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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魂(6)
宋正阳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把手从白骨上挪开,他的视线就会和过去二十多年一样,只看得见蓝天白云,小路白墙,但是一碰上那截白骨,就像是戴上了AR眼镜,一种完全超出他现实理解的事物就会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想起在医院时秦白说的话。
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宋正阳站了起来,疲惫的身体不允许他有丝毫的休息,否则他下一秒就能沉沉的睡去。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走了好几圈,终于清醒了一些,宋正阳隔着炕,目光看向窗外。
隔着泥土路,可以看见一栋土墙房子。
褐色的土墙中凌乱地钻出许多稻草,围起了一个格局和村长家差不太多的房子,房子前后用树枝简单地围了院子,可以看见里面种的一些青菜、养的鸡鸭。
宋正阳的大脑放空,双眼变虚,在上下眼皮即将接触的时候,他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摇头,赶走了又袭来的困意。
咬着唇,宋正阳又开始在室内踱步。
如此走了好几圈,窗外终于出现了一些新鲜的景象,让宋正阳提起了几分精神。
对面的那间房子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曹玲和她的妈妈。
只见曹玲拿着一个板凳放在了院子里的树下,拉着她的妈妈走过去,把她安置在了那里。
早上见到时穿着蓝衫的妇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衣服,被曹玲在树下安置好后,她也不说话,十分安静地坐在那里。
曹玲则忙忙碌碌的,瘦小的身体在院子和屋里钻来钻去,又是搬了小桌放在她妈妈面前,又是拿了一个搪瓷杯放在桌上,看曹玲小心翼翼的模样,里面应该还有水。
把妈妈的吃喝照顾好之后,曹玲也并没有停下,又进屋里去了,这一次倒是在里面待了有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端着一个大大的木盆,那瘦小的胳膊和厚重的木盆做对比,真叫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摔倒在地。
曹玲虽然还小,但确实是经验丰富,看起来不稳实则很有把握地抱着盆走到了目的地,她妈妈的对面。
宋正阳这才注意到,曹玲放下木盆的地方有一个井。
曹玲又往屋子里跑了一趟,这回拿了个板凳出来,往井边一放,再费力地从井里面打了水,就吭哧吭哧地洗起衣服来。
曹玲毕竟人还小,力气也小,就算是两件衣服,洗干净也耗费了好一会儿,直到贺飞沉的闹钟响起,曹玲还坐在那里。
不过贺飞沉的闹钟声在这片寂静的村落里好像出乎意料地大,被宋正阳观察了那么久的曹玲和她妈妈,在闹钟声响起来之后第一次有了别的动静,朝着这边的窗户看了过来。
宋正阳心猛地一慌,下意识低头,没有和两人对上视线,只感受到她们落在他身上的打量。
匆匆和贺飞沉换了位置躺在床上,心里还残存着刚才莫名的心悸,但眼一闭,宋正阳就陷入了沉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村长准备好了饭菜,叫他们起床。
“我想着你们肯定缺觉,就让老婆子晚了点做饭,好让你们多睡会。”村长的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但一双眼里全是对年轻人的关切。
宋正阳睡了一觉精神倒是好了很多,其他人看着也同样,不再是早上行尸走肉的模样了。
一行人离开房间到了客厅,早上空荡的桌子上现在摆满了饭菜,六个大碗六道菜,有肉有鸡有蔬菜。
村长招呼着大家坐下,大家十分尴尬地客套寒暄了几句,在宋正阳的坚持下,由村长先动筷吃饭之后,大家才一齐端起了碗,吃起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他们虽然很久没有睡觉,但饿倒是并没有多饿,毕竟昨天晚上上山前在酒店吃过饭,上山之后又吃了不少零食,虽然这两天的运动量稍微有点多,但也没到让他们饿得饥肠辘辘的地步,再加上农家少油靠水煮的做菜方式,和这几个年轻人平日里的饮食习惯并不相符,所以没吃多少,大家就放下了碗筷。
又是一番僵硬地推脱之后,大家终于帮着村长把碗筷收拾到了厨房里,见到了在厨房待着的村长口中的老婆子,没能再寒暄两句,就被催着去休息。
稚嫩的大学生们手足无措,被热情对待了但却不知如何回报,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干嘛,宋正阳则拉着贺飞沉进了房间,把每个人的包都拎了出来,还不忘去厨房和村长说一声:“村长,我们出去散步消消食。”
