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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深浓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将金橘色的桂花打落了一地,尚未被风雨吹散的香气萦绕在巍峨的宫廷殿宇中。
萧裳柔站在廊檐下,看宫女们一手撑着伞认真仔细的去扫那些落花和枯叶,雨丝风片,落花残叶!倒更让她心绪薄凉,连手中的热蜜茶都失了暖意。
今早前朝传来了苏恒奉旨南下巡视的消息,她的心绪便愈发的纷乱复杂起来。
曹荨玉从内殿出来,将手中的云锦斗篷轻轻披到她身上,然后轻声说道:“殿下,北境王的母亲病重,世子已于今日一早启程赶回北境,世子殿下让人送了东西来,还留了口信。”
“老王妃病重了?”萧裳柔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她,见她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昨夜苏恒对自己说的话,将她留在朝中他不放心!他若有不放心的,那也只是她同宇文凌渊的和亲之事而已,如今,是否正隧了他的意。/。
“今日早朝上,首辅大人重提了皇室与北境联姻之事,据说群臣一半反对一半支持,两方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陛下一怒之下便休朝了!”
曹荨玉说完,看了看她,见她秀眉微蹙脸色也有些忧虑的模样,于是接着说道:“公主,您是否要去看看陛下?”
萧裳柔摇了摇头道:“阿崇为此事忧虑不是本宫能帮他的,见到了本宫,他只会更纠结!”
因为,此事根本不是他能够决定的,即便内阁大臣们闹的多凶,此事的决定权却是在苏恒,他若不点头同意,阿崇便不能自作主张。
曹荨玉自然也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于是便安慰似的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温声道:“公主也不必太担心,此次苏恒南下巡视至少都要几个月,他不在陛下身边,那此事便尚有转机。”
明明是安慰她的温情话语,萧裳柔却觉得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怔,她看着屋檐下不断落下的雨滴,只觉得自己也好像是置身于雨中的那颗桂花树上随时会掉落下来的花瓣。
“姑姑,本宫一定要嫁去北境吗?”
曹荨玉微微一怔,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眸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又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
“与北境联姻是皇室与内阁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公主若是真心不愿意,也可以去求陛下!”
曹荨玉说着,心疼的用手绢轻轻拭去她发丝的雨滴,声音低低的道:“或者寻一个帝都里勋贵世家的子弟也可,只是公主心中的那个人是万万不行的!”
萧裳柔的心毫无征兆的抽痛一下,让她不禁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
“公主,先皇后拼尽全力也要将您送出宫外,远离权谋纷争,害您骨肉分离,皇权没落,这一切皆因宦官权重干政。再者说,一日为奴终身下品,任他如何风光无限终究是阉人…… !”
曹姑姑这是摆明了在说苏恒,萧裳柔知道她心中对宦官的偏见与深恶痛疾,便不再作声,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可她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苏恒是不一样的,他做了许多让人觉得十恶不赦的事,但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与阿崇!
谁不想做那样一个人的例外呢?因为她是长公主,喜欢上一个宦官那更是罪无可恕!
萧裳柔终于还是妥协的点头,伸手去接屋檐下流下来的雨水,冰凉冰凉让她灼热的心缓缓冷却下来。
“本宫从未忘却过自己的责任,至于那些镜中水月的人和事,都只是……”
她想起苏恒的脸,他笑起来的温润如玉,不苟言笑的清冷矜贵,含情脉脉的温柔眼神,不知不觉中原来他的一颦一笑都落在了她的心里。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越发湿凉起来,策云亲自带着内廷司的人抬来了烧碳的熏炉,还有被打得昏死过去的苏同尘。
萧裳柔看着担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心中大骇,冷着脸看了一眼策云,见他神情却坦荡,于是又朝曹姑姑示意。
曹荨玉会意,于是冷着声道:“他是飞鸾宫的人,犯了错,自有长公主会罚他,内庭司将人打成这样,是不是太过于越俎代庖了?”
策云道:“长公主息怒…!督主亲自授意让他来内庭司领罚,督主的话奴才不敢不听啊!”
闻言,萧裳柔有些难以置信的皱了皱眉头,苏同尘可是苏恒的徒弟,他怎么舍得将人送去给别人打成这样?
“策云!”萧裳柔冷眼看着他道:“是苏恒亲口说让你把他打成这副模样的?”
