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梦

　　“是你自己把自己困住了，你不能把我也困住啊”
　　“凭什么不能把你困住呢？”他问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我不理解他的报复，或许我理解，但不愿意去面对。我暂时放平心态看向漆黑的屋子，小成还在睡觉，我不能吵醒他。
　　关上门，楼道里的灯，自动亮了起来，我抬头看向那盏昏黄的灯，深吸一口气，试图和他讲讲道理。
　　“这不是是否困住的问题，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随你的心意，你现在已经可以突破时空自己掌控生活，你不需要我了，放过我去过你的生活不好吗？”
　　“压根没有，我依旧会死，依旧会失去糖糖”
　　我看着屏幕上如往常一般血红的字体，一时间有些想笑，忍不住的出声对着虚空问：“其实，有没有唐酥你压根不在意，你只是想要活着，拥有这种能力长久的活着，对吧。”
　　他头一次在和我的对峙中沉默了，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不对，我真想大声的笑出来。简直难以想象我自己，竟然创造了这样一个灵魂。
　　楼梯上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是我那许久未见的父亲。我把平板放在地上，向他走去，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可以睥睨他的眼睛，他那张浮肿却凶狠的脸。
　　“又想干什么，打开我的门，砸碎屋子里的东西，然后找不到一分钱，拽着我的头发扔到地上，凭借着你的蛮力将我一顿好打，等我忍受不住了，再把卡给你，你再去喝酒，赌钱是吗。”
　　他抬起头仰视我，眯着眼睛，笑了笑，叫道：“糖糖。”
　　这句糖糖，一下就将我带回了许多年前。那是大家都很好，我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被爸爸和妈妈抱在怀里，他们喜欢叫我糖糖，听起来，就很甜。
　　后来，只剩下了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只是因为您的缘故，让我沉痛吟诵至今。吟诵至今日啊”
　　我笑了笑，叫他。
　　“爸爸，所以您又来打我吗？”
　　说完，我的面前一阵风吹过，脸上传来一阵痛感。我的头随着这股力道，偏到了一边。以前我会还手吗，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突然不想忍下去了，我抬手还了他一巴掌，手被震的微微发麻，我却没去看，只盯着面前这个让我痛恨的男人。
　　在他要开口说话前，我借身高的差距捂住他的嘴，把他推到墙上，他的手掐上我的脖子。
　　昏黄的灯消失在我的眼前，一幕幕白光闪过，几乎刺得我睁不开眼。
　　即使我的人生不那么幸运，我却从未怨过，甚至期待着它能够有一天突然变好，可是那些阴云却总是凝聚在我的头上。或许我也是一部小说中的人吧，那可恨的创造者希望我能够从这里坚持下来，脱颖而出，最后安排一个或是悲剧或是圆满的剧情，一切就大结局了。
　　头上的蓝天刮着微风吹动我的头发，莺鸟在我耳边歌唱，春天，要到了。
　　还没睁开眼睛时，鼻尖就嗅到了属于医院的味道，不好不坏，略有些悲哀。我又没死成。
　　“爸，你看你，又起来了，医生不是说了不能乱动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说的玄乎的，一个小手术么，碍啥事，我出院手续办好了没，今天能出院不？”
　　“刚才去办的明天的。”
　　“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呢么，办明天谁来接我？”
　　“我来，我请假了。”
　　“你看你，一天上班老请假，你们老板要不高兴，你明天别来了，上班去，我自己回。”
　　“那不行。”
　　我好像靠着窗子，能看到刺眼的白光，耳边是几只小鸟清脆愉悦的叫声。直到小鸟的欢歌停下，有人走过来暂时将那抹刺眼的白光挡住，站在我的床边，和别人说：“你先上去吧，这瓶点滴滴完了，她应该一会就醒了。和她比起来，你这身上更严重点。”
　　“嗯，等她醒了我就上去。”
　　我睁开眼，才看清周围，和前天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房间和人。小庆手上绑着绷带站在我的窗前，看向我的眼中含着担忧。我朝他笑了笑，用没有挂点滴的手把自己撑起来，问他：“你怎么不再病房养病跑过来了。”
　　他又不说话了。
　　我想我应该是知道他的烦恼的，可是看向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时，我只能一无所知。
　　伤得并不重，醒了就能离开。我昨晚躺着过来今天站着出去。
　　看向外面的艳阳，我有些不适，周围人潮喧嚣，而我好像站在一只小船上，周围雷鸣电闪，海浪翻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我淹没。没有口罩也没有漂亮的形象，我下意识的拿手挡住脸，不想去面对任何人。