由宋正阳和贺飞沉领头,其他人迷惑地跟在后面,走到了村子外农田中的田埂上。
现在田地里已经没有了早上那些劳作的人,只剩下一片在随风摇晃的作物,泛着绿,舒展身姿,散着勃勃生机。
宋正阳开门见山:“这个村子很奇怪,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安婷顿时有些不高兴:“怎么就奇怪了,要不是曹玲,我们现在还困在山里出不来,更别提睡觉休息吃饭了,你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
宋正阳理解安婷的逻辑,如果不是白骨,他也不会对这个村子产生怀疑——人数稀少淳朴的村民、落后的山村、热腾的食物,这些并不是值得警惕的东西。
但真正引起宋正阳警惕的存在他并不能说,难不成说这个世界有【意念】,有【灵】?那【意念】和【灵】又是什么?宋正阳自己还一头雾水。
不过凡事最怕怀疑,而宋正阳此刻怀疑已经达到了顶峰,从村长家出来的这一路,他的双眼没有错过见到的任何一个角落,脑子里一直在分析,终于叫他发现了些什么:“我们早上进村的时候,你们有注意田里的人吗?他们没有抬头,没有看我们,说明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奇,但是你们想,别说是这样一个村子里突然出现七个陌生人了,就算是你家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你会不会抬头看他一眼?”
“另外村子里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都是土墙房子,连水电都没通,这就很不合常理。这里虽然偏僻,但是并没有真的那么偏僻,更别提外面就是度假村,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现在,这样一个从交通上来说并不艰险的村庄,为什么还没有通水电?没有网络,没有电话,这怎么可能!”
“还有我们刚才出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村子里有多少人?我数了一下,我一共看见了32栋房子,一路上跟44个人打了招呼,这44个人里面有25个男人,12个小孩,只有7个女人,你们不觉得女人太少,孩子太多了吗?”
“这么穷的村子,按理说所有年轻人都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但刚才看到的25个男人,年轻人并不算少吧?”
何止是不少,已经可以称得上多了,足足有十几个!
这些都是明面上完全可以看出来的村子的情况,只要有一些警惕心,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安婷完全是太久没休息、再加上迷路的恐慌,让她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现在经宋正阳一桩桩仔细说一遍,才猛然反应过来:“你说得对,很奇怪。”
她就算再没人生经历、再没常识,那也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可能有人喜欢待在这么穷的村子里生儿育女——是的,虽然她喜欢田园生活,但不可否认这个村子完全是超乎她想象的贫穷,已经贫穷到她怀疑是否能支持人活下来的地步。
田园生活那也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
有了这一番对话,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昨夜和今天一直亢奋的大脑冷静下来,终于能够仔细分析其中的问题——
“我们在山里看见曹玲和她的妈妈也很奇怪。曹玲说她妈妈得了疯病,那她的妈妈怎么还能跑到山上,不应该被家人看管起来待在家里吗?”
“对对,我们遇见村长的时候村长那意思不也很明显吗,曹玲的妈妈已经不是第一次跑到山上了,那这样的话肯定会看得更严密,不让对方跑到山上去才对吧。”
“没错,而且我们见到曹玲的时候,她看起来并不紧张,她的妈妈跑到山上,难道她就不怕她的妈妈在山上出现什么意外吗?”
这么一提宋正阳也觉得有问题,今天早上看曹玲和她妈妈的样子,很明显曹玲是很爱她的妈妈的,既然如此,不更应该关注母亲的安全吗?就算是他们这样的正常人,如果独自上山也十分引人担忧,陌生的路、可能存在的野兽、遍地的坡洞,但凡出现意外,就有可能淹没在茫茫大山里再也出不来了。
“这个村子这么奇怪,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李依依听完大家的分析,害怕起来。
“没事,我们有七个人,只要我们团结起来,他们并不能对我们做什么。”贺飞沉出言安慰:“他们想动粗,硬拼起来他们也落不到好!我们接下来首要就是养精蓄锐,注意他们给的任何食物,睡觉的时候轮流警戒,今天时间太晚走不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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