策云微微一愣,接着翘起兰花指掩嘴一笑道:“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萧裳柔示意将担架上的人抬去治疗,一边慢慢渡步走到策云面前,嘴角微微上扬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真是从头精致到了脚,连她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本宫是问你,把苏恒的徒弟打成了这个样子,是将你们督主的脸放到哪里?当然了,殿中省的事不归本宫管,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事…!”
感觉到策云微微有些绷不住了,萧裳柔又似笑非笑的凑到他耳边道:“你打了苏同尘事小,可你伤了苏总督的面子,也得罪了本宫。”
策云略笑着道:“奴才受教了,督主那奴才自会去请罪,只是此时恐怕不巧,奉督主令,奴才还得给韶华殿新入宫的舞姬送熏炉呢!奴才告退!”
他说着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萧裳柔看着他嚣张的背影简直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这策云掌管内宫诸事,若真的要与他过不去,等苏恒一走,指不定怎么克扣她的例贡。
浣雪贴心的端了一杯茶给她,有些疑惑的道:“这熏炉用的都是极昂贵的药材,有祛湿养肺的功效,不是正经八百的主子宫里是没有这个的!”
萧裳柔猛的喝了一大杯茶,才满不在乎的道:“本宫堂堂长公主………!”话未说完,就猛的想起刚刚策云说,要往新入宫的舞姬那送熏炉,而且还是苏恒亲自吩咐的!
浣雪道: “舞姬算哪门子正经八百的主子?还是苏督主亲自吩咐给送!”
这不太正常,这也太不像苏恒的做派了,一个属国送来的小舞姬,他苏恒凭什么要区别对待?难道,那个落娅也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那日中秋宫宴上她见过落娅,高鼻梁,蓝眼睛一看就是外邦女子,绝无可能是苏恒的亲戚啊!
她道:“阿雪,你去看看,那个新入宫的舞姬,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是,公主放心!”浣雪应声便去了。
萧裳柔想去瞧一瞧苏同尘,想到刚刚他惨烈的模样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想到他昨日将马车驾入后宫,确实也是有些胆大包天,但苏恒就这般不管不顾的罚他,也太过心狠了些!
果然,苏恒这个人就是个薄情的人。
浣雪自从回宫之后,时常带着一口袋的小零食四处闲逛,各宫的宫女太监们她乐意坐下来闲聊一番,所以,小半年下来各宫的人瞧见她来串门儿都没什么戒备心理,时常同她说笑。
韶华殿里住的都是些宫廷的乐官和舞姬,这里头的人算不上主子,却又比一般的宫人要高一些。
宫女小翠道:“那新来的领舞,不仅有单独的寝殿还有专门伺候的人呢!”
宫女小兰道:“听闻她昨日去了一趟观南殿,回来时,内庭司就派了伺候她的宫女太监,每日点心茶水也是有的。”
宫女小双警惕的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听闻昨夜里在门口当值的小林子说,督主昨夜亲自来过了!”
“啊!”几人皆是一副震惊无比的神情!
宫女小悦道:“看来,长得好看果然是有好处的,连督主也………!”
浣雪忧心忡忡的回了飞鸾宫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她甚至不敢说自己还去了一趟观南殿见了时春,问了督主昨夜的行程,时春脸色凝重的警告她不要瞎打听。
萧裳柔听完,心中更为疑惑了,她知道苏恒并非会被美色所动的人,可是小小舞姬又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价值呢?
宫中的小小风吹草动皆有可能影响阿崇,此事她实在无所解,于是便决定去亲自会一会这位舞姬。
韶华殿设有供舞姬们练舞的台子,萧裳柔走进去时正见到台子上有一位红衣女子,随着台下的奏乐翩翩起舞,广袖开合似拨云见月,旋转跳跃若蝴蝶轻盈飘逸,一曲荡气回肠的《飞凤舞》被她演绎的曼妙灵动又妩媚动人!
红衣女子似乎是看见她了,却没有停下来行礼,反而是继续拂袖跳舞。
一舞终了,萧裳柔忍不住鼓掌称好!那红衣舞姬才朝她颔首施礼道:“拜见长公主殿下,还请恕罪,排舞之时无法中断,毕竟南下时日无多,落娅需在那之前将这支舞练熟。”
萧裳柔微微一怔,南下?她微微调整自己的表情,笑道:“起来吧!落娅姑娘刚刚说南下?难道,你要南下?”
旁边有内侍官抬来了桌椅,萧裳柔随即坐在椅子上目光坦荡的审视着她。
落娅生着一张极度娇美的脸,蓝色的瞳孔犹如碧蓝的湖泊,美的不似这人世间该有的人!
