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刀锋

　　“走之前我谨尊帮主吩咐，在门上涂抹了香药粉。药粉香味儿只能维持三五天，香味儿散后，会有弟子来补。”钟叔推开木门，“现在门上没有味道，只能说明帮内出事了。”

　　梅念真和徐清紧随其后，踏进灵药谷。甫一踏进，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腥味夹杂着谷内萧瑟的寒风拂面而来。

　　钟叔慌了神，拖着腿跑到黑瓦白墙的善草堂前，善草堂是灵药帮议事的地方。白墙上染了不少血迹，钟叔俯身拍了拍守门的弟子，弟子已然没有生息。他起身往堂内走去，不忍看石板路两边横七竖八躺着的死人。

　　“帮主！”钟叔掀开竹帘喊，“……帮主！”

　　梅念真和徐清分开两路在善草堂内找帮主李元龙，都没找到。

　　徐清站在门内，低头拨着竹帘，朝外边儿问：“钟叔，你想想，李帮主除了在善草堂还会在哪里？”

　　因为走太快，钟叔的伤口又裂开了，纱布上渗出血。他按住隐隐作痛的腿思索片刻，道：“汇毒园！”

　　汇毒园是李元龙养毒蛇毒蝎以及毒草的地方，除了日常作息外，他来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地方。

　　钟叔向他们解释完，三人差不多已经到了汇毒园。他拿出包药粉洒在三人身上，说：“这是帮主特制的驱虫粉。有了这个药，就不怕汇毒园里的毒虫靠近了。”

　　汇毒园位于地下，进口处用一块方形石板盖住。几人到时，石板已经被掀开了。

　　梅念真摩挲着石板上焦黑的地方，她闻了闻指尖的火药味，说：“汇毒园被李帮主安置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想不到竟也难逃隐月宫的魔爪。”

　　钟叔暗骂道：“汇毒园是帮主的心血，我绝不会放过这些小畜生！”

　　他们沿阶下了地道，点燃蜡烛，看到两旁的黄土已经被烧黑。地道不通气，里面弥漫着比外面更浓烈的火药味，偶尔还会有一两只老鼠和蝎子爬过，但却不敢靠近擦了药粉的三人。

　　钟叔说：“隐月宫的人不敢靠近汇毒园，只敢炸入口。我们或许能在这里找到灵药帮残存的弟子。”

　　前半段地道矮小｜逼仄，只能容许一人通过，稍高点的徐清还要低头。大概走了一里左右，地道豁然开朗，两旁的焦黑也少了许多。

　　“等等，”徐清蹲下身，倾斜蜡烛靠近地面，“地上有血。”

　　梅念真往回走几步，说：“外面也有血。”她指着右边的通道，“血迹往那边去了，我们跟上去看看。”

　　果不其然，他们在一处空旷地找到几名弟子。那些弟子都受了重伤，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几人靠着墙壁没有动静，不知死活。

　　钟叔小跑过去，摇着一名伤势稍轻的小弟子：“小豆子，醒醒。”

　　叫小豆子的弟子睁开眼，见到钟叔，惊喜道：“钟叔你回来了？”

　　“是，”钟叔眼中泪花闪烁，他侧开身，露出身后的两人，“钟叔找到人救你们了。”

　　小豆子沉默不语。

　　钟叔担忧地问：“你伤着了么？伤到哪里了？”

　　小豆子摇头：“我没受伤。”他流下泪来，“但是帮主受了很重的伤，是他把我们带到这里的。”

　　“帮主现在在哪里？”

　　小豆子擦掉眼泪，啜泣道：“帮、帮主在前面。”

　　几人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老鼠抽动鼻子跑进那条通道里。

　　“不好！”钟叔起身要往通道走。

　　小豆子拦住他，说：“钟叔你不能去，帮主说任何人都不能去那边！”

　　钟叔推开他，捶胸顿足道：“那里养着那么多毒虫，你们怎么能让帮主单独在那？！”

　　言讫，径自往里走了。梅念真与徐清见状，也跟着进了通道。

　　这条道与前面两条通道都不一样，沿途没有焦黑的黄土墙，也没有难闻的火药味。

　　有的只是成千上百只虫蝎。

　　几人抵达一个能容纳十多个人的洞里，那些虫蝎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不停地游走在一个未知物上。

　　“帮主！”钟叔嘶声大喊，再也顾不了伤腿，他跑到虫蝎集结处，挥手拍开虫蝎，“帮主，你等等，我、我这来救你！”他把所有的驱虫粉洒在虫蝎身上，那些虫蝎闻了药粉便一哄而散。

　　徐清与梅念真也赶紧拔刀赶走虫蝎，片刻后，虫蝎都被三人赶进墙上的小缝里，没再出来。

　　虫蝎走后，露出底下的人来。

　　李元龙嘴唇乌青，脸色苍白，胸口渗出大片血迹。他强撑着睁眼，看到钟叔时艰难地露出笑容。

　　“帮主……”钟叔抱起李元龙，“你这又是何苦。”

