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玩家，在线受苦[第四天灾]

　　王衔清咳一声，言简意赅：“手帕，清水。”

　　在裴宁示意下，侍女备好东西递了进去，里面又是一阵悉悉索索。

　　略等了等，候在旁边的侍女适时问：“王郎君可要用些食水？”

　　王衔掀开布帘露出光洁的脸：“不必，我没有在马车里用餐的习惯。”顿了顿，他朝车边的士子道：“裴师弟，不修边幅，擅用私乘，在下失礼。”

　　“无妨，吾并非格礼之辈。”

　　无论什么时代，总会有人对一些制度，层级，礼仪极端遵循维护，这里的人把这种行为称为格礼。听裴宁自辩，王衔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身上那股违和的扭捏消失了。

　　估计是被这种人狠狠惩治过。裴宁忍住细碎笑意，让王衔坐下一起用餐。

　　王衔果然不再客气，他一屁股坐在侍女安置的蒲团上，抓着烤饼大口啃，太干就灌杯水，态度虽然急切，动作仍能看出礼仪的影子，是以并不丑陋。

　　啃完巴掌大的饼，他遗憾的把眼睛从食物上拔走，不再进食。

　　裴宁：“不再用些么？东西是够的。”

　　王衔摇头：“久饿下暴食反而不美，这些足矣。”

　　咦，还是个懂行的，可这位师兄不像无钱吃饭的模样。

　　歇了一会儿，这位师兄再次带来惊喜：“我知近路，今日太阳落山前可到学院。”

　　裴宁眼前一亮，他慢吞吞补充：“马车过不去，得走路。我独自一人需得走两个时辰。带上你……三个时辰也到了。”

　　被明晃晃嘲讽体力差，虽然以裴宁观察这位只是单纯讲述事实，他也不恼火，道：“那我们就走罢。”

　　裴家食客紧张起来，这人奇怪出现，几句话就要让小郎君跟他走？拐人都不带这么简单粗暴的！

　　他急忙凑过来：“郎君不再歇歇（考虑）？”

　　有些好笑，裴宁故意说：“我们已然迟到两日，不能再拖了。”

　　裴家食客的焦虑几乎肉眼可见。逗完人，裴宁心情大好，眉眼间的温柔笑意总算自然许多。

　　不知为何，王衔多看裴宁好几眼。

　　许是顾念裴宁的好脾气，他最终还是解释两句：“我们翻山过。前方的路越发不好，到不了学院门口。山路难走，君当携家人同行。”

　　裴宁轻笑：“依师兄所言。”

　　其他人去忙忙碌碌拆行李做登山杖，连王衔都在角落和人嘀嘀咕咕，裴宁反到成了最清闲那个。他也乐得清闲，坐在大石头上发呆。

　　四下旷野，春风吹枯草，啾啾候鸟过。

　　系统展开光屏 ，归档王衔信息，轻声问：“宿主刚才在笑什么？”

　　点开刚被归档的信息，裴宁在上面补充几笔，补完回道：“我一直在笑，你问的哪个时候？”

　　系统：“你应下王衔的建议那时。”

　　“这个啊。”

　　“……我觉得很有意思。明明是他孤身一人，这里又荒郊野岭，怎么都觉得他要拐我，不是我拐他？”

　　系统声音温温和和响起：“毕竟‘裴宁’是不曾远行的少年郎。”

　　某人似笑非笑：“我怎不知道自己这么纯良，看着就让人不放心？”

　　系统没回应，屏幕适时闪了闪。

　　裴宁轻嗤。

　　收拾好物品，他和三个侍从在王衔指引下走上一条偏僻的小道。起初三四里地根本没有路，四个人只能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行走。转了几道弯，地上慢慢有了被踩踏形成的土路。

　　土路不远处有棵树，枝桠低垂，挂满了枯死的藤蔓。王衔走得快，就站在树下等。

　　裴家食客回身扶了一把自家郎君：“郎君小心。”