迎着萧裳柔审视的目光,她笑意盈盈的道:“回长公主,落娅奉苏总督之命,随总督南下!”
闻言,萧裳柔心中下意识的一震,苏恒让一个舞姬陪他南下巡视?他此次南下是替天子督察百官,他带一个舞姬同去,究竟是做什么?
“苏恒南下巡视,带你去做什么?”
落娅忽然笑了起来,一脸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的模样,娇软着嗓子道:“长公主殿下,您以为苏总督为何带舞姬去呢?南下巡视一路皆是水路,路漫漫何其无聊,让落娅陪着去解解闷人之常情吧!何况,陛下也同意了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萧裳柔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完,她看到一脸疑惑表情看着自己落娅,瞬间有些懊恼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苏恒不是耽于美色享乐之人,糟糕的是将自己这样的心思暴露在了人前。
落娅站在台子上,目光探究的看了看台下的长公主,接着露出一抹娇媚的笑容道:“既然不信奴婢所说,长公主何必不去问一问苏总督呢?”
萧裳柔被她的话噎得无话可说,瞧见她穿着的那身红色舞衣,飘渺如雾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修长笔直的双腿,腰上更是毫无遮挡,肤如凝脂的肌肤配上这如火一样的鲜红,真是美的让人动容。
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别说是男子,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多看两眼都赏心悦目!难道苏恒就不会这么觉得吗?何况,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看中她的美貌才三番两次的对她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
“曹姑姑,天凉,落娅姑娘穿的少,赏她件御寒的衣裳吧!”萧裳柔表面淡然的抿了一口茶,心下却具是莫名的恼意。
落娅朝她颔首道:“谢长公主,可落娅习惯了这样的装扮并不觉得冷………”
“放肆!”曹姑姑厉声喝道:“长公主说你冷就是冷,赏你衣裳你就得穿着,一介小小舞姬也敢驳长公主的话!”
说话间,浣雪已经和两个内官拿着一件粉蓝色的斗篷裹在了落娅身上,甚至不由分说的系了个死结。
落娅一脸吃瘪的皱着秀眉,却在浣雪略带狠辣的眼神中,只能恭敬的朝萧裳柔施礼谢恩。
萧裳柔看着被斗篷裹严实的落娅,心满意足的勾起嘴角笑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既然要随行江南,落娅姑娘就好好在此练舞,最近这些时日就不必四处走动了!”
落娅大声喊道: “落娅并未做错什么,长公主为何要禁我足!”
原本已经走了几步的萧裳柔,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她,声音冷峻的道:“因为,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与生俱来上位者的压迫感!
落娅心惊,她可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长公主,真实的面目竟然如此骇人!
萧裳柔走的气势恢弘,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落娅生出莫名的敌意,就好像,看着她就能感受到这个女子,在未来会带来厄运,又或者,单纯因为听闻她与苏恒有所关联而吃醋了?
想到自己堂堂一个长公主,却亲自跑来欺负一个舞姬,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也未免显得她太过任性跋扈了些。
她越想越懊恼于是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甚至将身后跟着的人都落下了好几步,就在她垂着头暗暗气恼时,“砰”一下头撞到了什么结实又柔软的东西。
“长公主……!”身后跟着的人惊呼!
萧裳柔摸着头仰起脸,就看到苏恒那张俊美又清冷的脸,瞬间一怔!
只见他微微低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略有些惊讶和疑惑,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她。
萧裳柔想到苏恒到此处来,定然是去韶华殿找落娅的,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用力撞开他径直走了。
苏恒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后面赶上来的曹荨玉和浣雪,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曹荨玉颔首笑道:“无事!劳烦苏总督挂心,长公主一切都好。”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追前有的萧裳柔去了!
苏恒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模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走远了的萧裳柔,皱了皱眉终还是负手走进韶华殿之中。
落娅气呼呼的坐在练舞的台子上,双手合力使劲的想解开斗篷上的死结,偏偏她如何拆解就是解不开。
而周边的人也纷纷劝道:“这是长公主赏的,你就这么解开了,算忤逆!”
苏恒走进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向他颔首施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低着头退得远远的。
落娅间见是他,立即撅着嘴撒娇似的道:“督主…您总算来了,再不来长公主恐怕是要把落娅丢去喂狗了!”