　　“走吧。”有人站在我的身后说。我几乎要跳起来，转过身去看是谁，小庆僵直着身体站在我的身旁，他脸上没有表情又好像有表情，我就知道我的形象一点也不好。但我还是遏制住心中的恐慌，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肋骨，我想了想，确实没见过多少骨折的人一直住在医院里等待病好。我们一起在医院门口等待公交，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坐公交，但是我们现在都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让我们奢侈的坐一次出租。
　　离开前，我看向医院，它这段时间挣了我不少钱。希望下一次不要被它再挣去了。
　　小庆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想说话。公交上的人越来越多，留给我呼吸的空间不多，公交路过一片湖，那里有无人的香气，我真想下车。可是下不去。
　　沮丧的心情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知道，我今天还没有吃药，所有的沮丧和害怕都是讨厌的情绪控制的，其实我并不害怕。我这样安慰我自己。
　　直到一只手隔着袖子拉住我的手腕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颤抖。
　　“我们下去走走吧。”小庆说。
　　我的心里是觉得可笑的，但我们还是穿过一片人群，站在了湖边。
　　我想不到或许我身边的人也想不到，我竟然需要一个刚毕业的男高中生缓解我害怕的情绪，真是，太可笑了。
　　看得出来，小庆在学校一定是那种被人喜欢的学霸，高冷，质朴，真诚。尤其当他笑起来的时候，会显露出与许多人不一样的，真诚感。
　　或许是太阳太热，将我晒晕了头，当他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我竟然有些忍不住的想倾诉。可是我能说什么呢？我看着他的侧脸，难道说我写的小说男主，可以穿过时空，处处在找我的麻烦。还是说我有一个很恶劣的父亲，我们是世界上最恨彼此的人。
　　世界上那么多文字，我却说不出一个字。
　　那些令人厌恶的淤泥就沉默在我的心中吧，或许我开不出一朵圣洁的莲花，但我可以不让它们去污染纯洁的鸟雀。
　　“没事，就是有些人心理有问题，我恰巧遇到了。”
　　“那下次小心一点，如果不是小成没看到你，出门看了一眼然后报警了，那后果就麻烦了。”
　　我抬起头，有些奇怪，问他：“可是警察出警也不会这么快吧。”
　　“嗯，最近小区保安晚上也会出来巡逻，小成报警后又保安打了电话。”
　　“那小成，出门了吗？”
　　“应该没，他胆子小。”
　　是吗，我没问他，但我还是有些害怕，小庆身上的伤一直在提醒我，如果不是那天我叫了救护车，他说不定会死在那个晚上。果不其然，我就像是一个扫把星，沾染上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脸上一冰，把我冰的一哆嗦，我从自我厌弃中暂时抽出一缕心身，看向脸旁边的半截棒冰。而小庆的手里握着另外半只。感动涌上心头，以后吃棒冰时我都会想到他吧。我的神思又飘向了小说情节。
　　总是这样，我停下我的思绪，接过他手里的棒冰问他：“假如，你生活在一本小说中，你会怎么样？”
　　他又站在了我的旁边，说：“那要看是什么类型的小说了。”
　　这倒是，他家境不好，但学习努力又上进，考的也不错，人也很好，无论在什么小说中好像都能占得一席之地。
　　“我不怎么看小说”，他又说：“所以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小说么，身世坎坷的男女主，遇到彼此一见钟情。然后相连。或许还会有个男二，哪哪都好就是女主不爱。要么家境富足的男女主，内心受创，一见面心心相惜，互相治愈。”说完，我又补充：“我随便说的奥，爱情故事很多，各种各样的，套路和模板只是写出的形式，但是好的小说，总是靠真诚打动人心的。”
　　“嗯。”他站在我旁边，我们两个人一起看着湖面。我知道，这片湖旁便还有一片沙滩，傍晚会有很多人在上面玩。我也想过去玩，但是站在中间，总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我转头看他，发现他举着一个拍立得对着我，我下意识挡住脸，不让他继续拍。
　　他将照片递给我，我并不敢看，将照片塞进衣服兜里。
　　“你不应该未经过我的允许就拍照。”我说。他跑过去将拍立得还给旁边等待着的姑娘，道了声谢，又过来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只是不好意思再次开口，或许我说的话有些严重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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