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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其实他活得比大多数人都精彩。”
纪云朗蹑手蹑脚地靠近,想吓吓他来着,才刚张牙舞爪起来,还没来得及扑他身上,萧关突然转身,随即就被纪云朗这样给惊愕到了。
不过他脸上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的。
…………
好尴尬。
纪云朗仿佛从这冰封的脸上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于是连忙收回手,缩在自己身后,边搓着手指低下头喃喃道:“萧将军,我不是故意跑回来的……”
周身的空气都冷了一遭,萧关一言不发地立在他面前。
“好吧,我是故意的。我想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不想因为你一句话就这样放弃。如果你要骂我就骂吧,总之我不会走的。”纪云朗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正面刚上。
原地沉默了半晌,他心里觉得像是过了千百年。原想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没有降临,反之是萧关的气息渐渐靠近。
难不成他觉得口头教训不够,要亲自动手?不会吧,萧将军哪儿有这么残暴。纪云朗闭着眼准备直面暴风雨。
然而,下一个瞬间,萧关的手扶上他的双肩,宽大的手掌箍在身上,强迫他转了个身又转回来。他抬起头疑惑地盯着萧关。
“你没受伤就好。”萧关顿了顿,表情很严肃道:“你可以继续查此事,但必须和我一起,记住,不能再独自行动。”
“就这样?”
“嗯。”
萧关从一旁树边牵了两匹马,准备带他回客栈。
路上纪云朗先对萧关交代了一通关于刀师傅的事情,以及那群黑衣人找他的原因。萧关都了解了,只对一个地方有疑问。他道:“为何那群黑衣人会知道前辈的身份,还知道他手里有前朝遗落的钱范?”
“啊……对呀,这个地方我也不解,刀师傅也没说清楚。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找他?”纪云朗说着就勒紧缰绳准备调转马头。
萧关按住他的手,摇头道:“回不去,除非他让你进去。我方才试探过,从外界进去在一分岔口有数条道,且都通往不同方向。”
“可我从洞里出来只有一条路啊。而且岩洞里有光,总得有其他入口吧?”
“大概是他的障眼法。”
“……”
“这就是他这么久都没被抓到的原因。”萧关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早就料到一般。
纪云朗虽然不懂,但大为震惊。他心想:这刀师傅也太厉害了吧!亏我还担心他会不会被捉,这分明就是杞人忧天啊。
他感觉还漏了点什么,就是说不出来是哪里漏掉了。萧关看出他的不对劲,坦白道:“昨夜我跟踪黑衣人,他们言语间说到关于铜矿。”
纪云朗道:“哦,先是铜矿,再是钱范,结合起来不难想。但他们私制前朝钱币干嘛?这有什么用,又不能流通。”
萧关摇摇头。
纪云朗突然想起来自己要问什么了,开口道:“那萧将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萧关拿出昨夜收到的纸条展开给他看。纪云朗即刻就明白了,原来刀师傅打晕他后,还给萧关送信让他来郊外接自己。
如此看来,刀师傅精通雕刻,将刻刀作武器用得神乎其神,普通的竹笠也在他手上变为利器,况且他还设计出如此绝妙的机关,这样的人才真是世间仅有,他不愿归顺真是可惜。
不知不觉到了客栈,萧关重新为他订了一间房。他们准备稍作休整后三探鬼市,纪云朗想这次一定要从那群黑衣人嘴里套出点话来。
时间又到了丑时,上次他们露脸已经被看到了,这次他们都戴上了帏帽去,以免被认出。
像刀师傅自己说的,他把这鬼市当成自己的家。当初故国破灭时他还春色摇曳,到如今的风烛残年却已满身旧雪。他的摊子上早就空了,既然他不会离开,应该就是暂时隐退避避风头去。
他们藏在暗处,紧盯着对面黑衣人的动静。
蹲了好久……
算算时间,卯时快到了,若羌城位置很北,天亮比中原地区稍晚,所以周围还是一片黑暗。纪云朗对这里的时间概念很模糊,需要萧关时不时提醒他一下。
暗处的身影有所动作,他们起身跟了上去。
那群黑衣人,走着走着忽然消失了。萧关将纪云朗往后藏了藏,一手拔出剑,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一切风吹草动都尽收耳底。
唰唰唰,从四周破落的土墙上跳出数个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刀剑利刃出鞘,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全部朝二人涌上来。
一人拿刀砍向萧关的手臂,被他用剑呲啦一下挡下,空中划出一道澄净的寒光,紧接着又有几把利刃向他逼近,他执剑刺向其中一人,握剑拉紧距离,夺过他手中的剑抛给纪云朗。纪云朗接过萧关抢的剑与剩下几个人搏斗,用剑扣住一人后飞快抽出匕首插向另一个人。
好一番打斗后,萧关特地留了个活口。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纪云朗把匕首架在活口的脖子上,捏着他的嘴强迫张开,查看里面有没有暗器,然后才审问他。
活口正欲张开说话,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口。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笛声,悠扬而绵长,仔细一听,和上次的曲声一致。
“王爷!快掐住他的嘴!”萧关沉声喊道。
来不及了,这活口听到笛声后果断咬舌自尽,顿时口中污血流上纪云朗的手。
“你!!!”
