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無情人做對孤雛

　　好手也难免失误。
　　机关飞出的回旋镖擦过张情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在斗里时没有感觉，出了斗，空气湿度骤变，毒立刻发作，肺里像塞了一团棉絮，张情咳嗽几下，带出一口血。
　　伙计们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医生告知毒素已经进入血液循环，她需要透析和换血。张情又被连夜转移到长沙的私人医院，这时体现出她定期抽血存血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麒麟血可以祛毒不假，但过程会产生严重的排异反应，张情开始高烧不退，吴邪三人赶到时，护士正在给她换吊瓶。
　　胖子心疼他大闺女，拎来了一份鸡汤，鸡还是张起灵一手喂大的。
　　张海客说要来看看，他到时已经是深夜，吴邪前脚刚走。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张海客静坐在床前，用小刀削着苹果。房间里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墙壁反光让整个场景都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朦朦胧胧。
　　“哥。”
　　张海客握刀的手停了一下，那一刻有份巨大的力量按压住他跳动的心脏。这个称呼他有多久没听过了？墨脱的张海杏是假的，他一直都知道。家族分崩离析，妹妹没有踪影，身边危机四伏，不知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这样的日子他不会仔细去数，但时间的水流犹如一把刻刀，在他每一处骨骼上都留下痕迹，顿挫地、艰涩地，带来剜心的痛楚。
　　关于张情的过去，张隆半给他一份详尽真实的资料，里面写得很清楚。
　　他不知道现如今张情对张无持怎样一种态度，只是下意识回答：
　　“嗯？”
　　“哥，我想喝水，”张情揉了揉眼睛，看向他。
　　是毒素的致幻反应吗？吴邪和张情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张无的长相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张海客从暖壶里倒出水来，还冒着丝丝热气，他又取了一个杯子，把水在两个杯子里来回倒，手试探了一下杯壁的温度后，才递给张情。
　　张情小啜了一口，抬起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张海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如果是张海杏，肯定不会这么乖。
　　他不知道张无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局促地搓了搓手，无端地想起从东北一路逃到香港的事情。那年他二十岁，张海杏十岁，张家完全分裂。父母和他们一起去往香港，很可惜，他们上船的时机是用父母的命换来的。当时海上下起了暴雨，风浪特别大，船有几次险些翻了，他害怕得紧紧抓住栏杆，用外套把张海杏裹着，冷雨狂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嘴唇冻得发紫。到了香港后又几经周折才找到其他族人，敲响张隆半家门的那个清晨，张海客一见到张隆半的脸，把张海杏塞给他，就晕了过去。睡了好几天，醒来后一口气吃了三碗大米饭。
　　张家人的寿命很长，后来近百年的时间发生了更多比这要惊心动魄的事，但他仍难以忘却在船上的雨夜。
　　他当时想，必须抢到一个救生圈，无论如何都要让张海杏活下来。
　　张情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陶瓷碰出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个死人，还记得有我这个妹妹？”
　　张海客哑然，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张情突然爆发的小脾气，倒是和文明版张海杏如出一辙。只好静静看着她，眼睛里流露出对妹妹的歉意。
　　“爸妈已经被汪家人害死了，你呢？”
　　是张情亲自审的人质，汪家承认了她父母失踪是他们的手笔。麒麟血是种隐性遗传病，在她爷爷，她父亲，和她身上显现出来，而张无是没有这一血液的。汪家当初抓住了外出寻找张无的妈妈，以妈妈为诱饵逮到了爸爸，最后以人体实验的失败宣告死亡。不管张情怎么问，汪家一口咬定张无的失踪和他们并无关系。线索再次断开，张情又一次被迫放弃了找寻。
　　“如果是鬼魂，知道来看看我，还算有点良心，”她顿了顿，笑了一下，“如果不是鬼魂，也别怪我给你两下。”
　　张海客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睁睁看着张情拔掉输液管，巴掌向着他的脸飞来。
　　应激反应让他闭上了眼，身体却没做出任何的防御动作。如果是张海杏的巴掌，他也会安然接受。最初被汪家人狸猫换太子时他没有察觉到，是相处久了之后才发现的，可他已经无法挽回，现在更是失去了补偿的机会。
　　怪我，真的怪我，他在心里默念。
　　预料中疼痛没有降临，而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张海客错愕地睁开眼，只见张情趴在他的肩头，小声说道：“哥，我不恨你。”
　　就连吴邪都以为她是恨张无的，一场变故带给她的，远超于十五岁应当承担的生长痛。
　　有人说，人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或者是很多很多的恨。其实不然，只需要一点牵挂就足够了。
　　“你错了，我也错了，”张海客感觉到肩膀的衣服被濡湿。
　　张情最恨的是自己，如果她在小时候不那么躲着张无，多黏他一点，或许他们早就能把对彼此的关心和别扭的爱表达出来，不至于现在只剩脑中空空的牵挂，和逐渐模糊的记忆。
　　张海客生涩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捋小猫的毛一样从上摸到下，他记得张海杏小时候最喜欢这样。
　　她放声大哭。
　　过了很久，张情哽咽地说了一句：“谢谢。”
　　张海客笑了笑，说道：“也谢谢你。”
　　第二天张海客带来了一大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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