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

　　20

　　“嘶——”禁不住痛，梁梓麟轻捂住嘴，夺过陈志明手里的棉花棒，“我自己来吧。”
　　陈志明没说话，把医药酒精递了过去，回头往药箱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适合的药，拿上红、蓝药水，不过梁梓麟爱臭美，不会涂这种。
　　“还好我们来了，废材下手太狠。”订好汽水后，梁梓麟给体委欧阳发了信息，陈志明正好在，两人叫上其他的男同学们，想着一起把汽水搬回教室，正好看到梁梓麟和蓝佳儿，与章费。
　　据蓝佳儿描述，章费给梁梓麟来了一拳，梁梓麟反击了一拳，蓝佳儿想凑过去拉人，被另外的混混们围住，正好他们赶到，眼见他们人多又在校内，章费最后带着自己的喽罗们落荒而逃。
　　硬撑输人不输阵，章费离开前顶着肿了半边的脸，咬牙切齿地留了句：“梁梓麟，你等着！”
　　被吓唬不是一两天的事，倒是章费最后狠狠朝蓝佳儿的那一眼，梁梓麟记在了心里。
　　“我今晚回家一趟，明天回来补假条。”梁梓麟放心不下，想找表哥林荒商量，先下手为强，章费这种人放以前，他可能不经思考地选择以暴制暴，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解决章费的问题，章费恐怕会找人伤害蓝佳儿。
　　陈志明不解：“这？你是去看医生，还是说整章费，明天周五了，大可……”，一拳回一拳，不算亏，清楚梁梓麟这人比较记仇，只是陈志明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
　　找到自己的双肩包，随手拿起黑外套和手机、钱包，梁梓麟说话时牵动了嘴角的伤，隐隐作痛：“正因明天周五，我走了。”
　　“你不怕被……”陈志明好心提醒，“章费在门口……堵你……”
　　好吧，话没说完，梁梓麟已经走远了。

　　之所以这么焦急，因为梁梓麟怕明天章费来找蓝佳儿麻烦，他没什么，家里每周末有人来接自己回家，但梁梓麟知道蓝佳儿一普普通通的家庭，如果运气好，也许她明天能蹭到北家晓的顺风车回家，可她这人不爱麻烦别人，甚至最好的朋友也能免则免，今晚他得叫上表哥林荒把章费这厮先搞定。
　　“哥，你在酒吧里了吗？”坐上计程车，梁梓麟拨给了林荒。
　　电话里，简单地把事情给林荒过了一遍，两人商量好来到店里再详细说。
　　学校去江堤那边的酒吧，得半小时多的车程，梁梓麟的脑袋转得飞快，如果把章费约出来教训一顿，以章费报复心极强的性格，肯定甘罢不休，循环往复，到底怎样解决才好？
　　“以暴制暴肯定不可以。”到达店里，林荒一眼看见了梁梓麟红肿的嘴角，顿时不高兴，但清醒的梁梓麟坚决地否决表哥了找人教训回去的建议，他们并不再是混混，况且哥开的是正儿八经的酒吧。
　　林荒比梁梓麟年长了四年，高中毕业后，不再读书，父母家出钱，给他开了间酒吧，他不学但不是无术，把酒吧经营得不错，因为喜欢喝酒，对酒有了些研究，最近开始了红酒的进出口贸易，这年代搞贸易的公司不算多但也不少，林荒算是给自己造出一条新的路，储存于梁梓麟模糊的前世记忆里，他给林荒的红酒贸易投资不少钱，回报率稳步提升，而且这位表哥与自己称得上是整个家族里最好的表亲。
　　“那家伙是志培中学的，我试试找我爸吧，他有认识教育部的朋友，我这振光中学的学位是其中的一个择校名额。”思来想去，得找大人帮忙解决，小时候觉得这种事找家长没面子，只有回击才是最帅的，可现在梁梓麟的想法完全不同了，眼前最重要是根本上解决问题。
　　表兄两人待在包房，八点不到，酒吧里的人不多，连DJ都没上班，林荒喝的是酒，梁梓麟喝的是柠檬水，林荒快有一个月没见着梁梓麟，上次碰面还是家族聚会，探望林荒的外婆同是梁梓麟的奶奶，和家里人吃了顿饭。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荒对表弟的感觉，有了一种变化，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以前的梁梓麟，在陌生人或不熟的人面前，一副冷冰冰不爱说话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不时地露出腼腆，又为了假装自己是小大人，故意板起脸孔，凶狠地看向别人；可现在的梁梓麟，他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一夜间长大了，这想法虽说荒唐，就是给了林荒这么一感觉，梁梓麟表现出了绝对的镇静与理性。
　　现在也是。
　　“你今晚回家睡吗？还是去哥那儿。”
　　“回家，给我妈说了，而且趁我这伤口肿得厉害，给我爸妈讲了，等我爸搞快一点。”梁梓麟一口闷掉了整杯柠檬水。
　　“走了？”林荒看看时间，还很早，“小屁孩，回去写作业吗？”
　　黑风衣下露出来的校服LOGO，才让林荒有那么瞬间回过神来，这人还是个小孩，只是气场不小孩罢了。
　　“我像是赶作业的人吗？”梁梓麟搭上林荒的肩，指了指杯子，“哥，谢了。”
　　“对了哥，虽然不需要你帮我招兵买马，但我有一事相求。”梁梓麟想到了什么，见林荒示意说来听听，他凑到了林荒的耳边，“行吗？”
　　“可你未满18啊。”林荒放心不下，但他知道梁梓麟之前偷偷干过。
　　“哥，求你，就一次，明天下午，用完立马还你。”这技能，梁梓麟不在怕，毕竟他已是奔三的年纪。
　　“行吧，到时给你弄过去。”面对眼前的小老弟，林荒只有心软的份。
　　“好，谢谢哥，拜。”
　　“拜。”
　　走出包厢，酒吧仍是那个酒吧，包厢卡座特别的大，面向舞池，一般舞台上有驻唱，唱的大多数是粤语歌，后半夜换成打碟的DJ，穿着性感的小姐姐会去到舞池上跳舞，这里的一切对现在的人来说很新鲜，但对梁梓麟而言，这里有旧东西的味道，未来与过去的过渡是神奇的，当然只有梁梓麟一人能感受其中。
　　酒吧的灯红酒绿交错映射，光与影，交谈声此起彼伏，有人在角落里哭泣，有人在角落里侃侃而谈，有人调情缠绵，有人单纯坐着虚度光阴，梁梓麟曾是这里其中的某一个人，或者是其中的某两三个人，只不过现在，梁梓麟清楚，现在的他不属于这里，或者说，他找到了所归属的港湾。
　　是他自身，是他的家。更希望，未来有她。
　　“回家。”他对自己说。