　　走近才看见树后是片绝壁。看王衔站着不动，食客警惕陡升，借帮扶动作隐隐把裴宁护在身后。

　　裴宁喘匀气，伸手拍拍食客的背示意。

　　奈何两人没有一点默契，食客仿佛大山一样佁然不动挡在前面，惹得裴宁翻了个白眼。

　　他绕过“高山”，直接问：“师兄讲要登山，我们如何登？”

　　王衔让开自己站的地方，其他人这才发现他身后有处地方杂草异常茂盛。裴宁伸手拨了拨，露出山洞一角。

　　要不是被带着特意绕过枯树，连伪装遮掩的杂草都看不见，裴宁觉得自己不像是去入学，像神秘组织地下接头。

　　他问：“师兄不怕？”这么隐蔽，必有前因，不怕引狼入室？

　　王衔颔首：“君子坦荡荡。师弟以明月报我，王衔岂能行小人之事。”

　　这话意思是他裴宁先坦荡，所以王衔才报以信任。说实话，到现在他都不适应这里的人动不动就君心明月，引经据典的，他猜起来很费劲。

　　几人钻进山洞慢慢走，裴宁也慢慢套出来王衔真切意思来。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让马车让的很干脆。

　　裴宁：……？

　　放现代不就是有人摔了一跤，让进汽车里换个衣服的事，怎么就明月了。

　　这时两边都了解些的系统给裴宁解释：

　　马车这种东西十分珍贵，在这里，所谓私乘，便是非亲眷不能坐。更何况宿主让出的是主位的车，而不是从者的，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来讲更加难得。

　　“……这个王师兄也可能看到了你的入学凭证，我记得宿主随手放在车壁侧格了。”不多时，系统又慢吞吞补充一句。

　　裴宁无语。合着王衔前面说什么‘只有头次前来的人才会选择坐马车’是在驴他。

　　……嗯？他忽然反应过来，系统前面扯一堆也都是废话吧。

　　昏暗山洞里，裴宁气的磨了磨牙。

　　前面带路的王衔最后一次蹲下摸刻痕，引着几人慢慢走出来。

　　山洞通道另一头通往山凹，三面合围的峭壁极高耸，只余一个方向勉强能走。走到这里，裴宁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在意，抬头欣赏峭壁上余留的澄金阳光。

　　阳光在这种地形底部是不易见的，阴影倒是常在。

　　裴宁想起书上一句话：暗昧处见光明世界，此心即白日青天。轻声念一遍，心里琢磨过，觉得现下真是恰当。

　　王衔站的不远，许是听到，猛然转头看过来。

　　裴宁无知无觉，问：“是这个方向吗？”

　　他回神应道：“……对。且随我来。”

　　裴宁正要说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叮”，这声就像瓷器风铃，从前从没有过。顿了顿，第一时间打开光屏。

　　光屏上系统置顶了一块消息屏幕，此时恰好弹出两条消息。第一条内容如下：

　　恭喜您达成成就：【场景】收集数量达成5个。

　　他盯着【场景】这个新词汇，点开第二条信息。恰好，第二条信息就是关于这方面的：

　　【场景】暗昧天光已收录。

　　点开带下划线的暗昧天光四个字，自动导向场景收录栏，是个书架模样的页面，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五张图片，看上去和游戏CG似的。最后一张就是刚刚收集到的，看着像截图，画面是裴宁正好走进山洞口透进的一束阳光里，被照耀得发丝毕现的模样。他点开大图，还能看见角落里王衔看向这边的人像。

　　图片下配了文字，正是他刚刚念叨的句子。

　　这时不宜细看，大致了解后裴宁匆匆关上光屏，凝神观察外界。王衔在和几步远外的士子对话，那士子穿着便于劳作的衣服，手上还有把粘土的锄头，身后不远有间草屋。虽然全做农夫打扮，头顶发髻却很齐整，用木簪固定着。裴宁也是凭着这点判断这位是个读书人。