苏恒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淡的看着她道:“长公主心地善良,不会轻易伤人,你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
落娅从台子上走下来,她脚步轻盈因为善舞所以走起路来,显得格外的风姿摇曳,轻飘飘的就落在他面前。
她故作无辜的道:“哪里敢惹长公主不高兴呀!瞧我穿的少,长公主特意赏了斗篷,还禁了我的足。”
苏恒接过身边内官捧上来的茶,解开茶盖见泡的是雪顶含翠,于是轻抿一口,头也未抬的道:“你对她说什么?”
她道:“也没什么呀!左右不过是,要跟您一起下江南的事而已……。”
闻言,苏恒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怔,继而想起刚刚萧裳柔故意撞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气愤神情,忽然,不自觉地在心头会心一笑。
他笑道:“原来如此!”
落娅瞧着他勾唇浅笑的眉眼,真真是俊美无双,就如春寒料峭的枝头绽放的第一朵花儿!她有些失神的看着他,却在片刻之后,被他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而拉回现实。
他道:“她让你禁足便禁足,不让你穿舞衣就不准穿,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落娅一怔,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的伏身靠在椅子扶手上眼巴巴的看着他道:“督主,可落娅是舞姬呀!不穿舞衣如何跳舞呢?”
绝色美人依身撒娇,本是难得一见的赏心乐事,可苏恒却冷峻的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她。
落娅被他那冷若冰霜的眼神给震慑了一下,可见他站着俯瞰自己的模样,那种高不可攀又矜贵的样子,真是叫人忍不住想攀附的高岭之花!
于是她一把抱住他的腿,娇软着嗓子喊他道:“督主………”
苏恒耐性有限,刚想一脚将人踹飞出去,可转念一想,这个女子往后还有大用处,一脚给踹死了倒也浪费。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外去而复返的萧裳柔站在那里满脸惊谔的看着他们。
原本已经走远的萧裳柔,想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欠妥,于是决定倒过来解落娅的禁,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落娅抱着苏恒的腿,那满脸的娇媚横生傻子也知道那是什么心思!说自己不喜欢被人碰的苏恒,竟然也没有一脚踹飞她。
苏恒竟然有些期待她的反应,他朝着萧裳柔似笑非笑道:“长公主殿下这是还没撒够气?”
萧裳柔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强压下心头那股子莫名其妙的怒意,看了一眼落娅道:“你既然是苏恒的人,就不必禁足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忽然手腕被人捉住,她惊愕的回过头,就见自己的手腕被苏恒紧紧握着。她有些无奈的抽了抽,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于是恶狠狠的瞪了苏恒一眼!
瞧着她气急败坏又不得不装作镇定的样子,苏恒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来,心中暗自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软糯可爱的人儿啊!真叫人想抱进怀里揉一揉才能罢休
“苏恒!你放开本宫!”
萧裳柔死死的瞪着他,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染上了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见她真的委屈了,苏恒立即收了想逗她心思,继而冷冷的看了一眼落娅,后者吓得立即放了手。
他声音轻轻的,柔声说道:“长公主殿下,不想听臣解释清楚吗?”
萧裳柔顿时明白,苏恒是察觉到了她吃醋的小心思,于是在更加窘迫恼怒之下,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跑了。
“都不许跟着!”苏恒声音冷峻的说到,然后自己转身朝萧裳柔离开的方向追着去。
留下的曹荨玉和浣雪面面相觑,曹荨玉有些忧心忡忡的就要跟上去,却被苏恒带来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落娅看着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的两人,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萧裳柔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沉不住气,都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苏恒了,为何还是会被他的事牵动心绪,甚至因为吃醋而做出如此失智的行为。
她跑的飞快,最后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到什么地方,正停下来休息想看看四周之时,就看见站在身后的苏恒。
他衣裳的下摆尚还随风飘动,显然,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萧裳柔又想直接跑却被拽住手,然后被他一把搂入怀中,他的双手环过她的蝴蝶骨,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挣扎逃走,将头靠在她头顶上长长的叹口气。
“长公主觉得自己为臣吃醋,做了失去理智的事情,既恼怒又窘迫,所以不愿同臣说话是吗?”
苏恒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又宠溺还有些无奈。
萧裳柔被说中了心思,那种尴尬的心情更甚,于是,她重重的用头顶了顶他的胸口,以示抗议!
