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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万宁在耶律宇朔面前自作多情、颜面尽失,再看他时,自觉确实疑邻盗斧。耶律宇朔看人时,一向都是山鹰般的锐利眼神,任何人被他盯着,心惊肉跳实属正常。虽说送了尹万宁金扇和惠雨鞭,那金扇本来就是弄坏原本赔个新的,惠雨鞭他作为国师的爱徒给国师面子送给国师女儿自己的师妹也情理之中,何况平日和尹万宁除了练习骑术也没什么交集。
尹万宁觉得自己就是在古赛这样的耶律宇朔梦女的影响下,意淫了一场好戏,可古赛们最多心里想想,自己竟然付诸行动,实在蠢笨不堪,每每想起羞赧万分,幸好耶律宇朔不知何故多日未来神宫。
这日跟着国师练习鞭法,休息时国师正色道:“芸芸,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你自己好好练习,不可懈怠。你身姿灵动,内力浑厚,和刀剑相比,惠雨鞭更适合你。我回来时,希望见你大有长进”。尹万宁疑惑道:“阿达要去哪里?很长的时间?”过去国师经常离开神宫,但一般不会超过一周,这次国师强调很长的时间,尹万宁有些纳闷。
“今上决定不日南下攻打石重贵”。
“啊,为什么?”尹万宁吃了一惊:“晋帝石重贵一直俯首称臣,为什么要打他?”
“他要真俯首称臣,我们自然不会动他”,国师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老子刚刚死,他就奉表称孙不称臣。今上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儿子几个月前来上京参拜今上,众人还道他迷途知返,可最近查到,石重贵这孙子竟然想偷袭契丹!他儿子留下来的使臣在上京到处活动,妄想暗度陈仓。今上已决,即将亲率战士南下讨伐!”
尹万宁心下慌乱,可也说不清慌乱些什么。她是楚国人,晋帝石重贵和她没什么关系。石重贵也不是汉人,还把幽云十六州献给了契丹,在汉人中名声早就臭了。可现在听到晋国即将被攻,说不出来的震惊、担忧,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结果。晋国若败,势必更多的汉人将士将埋骨沙场,更多的汉人土地将被契丹盘踞。契丹若败,国师会不会死?她是不是可以逃走了?眼前国师和蔼可亲,虽然只是误认尹万宁是其女儿,但若某天国师满身血污,横尸沙场,尹万宁不忍。
“阿达要去多久?不会有事吧!”尹万宁真心地担心,如果两国和平相处,所有人能无忧无虑生活该多好啊。
“不知多久,至少月余。我会传信予你,你不必担心。我们神教的主要职责是祭旗祭祀,救治伤病”,言毕,国师轻抚尹万宁的脸,眼里满是温情,柔声道:“十五年前,我即将出征,你母亲不想担惊受怕,决绝地离开我,今日我儿为我牵心挂肠,我萧焱就算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了!”
尹万宁望着国师泛红的眼睛,心有情绪万千,说不出一句话,良久,轻声道:“阿达什么时候动身,我帮着收拾行李吧?”
“等宇朔来神宫汇合,一起出发”。
“大皇子殿下也要去?”
“今上率兵亲征,他自然要去”。
几日后,耶律宇朔来神宫和众祭师汇合,大队人马浩浩汤汤出发了。尹万宁和留下的祭师们一路送行,国师令众人就地目送即可,勿再跟随。尹万宁下马站立一边,目送国师远去,暗自出神:“神宫里人数少了近半,留下来的也都是武功平平之人。这是苍天有眼,予我离开这里的绝佳机会么?”
“神女”,耶律宇朔的声音唤回了尹万宁。二人已经多日未曾碰面,这次神宫汇合也未曾言语。尹万宁抬首,耶律宇朔的骏马跟前站立,骏马上耶律宇朔雄姿英发,几日未见又似增加了几分冷峻之气,望而生寒,正眼光炯炯地看着她。
尹万宁赶紧低首行礼:“愿大皇子殿下一路平安,早日凯旋!”
耶律宇朔盯着尹万宁,淡声道:“等我”,略一停顿,接口道:“等我回来后,这次出征与众祭师朝夕相处,你想知道的一定帮你问到”。
尹万宁心中震惊,猛地抬头,耶律宇朔平静的表情和往日无异,谜一般的眼神,实在猜不出他想什么。尹万宁轻声道:“为什么帮我?”
“我想神女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为我祈愿祈福,让我契丹大军早日得胜归来”,仍然是平淡的口气,如古井之水不起一丝波澜。
尹万宁即刻低首,高声应道:“我与神宫众祭师们自然日日夜夜为大皇子殿下,为契丹将士祈愿念咒,契丹始祖神人天女保佑将士们所向披靡,安然归来!”
