷!我的命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让你也陪着我死呀!”
桑香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咬着牙,走上前要把手上的剑递给楚凤鸣,可楚凤鸣却冷笑道:
“这会知道怕了?晚了!”
桑香冷冷道:“你想怎么样?”
“我今儿个算是宽宏大量了,你们俩个谁留下一只右手,我就两个一起放过!”
楚凤鸣斟酌的口吻,仿佛真施予了天大的恩惠一般,魏冉脸色一变,看一眼柔弱的桑香,用力丢了手上的竹竿子,扑通一声在楚凤鸣面前跪下了!弯下腰,在众目睽睽的街上,咚咚地给楚凤鸣磕起响头来。
魏冉的江湖智慧里,骂不过、斗不过,就求饶磕头,尊严并不重要,活下去更重要,尤其要手脚俱全地活下去,不然他怎么练成绝世的剑法,以雪今日之耻?
他一边给楚凤鸣瞌头,还一边求饶道:“楚大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个无名小卒计较!”
桑香听见魏冉一下一下的磕头声,那么大的劲道,像是石头咚咚砸在地上一样,还有他求饶得那样响亮!
桑香不由怒极,也不知是意气还是灵光,她居然一霎使出了她遗忘许久的冷泉剑法。
冷泉剑法,水滴石穿,以万钧力道凝聚剑锋,以柔克刚,对付清风明月这样光网漫洒、剑意分散的剑法,其威力高下,不言而喻。
楚凤鸣却轻视起来,以为桑香不过是困兽之斗。
他回身来,利剑横击、劈斩、飞耀,眼花缭乱!
可他得意的嘴角忽然冷下,低头时桑香的新月剑已从他右胸狠狠贯穿!
她的脸上露出又冷淡又萧索的神情,近身淡淡道:
“楚大公子,你要这柄新月剑,我送还给你!只是下次,下次就不是从右边来了,我会轻轻刺进你的左边心口!”
桑香说话的声儿那样低,低得像是勾魂使从地府传来的轻语,楚凤鸣胸口巨痛,心胆俱裂,眼看着桑香冷冷将他推在一旁,她淡然道:
“这会劳烦你给我这瞎子让开点路,还有我又改主意了,你实在不配拥有新月剑,还是我替你收着罢。”
说着桑香竟狠狠将那剑从楚凤鸣胸膛拔了出来,那喷涌的血柱溅了她一长道落雨痕迹,似血色绽梅点点,又似别致的胭脂妆容。
楚凤鸣捂住胸膛血流,额上汗如浆出,倒在了街上!
桑香又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魏冉跟前,将那沾满鲜血的新月剑递了过去,温柔道:
“你的新月剑开刃第一祭,用的是大名鼎鼎剑宗楚凤鸣的血,魏冉你高兴么?”
磕头磕得头昏眼花,亦是满脸血污的魏冉,接过那新月剑,爬起身来,抹了抹脸上的血渍,大笑道:
“我岂止高兴,我简直是畅快极了!”
街上一直围观、不敢有动静的凤鸟镇百姓,简直要被这翻天覆地的变故吓呆了,原以为桑香和魏冉一定会被楚凤鸣欺负得无处诉苦、无处申冤,谁想到一个瞎眼的弱女子,竟能一剑就把大公子给刺穿了!
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喑哑得像都被拔了舌头一样,连哼一声都不敢,生怕得罪了这个莫名骇人的女瞎子。
正这极静极冷之时,忽然不知从哪奔出一个愣头小伙子,朝大伙大喊道:
“花街的翠红被人杀啦!不知道是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心口插着匕首不说,还被人喂了毒酒!听说还被人用绳子勒过脖子,最后被人压在了大衣柜底下!”
大伙听得这恐怖的杀人事儿,像被召唤回现实一样,又叽叽呱呱起来:“怎么又死人了,昨晚疯姑,才被人割喉,死在巷子底!”
“杀人狂魔还在翠红房里,留了张大字条,说,每隔十二个时辰,就杀掉一人!”
那愣头小伙子说得越来越骇人。
不怕死的人是有的,可谁愿意莫名其妙地像翠红一样被杀死四回,每回还是不同的死法!
这到底是哪来的狂魔?
魏冉悉数听进耳朵,却没心思理会,跟着同样冷漠的桑香,缓缓地穿过热闹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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