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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伊人
延漫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地方,她不认识,所有的建筑以及周围的人穿着的服饰都只有在宫廷剧里看到过。
她的视线被一个妙龄女子所吸引住,因为她跟自己长得有七八分像,尤其是在眼尾同一个位置有着一样的美人痣。
她站在大院里,手中拿着一个要张手才能拿住的筛子,里面放满了药材。同样的筛子在院子里有很多,放在架子上,里面是各种各样的药材。
她熟练的拿着筛子摆动,里面的药材不断翻滚,最后均匀的分布在筛子上。
完成了一个,她又拿起另一个筛子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直到不远处有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男孩对着她喊,“湄儿,师父叫你。”
被叫“湄儿”的女孩放下手中的筛子,一步两步的走进内堂。
里面有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正收拾着一个药箱,看模样就像一位大夫。
“爹,您唤我?”
“湄儿,来。”男人招着她过去到他身边,眼睛转了一下看向床上的人,
湄儿顺着她父亲视线看过去,床上躺着的正是她昨晚在后门捡来的男子。
他样貌刚硬,即使受了伤也能看出他极好看。
她把他拉进偏殿,再把父亲请来查看。只是当父亲看到他后便把偏殿都清空了,就让她和她师兄两个人留在这,其余的人一律不准进入这偏殿。
父亲对府内的人称,是他要闭关教导她和师兄,所以不让别人进,其中还包括了她的姐姐和母亲。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很聪明,看到父亲这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救的人不简单。
从小,她与父亲的关系就极好,她的父亲偏爱她多于亲姐,是因为她遗传了她爹的一样特质,就是能够预测别人的未来。
“这是然征然将军。”
她怔了一下,顺着她爹的视线看过去,那明明就是一个少年,看着也没比她大几岁。
但是然征这个名字她还是挺熟的,是她们这时候最年轻也是最厉害的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战胜了很多场战争,她们的国家有他就是安稳的象征。
只不过此时应该在疆塞的大将军怎么会在她家偏殿,还受了伤呢?
“他身上有刀伤还有箭上。刀伤是皮外伤,倒是不重,但他中的箭有毒。”
她看着她爹无奈的摇了摇头。
“父亲,您要我干什么?”
“湄儿,刚刚圣上传召我进宫,我总感觉事情不简单。他前阵子被圣上派到疆塞,还未召回,所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一个人就出现在我们后门,还受了伤。我猜是有人把他放到那的。你留在这,跟延汛照看好他,别让其他人知道他在这。”
她爹延泯是宫中御医,医术了得,深受圣上重用。
延汛也就是刚刚叫她的师兄,是父亲年轻时在淮南地区救回来的孩子,因为是孤儿,父亲就收养了,跟自己姓,半是徒弟半是儿子。
她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明白。”
她从小懂事,不用多说,她也不会多问。
等父亲走后,她走近然征,只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唇色已经从黑色变成浅紫色,证明解毒的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但是他人还没醒。
延湄伸手探向他的脉,杂乱无比,一时之间摸不出个究竟,她摇摇头,终究医术造诣不够深。
也就是这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十分有警惕性的看着自己。
延湄从来没有被这么犀利的眼神看过,一时惊吓到了,也紧紧的看着对方的眼。
过了好几秒,一抹白光抢夺了延湄的视线,她低声“啊”了一下。
怎么?她怎么看不到他的未来?
延湄拼命的揉眼睛,试图重新看到眼前的事物。
床上的人试图起身,被延湄按住了。
对方很虚弱但很力气比她大,她几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才使得他躺在床上。
视力逐渐恢复,慢慢地,她看到面前是他那放大的脸,一时惊吓推着他胸口弹开。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咳了起来。
延湄将他慢慢扶起,靠在坐下,帮他顺了顺背,“你别激动,也别用力,你的伤很重,毒还没全解,需要静养。
延湄看着他那警惕的眼神,“你不用怕,这里是延府,家父是延泯。”
然征听着面前的少女说话,观察了一下四周。
他知道延泯是谁,但不代表他能信任何人,毕竟他刚刚才死里逃生。
“你放心,家父交代过了,这里就只有我和我师兄,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在这。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养伤。”
然征想说话,但发现自己喉咙干得很,一想说话就忍不住咳。
延湄从桌子上拿了一杯水,喂着他喝下去。等他咳嗽过后,又将他平放在床上。
“你多点休息,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我爹晚点会再来看你。”
见女子说完准备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伸出手抓着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细到他可能稍微一用力,就会碎。
“你…叫…”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我叫延湄。”
延湄,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他点点头,她笑了笑。
当晚她父亲回到家中,明显的面色凝重,双眉紧皱。
延湄不敢上前过问,只是安静地做着父亲吩咐的事。
然征在延府里住了一个月,毒已经解了,身体上的伤也慢慢好了。
这段时间,他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延湄。
延湄每天给他送饭,喂药,陪他到院子里走动。
他给延湄讲疆塞上遇到的事,见到的人。
每回她都会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慢慢地,他发现他很喜欢跟延湄相处,很喜欢看她撑着下巴听他讲话,然后露出那敬佩的眼神。
他喜欢了这个单纯又漂亮的女孩。
延湄的确很敬佩他。
她从小就在京都长大,没有到过别的地方,所以听着他说在京都外的事情,她就很感兴趣。
尤其这个人还是人人都敬佩的大将军。
情窦初开,她喜欢上了这个优秀的人。
他的伤全好了,他告知延泯,将军府已经秘密地派人来接他。
延泯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下官从未见过将军。”
延湄在旁边听到他说了一句,“然征在此谢过延太医的救命之恩。今后,我必定会报答。”
“将军不必记挂,毕竟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最好。”
然征皱了皱眉,却明白延泯的意思。
的确,他们扯不上关系,最好,最安全。毕竟现在想对付他,想他死的人太多了,包括坐在高位上的圣上…
延湄当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话中话,她只知道自己很难过。但再不舍,他终究要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她跟他差的不是一点点。
那晚明月当空,然征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住了一段时间的偏殿。
他的士兵叫了他两回,他都还没有反应。
他像是在等人。
而等的那人正在跑来的路上。一路跑来,还好在他离开前赶到了。
他从远处对着她笑。其实他很少笑,从懂事以来到他出事前,他笑的次数都远比他在她府上这段时间里笑的次数少。
她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往里面放了一个小瓶子。
“这里面是父亲特制的解毒药,我偷出来的,你带走。”
他笑了笑,把瓶子放好,摸了一下她的头,“湄儿,等过些时日我奉召回京,就邀你到将军府玩,可好?”
