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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在车上的时候,老天开始下雨。雨点敲击着车顶,纷乱的节奏更衬得车里一片死寂。
张然开车,小心翼翼在倒车镜里观察着东野玦。
那个人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这个城市的秋雨中,我和这个让我从21岁就沦陷的男人坐在一起,经过了爱恨,再次和他共处在这密闭的小空间里。
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几乎站不稳。张然慌乱将他扶到床上休息,然后马上就要开车去找医生。
相宜,我知道你恨他,但我恳求你照看他一下。
我怔住,而后点头。
张然叹气,说,你冲出去,先生追你摔倒了。你知道的,他的左腿有支架,摔倒容易受伤。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脾气。
张然见我不说话,说,他叫我过去,我刚赶到,他就冲出去追你。因为我车子发动慢了,先生发了火。
我眼睛看向别处,说,你快去叫医生吧,我进去照看他。
张然点点头,想起什么,说,相宜,你听先生的,先住下。最近不要单独出去了。
我不说话,进了房间。
床上的人因为额头上都是虚汗。
我想帮他拿下他腿上的支架,却被他狠狠弗开。东野玦如同一头受伤的狮子,不让我碰他。
我不敢再和他对着干,只好作罢。
我想起张然说过,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阴雨天气就痛的厉害。我想起小时候祖父雨天腿疼会在炉边烤着腿。我便让佣人翻箱倒柜找了两个热水袋,灌上热水。
我小心得用小毯子包好热水袋。我拿进去,抬起东野玦右腿。
他脸色灰暗,愤然看着我,不让我动他。
我说,东野玦,你别激动,我把这个热水袋放好我就出去。
我抬起他的右腿,把热水袋放在膝盖下面。
又帮他盖上被子。
我正要出去,却被他拉住。
他用手机飞快打字。
——不许走。我现在起不来了。你再出门我没法跟出去。
东野玦眼神一片晦涩。
我心里涌起酸楚。说,我不出去,你休息,我就在客厅。
他这才松开我。
那晚医生过来的帮他做检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张然帮他换了衣服,他原本的衣服早已被汗湿。东野玦可能已经非常不舒服了,一直闭着眼睛,任张然帮他整理衣服。
他换下长裤,我才看到,他的左腿好几块可怕的青紫,有处被可能是摔倒的时候被支架伤到,已经出血。
这样的东野玦让我陌生。他当年是多么强壮高大的男人,我记得他和那只大狗在草坪上奔跑。有次我在后院放风筝,风筝绕在别墅二楼边沿的一个悬空栏杆处。佣人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拿下来。那时他刚巧进来,看到几个人在下面围着想办法,问怎么回事。佣人说了缘由后,他过来非常不耐烦地和我说,许相宜,你能不能少做些蠢事。我当时怕他,不敢接话。只见他脱了西装扔给我,挽起衬衣袖子,丛身一跃,踩着花坛攀住二楼凸起的砖沿,整个身体悬空。我当时吓坏了,哭着说,阿玦,风筝不要了,你快下来!他浑然不听,慢慢移到那栏杆的地方,靠臂力帮我取下风筝。他跳下来后,只是拍拍手上的灰尘,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就去了书房。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无力躺在床上,任别人帮忙更衣。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恨他,恨他狠绝。可是我此刻又止不住觉得心酸。从前他那样夺目耀眼。名媛女演员们都以和他吃顿饭为谈资。
一连几天,秋雨连绵。
东野玦腿上有伤,不能带支架。阴雨天气又他右腿疼痛,他卧床好几天。有时候我和他在客厅里打照面,他坐在轮椅上,我有些尴尬问他是否好些了,他都不搭理我。
那天,他坐在轮椅上,手机掉在地上。他撑着扶手弯腰去捡,很吃力。我快步上前,捡起来递给他。
我看他脸色还是很不好,犹豫了一下说,你不舒服的话,多休息一下。
他左手在手机上慢慢打字。
——许相宜,你可怜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每天在谋划什么忙什么。用之天天有人过来,进他的卧室,许久之后讳莫如深得离开。
其实他大部分时间卧床,虽然共处一个屋檐下。但我并不是经常能见到他。直到我有天路过健身室,看到他穿着短裤T恤,戴着左腿的支架在跑步机上走路。他扶着跑步机的扶手,背影显瘦而倔强,左腿的动作明显迟滞,T恤已经被汗湿。他的汗水滴在脚下。我听到他因为发力而发出的低吼。
我不敢想象这个人的内心有多固执多强大,以至于这样苛求自己。
张然来时,我和他说,他只是笑笑,说,先生卧床一段时间,走路就会更难,他就这样强迫自己的腿部肌肉不太快萎缩。先生在外几乎从不用轮椅,以他的情况,可以说是奇迹了。
是啊,他是谁,他是东野玦。是商界血战杀伐的豹子,是无法琢磨的毒药,他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他怎么会甘心坐在轮椅上被人俯视。
几天后,我出去餐厅喝水。看到东野玦穿着深灰的风衣,撑着黑色的手杖出门,脊背利落挺拔。任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就在几天前连自己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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