尹万宁低首行礼,突觉一阵风扫向自己,一条马鞭的影子迎面飞来。尹万宁伸手一把拽住,马鞭并无劲道,软软地塌在尹万宁手中。
尹万宁抬首,马鞭的另外一头在耶律宇朔的手中,心中恼怒,愠恨的眼神盯着耶律宇朔,心道:“这人改不了的恶习?” 耶律宇朔迎到尹万宁的眼神,目光瞬间柔软,似有笑意,轻轻拉了拉马鞭。
这莫名柔软的眼神看得尹万宁心惊,心中的怒气顿时变为惊愕,记忆中耶律宇朔好像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眼神。尹万宁松了手。
“好好祈愿”,耶律宇朔道,目光温柔不改,看看尹万宁,收回了马鞭,驭马前行。
尹万宁和祭师们回了神宫,日常照旧和古赛形影不离地练功、练各种心法,与平日无异。心里的各种想法却似排山倒海般压了上来。要逃走吗?这个机会错过,下一次不知何时。尹万宁每日里盘算着如果要走,选择何时,什么借口,各种观察周围环境,评估胜算几何。
“你想知道的一定帮你问到”,耶律宇朔临走前的话也反复在尹万宁心中涌现,他真的能带回凶手的名字么?要不要留下来等他?每日里各种心思轮番上阵在心中辩论,尹万宁的决定反复横跳。
这日古赛要出神宫给牲畜看病,因国师命令古赛必须寸步不离尹万宁,没了旁人陪伴,古赛央求尹万宁一起去牧民家。尹万宁跟着古赛,一路心不在焉,想着自己的心思。
一天转了好几家牧民,这最后一家牧民是几位老妪和孩童,男人们跟着今上南下,讨伐晋帝石重贵去了。尹万宁一边看着,古赛手脚麻利,摸摸马腹马腿,看看眼睛牙齿粪便,就能找到病因所在,土潢河巫师的确名不虚传。
一位老妪走到尹万宁跟前,一双昏黄浑浊的眼睛望着尹万宁的脸,契丹语问道:“这是神教的神女吗?我听说神教有了神女”。尹万宁心中异样,自己是神教神女并未行册仪,没有大肆宣扬,除了神宫里的人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怎么面前的老妪都知道了?尹万宁没有应答。
老妪继续道:“我的孩儿大顺跟随今上南下,我是不是遇见了神女,我想神女为我赐福为我家人念咒祈愿”,说着就要跪倒叩拜。
“大顺?!”尹万宁心中震惊异常,转头对古赛道:“我第一次跟着你出来,就被认出是神女,我今日要为我第一次给牧民的祈愿举行郑重的仪式!”
古赛一边忙活,一边笑回:“神女盛名传遍草原!那神女想如何来祈愿?”
尹万宁道:“我和这位老奶奶去那个毡帐里祈愿,你们都在门口等着,不要打扰”,手指着马厩边的一个牧民毡帐。
古赛点点头,道:“我在门外等着,神女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尹万宁和老妪进了毡帐。
“妹妹,委屈你啦,我们现在就走!”一进毡帐就是谭道长的温柔女声。
尹万宁的眼泪瞬间掉落,转身紧紧地抱住了谭道长,呜咽得说不出话。谭道长轻抚尹万宁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你的毒也解了,我们现在就走!”
尹万宁想了想,流着眼泪摇了摇头。谭道长惊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尹万宁流着眼泪道:“我找到了谋害我母亲凶手的一些线索,我想把它查清楚了再离开”。
谭道长急道:“没有这个时间了!我在这里数月才等到今天,你回神宫了出不来。如果他们打仗回来了,更没有机会了!现在就走!”
尹万宁道:“姐姐听说了阳明剑派找到凶手了吗?”
“未曾”。
“阳明剑派上下百人,耗时几年,都未找到凶手的丝毫痕迹,现在我有这样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离开契丹一样可以寻找线索!”
“可阳明剑派几年了都没有找到”。
“离开这里的机会不多,就算找到了凶手,你离得了契丹吗?”
“我还年轻,总能离得了的”。
谭道长又急又气,拉着尹万宁的手:“妹妹别犯傻,现在就是走的最好时机!”
“姐姐,谢谢你来!曾经以为不会有人来这里了”,尹万宁哭道。
谭道长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妹妹,这都是因为我,我一定要把你带走的”。
尹万宁突然道:“姐姐,你姓谭,是不是?阿青是你的—”
“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阿青!我不想他受到伤害,陷于困顿!”谭道长截住了尹万宁的话。
“是!姐姐”,尹万宁明白谭道长不愿提起此事,担心起了阿青,阿青总是和姐姐在一起的:“阿青好吗?他现在在哪里?”
“我让他继续待在阳明剑派。我一路到这里,快半年了才等到今天!你再犹豫,后悔莫及!”
长沙客栈里,谭道长离开时那句“妹妹,等着”,她没理会她离开契丹时曾发过的重誓,蛰伏契丹半载有余,践行了对尹万宁的承诺。尹万宁感恩谭道长,满脸涕泪,扯下头绳上的一个金如意,递给了谭道长:“姐姐,谢谢你记挂我,来救我!待我知道真凶,我一定会逃出去的!神教的国师待我很好,他以为我是—”,看了谭道长心焦的表情,尹万宁换了词:“他教我武功。我能逃出去的!这个金如意,姐姐带给阿青,告诉他我很好,会有相聚的那天”。这根头绳是尹万宁从家乡带来的唯一物什了,一直戴在头上,从未更换过。
“契丹人凶残,你若学了他们神教的武功离开契丹,天涯海角他们都会诛杀你的!”
“我现在逃走,他们也会这样”。
谭道长沉默。
“姐姐,不用担心我。我有黄金护生符保佑,它很应验的!”尹万宁和谭道长相顾无言,各自默默流泪。
“神女,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尽快回去了!”古赛在门口的声音。
“知道了”,尹万宁应道。
“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姐姐,我会回去的,我还要为我母亲报仇。你和阿青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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