纪云朗懊恼地一把将这数秒前的活口甩开。
与此同时,笛声消散了。
“又是这个笛声,我们快追!”
萧关伸手拦在他身前,“不必追了,他会在此处吹笛定是想好了如何脱身。”
“那能怎么办,线索不是又断了!”纪云朗因为没及时拦住活口,有些过于激动。
萧关轻弯腰拿起他的手,用自己袖子上的干净地方擦拭上面沾的血,轻声道:“至少有所收获,别着急,还有机会。”
“真的?”
“嗯。”
收到了肯定的回答,纪云朗才心安理得地跟他回客栈。
第二天一早,萧关决定再去暗道尝试从外面进去。
如果依靠纪云朗的记忆,让他尽量认出那天走的是那条路应该能行。
他们在暗道里一路摸索着,终于在萧关所说分岔的地方停住。
“王爷,这里哪一条是你走过的?”
纪云朗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拿过萧关手里的烛台在每条道上都照了照,又反过来再照一次,最后得出结论。
“这些都不是。”他将烛台放在暗道正中间地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火苗。
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这样行不行,但他还是坚信自己那天见到的是天光而不是烛光,倘若真与外界相通,那一定就有自然风。
火苗无故往一个方向偏了一下。
纪云朗和萧关同时看向与火苗偏向相反的方向,但那里除了岩壁什么都没有。
萧关走上前,抚着岩壁试探,吭地一小声岩壁好像动了一下,纪云朗上前帮他一起使劲推。
吭地一大声,岩壁被推得转动,萧关和纪云朗相视一眼,随后一齐进入这条隐蔽的隧道。
这岩洞机关做得当真巧妙,这唯一的出入口出现时就会触动其他迷惑性入口关闭,所以纪云朗出来时就一路畅通无阻。
差不多行至出口了,显而易见,这扇石门背后就是刀师傅的岩洞了。然而这道门没那么容易开,无论纪云朗如何使力都无果。萧关猜测这道门莫不是由其他机关操纵。
正当纪云朗准备蓄力推门时,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刀师傅仍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
“愣着干嘛,进来。”
纪云朗嘿嘿笑了下,一脚跨进来道:“刀师傅,我说过会回来找你的,你看我没食言吧。”
“我让你来了吗?”
“…………”
刀师傅重复他惯有的磨刀动作,在那块老旧的磨刀石上唰唰唰……唰唰唰……唰……
萧关上前道:“前辈,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晚辈恳请您跟我们一起走。”他朝刀师傅深鞠一躬。
纪云朗也劝道:“对啊,刀师傅。既然我们能找到这里,迟早他们也会找来,这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知道你心系故国,可你不该埋没至此。你自己也知道的,有些事情改变不了,往事不堪回首就不要回头,跟我们走吧。”
纪云朗分明看见刀师傅的一只眼睛流出一滴浊泪,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晶莹清澈。磨刀声逐渐变慢最后停了。
他内心挣扎了好久,一直在同自己的思想作斗争,不是没想过离开,但困住他的从来不是故国,是他自己的心。
他犹豫了会儿,走到那几个罐子边,还是以原来那么谨慎小心地拿出古钱范,像某种重要仪式一样郑重地传递到纪云朗手上。
他道:“我不走,我走不了。你把它带走吧,千万别落在那些人手里。”
纪云朗推脱着,表示自己不堪此重任。
刀师傅的语气带了些恳求,“算我欠你的。保护好它,若有机会,我一定真当一次你师父。”
他将纪云朗和萧关都赶走,临走时附在萧关耳边悄声说了句话,道别后就又像从前一样砰地重重摔上了石门。
不过这次,他更多的是轻松和释然,有些东西他守护了很久,也很累了,现在想歇一歇了。
或者说他愿意相信一个甘愿用生命换取信任的人,会保护好他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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