　　“没办法啊，我中了隐月宫的炮。”他受了伤，声音比原本更加难听，“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把自己喂给它们。”

　　徐清擦掉李元龙嘴角的血。

　　李元龙转动眼珠，看到徐清身后的梅念真：“想不到来的竟是你。”

　　梅念真说：“我是为杀张崇阳来的。”

　　“罢了罢了，”李元龙抬起因中毒而肿胀的手，指着上面，“可否帮我把上面的石头挪开？”

　　徐清抬头，看到一块滚圆的石头边缘渗出点光来，便知道这块石头是可活动的。他利落地抱完拳，踏上墙壁，将掌心凝聚的内力打在石头上，石头瞬间被粉碎，落在下方的空地。

　　晨光斜斜地射|进来，正好落在李元龙身上，他合上眼，似乎很舒服。

　　李元龙睁眼，从怀里摸出本书：“此书汇集了历代灵药帮帮主在毒方面的研究，经我整理后才成了现在的《察汇毒园》，这也是鄙帮的镇帮之宝。”他调转书的方向，指着梅念真，“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有了它，振兴我灵药帮指日可待。”

　　梅念真受惊般按下李元龙的手，说：“晚辈何德何能担此大任！”

　　“若非隐月宫屠我灵药帮，何至于落得个人才凋零的下场！”李元龙痛心疾首，“剩下的弟子非死即残，我……我对不起历任帮主！灵药帮毁在我手上，我于心有愧，还望姑娘成全！”

　　梅念真按着他的手没放，仍在沉思。

　　李元龙伸出两手拽住梅念真，说：“还望姑娘成全！”言毕，因激动竟咳出口血来。

　　钟叔也忍不住劝道：“是啊，姑娘你就答应帮主吧。”

　　徐清握住梅念真的手，梅念真回头看着他，思索再三，最后郑重地点头，道：“杀掉张崇阳，振兴灵药帮，这两件事我答应你。”

　　李元龙塌下身体：“我命不久矣。钟叔，等我死后，你把我埋在南面的山腰上。”他怔怔地看着窟窿里的蓝天白云，“灵药谷太冷了……”

　　钟叔晃着帮主的身体，老泪纵横：“帮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元龙眼神空洞，没再作答。

　　钟叔合上帮主的眼眸，伏首大哭。

　　…

　　南面山腰上阳光直射，几人跪在李元龙的坟前。

　　梅念真把酒洒在地上，问：“其余弟子伤势如何？”

　　小豆子说：“上完药后我把他们安置在寝房，现在已无大碍。”

　　又是一阵沉默。

　　小豆子吸了吸鼻子，道：“那天帮主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好多血。他为了护住我们的性命，一直没来得及包扎！”他抱住钟叔，“他为了等钟叔回来才坚持到现在，每晚夜深人静时我们都能听到他的呻|吟声，可是我们谁也帮不了他！有时候……有时候我宁愿他一死了之，也不用经受这样的苦痛……都怪我们学艺不精，都怪我们太没用了！”

　　钟叔一下一下地摸着小豆子的头：“不怪你们……你们没有错……”

　　“你想变强？”梅念真问。

　　“什么？”

　　梅念真站起身，把《察汇毒园》放在小豆子手上，说：“我要出谷杀张崇阳，这本书是你们灵药帮的镇帮之宝，我不能带着。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跟着钟叔好好学，回来我要考的，知道吗？”

　　小豆子茫然地看着梅念真：“帮主……”

　　梅念真说：“我如何能做你们的帮主？”

　　“你答应李帮主收了灵药帮镇帮之宝，理所应当就是灵药帮的新一任帮主。”徐清解释道。

　　钟叔和小豆子齐声拜道：“参见帮主！”

　　“好吧，”梅念真释然，“从今晚后钟叔你就是我派的长老，我命你为代帮主，这段时间的灵药帮就交由你打理了。”

　　小豆子怯怯地看着梅念真：“我、我想拜帮主为师……”

　　这回梅念真几乎想都没想，立马答应了。

　　小豆子兴高采烈地行拜师礼，说：“徒儿拜见师父！”

　　另一边徐清已经牵好了马。

　　梅念真拍拍小豆子的头，说：“起来吧，要好好学哦，我回来要考察的。”

　　小豆子重重点头。

　　梅念真翻身上马，挥手后夹马腹而去。

　　离开灵药谷后两人径直赶往南方。虽说南方不如北方冷，但是偶来的雨实在影响两人行程。他们只好中途找了家客栈歇着，打算明天再赶路。

　　圆月当空，梅念真站在廊上看街上行人，有人执伞慢走，有人衣袖盖头，奔到檐下。

　　徐清走过来：“今日见你脸色不佳，可是有心事？”

　　梅念真趴在栏杆上，说：“李帮主为了等钟叔回来，宁受毒虫啃咬。你说那晚师父会不会也在等我为她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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