延湄看向他那好看的双眼,像是蛊惑着她,“好。”
他从身上扯下一个玉佩,放到她手里,“拿我当你答应了。”
那晚他走以后,延湄一个人拿着他的玉佩,在偏殿他睡过的床上坐了一晚。
床上和玉佩上都还有他的余热,可以他已经走了。
再听到他的消息是半年后,那时候他奉召回京。
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来找她。
她每日每夜就在偏殿等着,但一直没等到他。她想,他应该是忘了她了。
她没等来然征,却等来了噩耗。
那日,她如平常一样,在偏殿收拾晒好的药材,今天工作量很大,因为延汛出去采药了,只剩下她一个照看药材。
突然,主院传来吵杂的声音。一开始,她也没注意,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她好奇心作祟,就慢慢走向主院。
离远看到很多官兵站在主院门后,官兵为首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而在他面前,跪了一地她们延府的人。
她的祖父祖母,母亲,家姐,叔叔,婶婶,家仆,都在里面。
她想着是有什么大事,准备往前走,却看到低着头的母亲斜眼看向她,对着她做出一个“走”的口型。
延湄驻脚,趴在墙上看着那边,耳朵竖起来仔细听那微弱的声音。
“延泯以毒谋害圣上,其罪当诛。奉令,诛一门全家。”
延湄双手按住嘴以防自己发出声音。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完全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个拿着圣旨的人继续说:“延泯已诛,你们,也上路吧。”
接着是兵器出鞘的声音,是她的家人的尖叫声,每一声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延湄早已泪流满面,她擦了眼泪,准备跑出去,却后颈一痛,失去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延湄是被自己哭醒的。
她坐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到处充满了她的陌生的东西。
除了她面前的人,然征。
然征看她终于醒来,拿过毛巾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湄儿,湄儿,是我。”然征说。
她目光呆滞,直视前方,眼泪不停地从双眼里流出来。
她脑海里回放着晕过去前的所听所闻,试图在说服自己那只是梦。
“我父亲…”她说不下去,仿佛有一块石头卡在喉咙。
然征安静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
“我已经给他入葬,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见他。”
延湄知道她父亲已被按上乱臣的名称,要把他的尸身入葬,已经不容易,他肯定已经周旋过。
“我母亲和家姐。”
“我晚些,会将你母亲与父亲合葬,再在旁边安葬你家姐。”
延湄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然征抱着她,呼了一口气。
哭了就好,哭了就好。
刚刚她直流眼泪不哭出声的样子真的快把他吓坏了。谁家经历这些事情,不崩溃不大哭?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女孩。
延湄放声大哭,到最后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吞下所有声音。
她延家一家三十八口,如今就剩她一个了。她从今往后该怎么办?
然征知道她在克制自己,因为她身体明显的抖动证明了她还是很难过。
“湄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家留下你,不容易,他们不会愿意看到你做傻事的。”
她知道,她的母亲在临死前让她走,为的就是要保存她。她不会那么傻,在还没找出是谁陷害她父亲,就草草离去。
她坚信她的父亲是不会谋害圣上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陷害她父亲。
“然将军,你知道是谁陷害我父亲吗?”
他没说话,他知道她很聪明,也很信任他,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想到事出有因。
“我不知道。”
“但你会帮我的,对吗?”延湄抬着头看他。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然征身上。一来,他是大将军,可以接触到她无法接触的事。二来,她相信他会帮她,不然他为什么要费劲救她呢?他对她,应该也有几分情。
那正好。
“我会帮你查清楚的,但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他扶着她的肩膀,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等她的答案。
“我答应你。”延湄擦干眼泪,眼神坚定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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