　　裴家食客那张粗犷的脸凑近，小心翼翼问：“郎君可要休息？”

　　裴宁摇头。快到地方了，肯定是找着宿舍再休息效果才好。他今天还没做日常，晚上睡前得留一个时辰读书才能补足今天消耗的气运值。

　　气运值就像是现代人赖以生存的钱，什么都不做光吃饭也会消费一点，好似只需要很少就能生存下去，实际上遇上点大事，手上的存款根本不够看的。

　　气运值于裴宁来说就是这样，现代没钱了可以拆兑，少吃一顿只是挨饿。他的气运值低到一定程度真能活活痛死，还无法从旁人借。

　　所以一般来说裴宁会按时完成日常任务。任务有五六个，不外就是读书，练字，锻炼，辨识百草,早睡早起之类的小事，每天做上三个就够一天消耗的了。

　　今天体力消耗严重，之后还不知书院方面会有什么麻烦事等着，裴宁只做早睡早起和读书两个不费力的，延长读书时间后增补的那点差不多够一天所用。

　　他心有安排，糙汉子却不这么想。裴家食客把裴宁看光屏时眼睛虚焦当成累极神思已经涣散，自作主张收拾出一块地方，铺上包袱皮，半带强硬的把人按在地上休息。

　　他这会儿急，早已经把出发时孔昭的叮嘱抛到脑后。

　　食客蹲在一边和坐在地上的郎君对视一会儿，很快逃避似的低下头。梅姬没有跟来，另一个唤玉姝的侍女急忙取来浆酪奉给自家郎主，收回去时还不忘偷偷拧一把食客的胳膊。

　　裴宁：“……”算了，细究下来食客是谋士下属，还是有很大人身自由的。看这连侍女都可拧一拧的样子，这傻大个儿实在不够聪明。

　　稍微坐了坐把精力条升回黄色，他干脆起身，朝小房子那边走过去。

　　小房子建在山凹开口不远处，明显用来看守这条捷径。

　　几人见过礼，王衔主动为双方引荐：“许仪许师兄，这位是新入学的裴师弟。幸得师弟家人解救，衔这才免于困死郊野。”

　　裴宁忙道言重了。

　　许仪是个温和的年轻人，闲谈两句后指了指手边的锄头，无奈笑了笑：“有王师兄带着，仪便不多话了。尚有一些农活没做完，明日再给裴师弟接风洗尘。”

　　几人别过许仪往前走，越走视野越开阔。

　　山峦叠嶂间错落建造了不少屋宇，各不相同，有水缓缓流过山脚，蜿蜒不知去了何方。

　　他们走过桥，绕过田，翻了两座矮山，走到太阳西斜，还没到地方。

　　食客忍不住问：“王郎君，书院到底在哪儿？还有多久？”……他家小郎君今天走的到吗？

　　为了迁就裴宁速度，这一行人走的并不快。

　　王衔抬起胳膊指向前面的山：“就在此山中。”

　　裴宁顺方向看过去，前面大山的半山腰确实有一片建筑，比之前看到的都密集高大……

　　不会吧。他还要爬个山吗。

　　看着比之前都高耸巍峨的山，裴宁无语凝噎。

　　裴宁：“……若我没猜错，山下散落的屋舍都是学子居舍罢？以书院为名，总是会上课读书，这样远，会不会来不及？”

　　主要是他真的不想每天爬山。

　　王衔解释：“书院内有宿舍，可暂居。”

　　裴宁长出一口气。那还行，不就寄宿制学校，一周爬一次，他可以。

　　……然而他现在还没入学，山还是要爬的。

　　努力做好表情管理，让自己不露出痛苦面具，裴宁表面淡定心如死灰的登山。

　　青山兮，巍峨万丈列苍松。

　　士子携经寻隐处。

　　日西行，影向东，层阶俯暗草，仰头闻晚钟。

　　望着掩映在树丛里的书院门口，裴宁疲惫喘气——他总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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