“其实,长公主不必如此,你只是没看到臣为你吃醋时,更为失智更加疯狂的样子!”苏恒的声音很温柔,像哄孩子似的用下巴揉了揉她的头接着道:“在知道你出宫去找宇文凌渊,和他逛街、喂他吃冰糖葫芦,同他喝茶听书,答应他让他唤你姓名!你可知臣当时有多生气,多嫉妒…多羡慕,臣气的折断了御墨砸碎了观南殿的桌子,还撇下手头上所有的公务亲自出宫去盯着你们。”
萧裳柔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原来那日,苏恒竟然是一直跟着他们的,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她马车上等着,才会祈求她不要再去见宇文凌渊,堂堂的殿中省总督,撇下公事就为了来跟踪她与人逛街听书?其实以他的权势和手段,要逼她反而易如反掌,可他偏偏却是放下满身的骄傲去求她。
苏恒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子,语气温柔的继续开解道:“长公主殿下…还觉得自己很丢脸吗?可臣早就在心腹面前丢光了脸了。他们都看出长公主与臣关系匪浅,可那日,你与他人同游,而臣却只能偷偷跟着,甚至事后都舍不得对你做什么。杀人如麻的殿中省总督,被一个女子拿捏的死死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丝自嘲,让萧裳柔内心产生巨大的震动,她原本以为自己去找宇文凌渊那日,苏恒是无动于衷的,可她不知道,原来,他背着她有着这许多失智的事儿。
她既惊讶又忍不住有一丝欣喜,于是,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道:“苏恒,你既不想要本宫,又不想让本宫与别人在一起,你这样是究竟想干什么?这些时日,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却还拿自己是宦官来搪塞本宫对你的心意,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她的目光炽热,令苏恒不禁在心间自问,自己这样犹豫不决究竟是做什么?舍不得她因为自己受辱而将她推开,又忍耐不住自己对她的贪恋而抱住她,苏恒啊苏恒,你这十年来杀伐决断如何就偏偏对她无效!
他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想到过几日便要南下一路必然危险重重,前途未卜更不能给她承若,只失了魂般慢慢放开拥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往后退了两步。
萧裳柔见他还是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顿感失望!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苏恒,从今以后你我情缘了断,我做主子,你为臣子。”
苏恒微微一顿,抬起眸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可她早已转身离开,背影潇洒没有一丝犹豫!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她的手,却慢慢的收回了手!若将她留住了又如何,将她拉下神坛与自己一起跌入泥沼,让她为情爱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尝尽一生的苦果?
萧裳柔满腹的委屈和失望,明明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为何偏偏每一次面对他时,还是忍不住燃起一丝希望。
她喃喃自语道:“算了吧!”
十月的第一日,苏恒以钦差大臣的身份从大运河一路南下巡视,天子率领众臣出宫相送。两岸的枫叶红的正酣,火红的枫叶随风落在他身上,令他觉得心如火煎。
萧裳柔没有来,自那日她说“情缘尽断之后”她便再也没让他见过一面的,哪怕临行前夜他亲自走到飞鸾宫门口,她都只让曹荨玉出来还了三箱狐皮。
当日,帝都下起了毛毛雨。
萧裳柔撑伞站在泰和门的城墙上,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她看见坐在马上的苏恒,银蓝色的披风将他挺拔的身姿显得矜贵非常,一手持缰绳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真真是威风凛凛将身边一群文臣武将都比了下去!
她无声无息的站在那,直到离宫的浩大队伍完全消失不见,然后她也回头对着浣雪道:“回宫吧!”
浣雪接过她手中的伞,静静的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她今日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斗篷,丝丝细雨落在她身旁,犹如画中的仕女走进了现实的雨幕里。
“公主,时春今日一早送来了一件东西,您要看看吗?”
曹姑姑对有关于苏恒的一切都深恶痛疾,所以,她也只敢在只有她和公主两个人时将此事告知她。
萧裳柔有些疑惑的回头看着她,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捧到她面前。
浣雪道:“时春说,一定要公主您亲自打开这个盒子。”
萧裳柔知道这个盒子必然是苏恒送来的,她有些犹豫不决,不管这盒子里是什么那都是苏恒的意思,她阖了阖眼,最终还是伸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只玉麒麟,萧裳柔认得这玉麒麟,是殿中省总督的玉令,传闻这只玉麒麟可号令三司,哪怕是三司奉御郎见此令都要奉令行事!苏恒竟然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她,是担心她在帝都受欺负无法自保吗?
她伸手拿起那枚玉麒麟,忽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为何你什么都知道,却偏偏……”
萧裳柔回头看向那遥远的方向,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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