　　运动会结束后的第二夜，依旧没有作业的晚修，点击播放按钮，电影夜默认开启。
　　蓝佳儿的思绪没在电影上，她停留在“播放”键为什么会设计成这个图案，发散到“暂停”、“快进”、“后退”呢？这些看似又合理图案，毫无根据，流传给世人就是这般设计的事实。
　　光反射的缘故，放在梁梓麟座位上的玻璃瓶一闪一闪，里面的水在光跳动下，仿如活了一样，蓝佳儿的视线从按键再次回到这一块钱的汽水樽上，唯一肯定的事实，梁梓麟今夜没来自修，连庆祝的汽水都没喝上，然后蓝佳儿猜想，他是逃课跑出去打架了吗？不对，陈志明在，专注在电影，不带担忧；他是受伤回家了吗？掏出了手机，犹豫要不要发信息问候一下，不对，这样子显得太关心他了，和他只是称得上是好几分钟并肩作战的战友，要不因为自己的一番话，给他惹了麻烦；他还在学校里吗？只是因为脸受伤了，不想其他同学知道，所以特意没来，如果只是翘课，他大可叫上自己，像昨天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一条短信一个眼神，他们逃出去了。
　　她突然想收到梁梓麟的短信。
　　下课铃没响，谁也没注意，蓝佳儿从后门走了出去，仿佛这里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一样。
　　蓝佳儿知道大可问陈志明，当时的情况，陈志明和司徒拉开了梁梓麟和章费后，陈志明与梁梓麟回了宿舍，后来北家晓和张浅伊找她来了，和朋友们回到大本营。
　　晚修回来后，大家没再提及这件事，像是从没发生。除了梁梓麟没出现。
　　只是转弯抹角地问，愈显矫情。蓝佳儿选择不问。
　　环顾四周，没有了梁梓麟的这一夜，能比昨夜更仔细地观察这个每天经过的校道，比起白天，夜里安静得能清晰地听见树丛、草丛里昆虫的低语，路灯下，这里的瑕疵一览无余，灰尘粘在宣传栏的玻璃上，一个个密麻麻的粘附，像是疙瘩般，宣告着它们在这里罢了；斑驳脱落的墙体，露出了里面的红砖，蓝佳儿喜欢旧有的事物，哪怕是破旧的，可能这是她骨子里的天性，恋旧能够给予她安全感，如重复去的地方，重复吃的菜式，重复喝的饮品，好比眼下每天走过的路，哪怕她闭上眼，大概也能安然地走到宿舍楼下。
　　蓝佳儿原以为这个身体不太适合一个人行走在夜里，这个皮囊很小，得小心地保护好，她的灵魂乐于享受孤独，而她的皮囊得藏身于群体的波流中，才该是这个年纪的生存轨迹，只是这与她的灵魂是相悖的，这正是她的疲惫之处，今天的确不该站出来，对整件事毫无帮助，连累了梁梓麟，更别说自身了。
　　明天的放学，会不会有一大群人站在对面等候，这是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她没有经验，那些人会是女的，还是男的？
　　原来等候被校园暴力是这个感觉，无助却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一通乱想和假想，还好蓝佳儿想到一个事，把“一一零”这个号码设在“1”的快捷键，再不济，隔着大门的伸缩栏向外观察一番，不对劲就报警。
　　不知道那名叫梁梓麟的少年，现在在干嘛？
　　想到这，蓝佳儿不禁自嘲一番，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夜里隐隐的一股柠檬般清爽的气味，深吸了一口，镇定的情绪在蓝佳儿胸中蔓延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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