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千录

　　司堂到添香楼时，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以闵息那袭白衣尤其显眼。看着他的背影，她脚下步子便不自觉快了起来。几番眨眼的功夫，那白衣已在眼前。
　　瞧着面前一尘不染的白色背影以及桌子上热腾腾的吃食，司堂的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发出响声。
　　察觉有人站在身后，前人一笑，伸手将面前早已盛好的饭菜及两支木筷一并移到自己右侧：“吃饭。”
　　话入耳，司堂倒也不客气，跨步便往白衣身旁坐下，“大师兄，抱歉，让你等了许久，我方才有些事情耽搁，才来得慢了些。”
　　说这话时，她已热饭入口，说出来的话略微有些含糊，但也能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只是她心内仍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再一口热饭下肚，方才记起，开口去问，不过眼神却是丝毫不离桌上的菜肴：“空青呢？怎不见他？”
　　“我也刚到。他与师尊有话要说，我便先行过来。”闵息扭头瞧了她一眼，适时满了杯茶水挪过去。
　　缘于司堂眼里此时只有吃食，自然也没看见，说这话时，闵息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她刚将面前的茶水送至嘴边，就听身后有响动，回头循声瞧去，就见是空青同着三位师尊一道而来，与他们四人同行的，还有流光。
　　这次，空青却是并未穿着道服，而是换了自己的衣裳——
　　碧玉束发，一身以上好云锦制成的烟青色衣裳，瞧上去倒像是谁家的贵少爷。
　　看他那架势，似是要下山远行。
　　只是要去何处？
　　疑惑间，来者五人皆已落座，还不等司堂放下碗筷向长辈行礼，就听素尘开口：“方才雁门山求救，不戒殿重创雁门山，向其宣战。先前雁门山元气大伤，如今还尚未恢复，如今又逢重创，符禺山与雁门山交好，万不能袖手旁观。你们几个带一队人，即刻赶往雁门山支援。”
　　素尘后头的交代司堂没有听清，只一心思索前头的话。
　　此前听得那黑衣女孩与符禺山内奸细提及雁门山，现下雁门山被重创向符禺山发来求救信，这未免太过于巧合了些。
　　如此想着，她心内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若仙泽内确是魂璧，那先前雁门山元气尚未恢复，此时不戒殿大举进攻，雁门山想来支撑不了多久。
　　一时间，司堂只觉得心内忽然乱得慌。
　　再回神时，就见几位师尊与闵息不知什么时候离了桌，在场只剩三人，此时另外两人都极为统一的瞧她，司堂不解，扭头看了看空青。被看的人接收到她的目光，一笑：“小司，掌门师尊说你也一道去，一刻钟后启程。”
　　“空青，山内有——”
　　不等她将话说完，流光已开口嵌了话进来打断：“有什么？有妖？还是有鬼？如此说来，你是信不过山内实力？信不过的话，当初为何要入山？”
　　听她这么咄咄逼人的话，司堂呼出口气，原本到嘴边的话此时选择原封不动地咽回去，点头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信。”
　　“一刻钟以后，我与小闵息在门关等你。”撂下这话，流光尤为轻蔑地看他一眼，“过时不候。”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提步出了添香楼。
　　“小司，流光这人就是这样，你现下与大师兄的事，符禺山上下可都已知晓，她心中不服气。不过，你一向心思玲珑，山内有不戒殿之人混入的事瞒不过你，但此事师尊们并未对外说，她便也不知晓。师尊你还不信么！有师尊们坐镇符禺山，想来那人没机会动手。符禺山定会无事的。”
　　说时，空青伸手拍了拍司堂的手臂，“快回雅殿收拾收拾吧。此行我们不同道，家中有事，我便要先走。往后，就不回符禺山了。我去找大师兄和我师父说说话。保重，小司。来日方长，我们总会再见的。”
　　一席话落罢，空青又拍了拍她的手臂，唇角晕出一抹笑容，又与她调侃几句才转身离开。

　　随着他的背影逐渐在眼里消失不见，司堂心里突然五味陈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虽说世间总有来去聚散，只是她一直不以为然，心中也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直至今日，心内方才有了些怅惘。
　　只是现下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闵息还在门关等她，一刻钟后要随他启程去往雁门山支援，且四海八荒那么大，来日定会见到。
　　如此想着，她已经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挪步回雅殿。
　　等到了雅殿门口，迎面而来的冷风又让司堂回了神，沉沉气，提步上楼。
　　她推开住处房门的时候，就见长明挽着衣袖，手里拿了一块湿巾，此时正弯着腰擦桌子。听闻有开门的响动，立即带着戒备抬头，见是司堂，换而一笑：“主人回来了！我瞧着屋内摆设略有些落灰，便自作主张帮主人打扫了。”
　　看他这满脸认真的模样，司堂忍不住一笑，这倒是很难联想到先前满身肃杀之意的模样。
　　“往后这些活不用做。”说这话时，她上前伸手将长明手里的湿巾搁置在面前桌上，笑着揉揉他的头，“长明，雁门山有难，我们要去一趟。”
　　“是。主人去何处，我便去何处。” 说时，长明冲着司堂乖巧一笑，话落，便化为一阵紫雾消失在她眼前。

　　“主人，我便回剑内。无需担心我。”

　　听着神识内长明的声音，司堂一笑，移步到屏风后换了身厚衣裳，跨步出门。
　　到门关时，就见此行一起过去的数十位弟子已经到了，流光此时正在其余弟子前头与闵息说些什么，瞧起来倒是亲密，不过闵息现下眉头紧锁，面上还顺带了些不悦，见司堂到了自己身边，他果断迈步从流光身边走到司堂旁边。这回，是面上带笑的。
　　见此，司堂回他一笑：“空青走了？”
　　“是。刚走。”说时，闵息叹了叹气，面上忽有些怅然。
　　司堂倒还从未见过他这样，忙伸手去揪他的衣袖，还不等她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她揪着闵息衣袖的手已被他翻手握住，“你还在。”
　　这一幕落入周围一众弟子眼内，又是一阵哗然。
　　流光则心内升起一股异样情绪，却是转而开口去调侃他们：“小闵息，你二人一路上可莫要恩爱于我瞧，年纪大了，可瞧不得——”
　　“快下雪了，抓紧赶路过去吧。”闵息不等她将话说完，开口打断。
　　说时，他已经凝出了把剑，拉着司堂站到了剑上。
　　其余弟子见状，也纷纷凝出剑站上去。流光见此，小小的“嘁”了一声，而后也跟着众人凝出剑来。
　　等所有人准备好，闵息才带着众弟子往北而去，渐离了符禺山门关。
　　走时，司堂特留了一个心眼，将一道自身气息放入山内，若山内有风吹草动，她定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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