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烙印

　　第二十一章 选择
　　“二姐，我，我……”邓玉玲急了，我了半天也没找出反驳的理由来。
　　“南哥不可能每次都给你出设计。他有他的事。莫那本事就不要硬扛。”邓玉莲说得更加无情。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邓玉强看着邓玉莲。二姐不爱说话，这次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还那么伤人。
　　邓玉琴看着邓玉玲，心里翻起了无数浪花，没本事？没本事？
　　“二姐，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本事也是学出来的，我就不信我学不出来。我不会再向南哥要一张设计图。我明天就到水果店报到。”邓玉玲说完冲了出去。
　　“哼。”二姐邓玉莲哼了一声回了里间屋。
　　邓玉琴急得冲出屋追了出去，邓玉玲已经走出大院子，她赶紧跑了上去。
　　“三姐。”
　　“她太伤人了。”邓玉玲伤心地说。
　　“嗯。”邓玉琴不好说啥，她们两姐妹才真正像姐妹，而自己一直被排斥。
　　“我又不是天才，学画也要有过程吗？南哥有南哥的事，不帮忙，当初就不帮，何必到现在……”邓玉玲越说越气。
　　“唉……”邓玉琴知道这事，当初三姐邓玉玲就是拿了南哥的叁张金鱼给毛巾厂厂长看，才敲定了美工位置。因为是政工科长大表姐推荐的，厂长也没要求三姐当面画画，直接就被送到省城学习去了。
　　一年多了，厂里每次要设计图，她都力不从心，还是要南哥出手。俩姐妹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巷口。
　　“邓玉玲。”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惊喜地向她们走来。
　　“玉琴你回去，他是我朋友。”邓玉玲也许是气昏了头，没有背诲邓玉琴。
　　邓玉琴细细地把小伙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走。
　　邓玉琴回家时，见妈坐在隔壁蒲姨家闲聊。家里没人。邓玉琴坐在写字桌前想着三姐要去卖冰糕的事情。
　　夏天街上到处都有推着冰糕箱卖冰糕的人。那些人好像都是黑黑的脸，一点都不漂亮。像三姐那种雪白，水嫩的漂亮脸蛋在大太阳下恐怕经不得晒。
　　她想，要是我我就选择当美工，孤注一掷，说不定压力之下还真成了美工，自己有能力拿出设计稿了呢？
　　“玉琴。”她正在胡思乱想，邓玉玲回来了。
　　“你没给妈说吧。”邓玉玲一张脸绯红，几颗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流淌到了脸颊上。
　　“没有，三姐，你那朋友是干啥的？长得好帅。”邓玉琴拉着她的手问。
　　“他是组织部的一个小干事，他家住在食品公司，前年食品公司翻修仓库，我做临时工，担泥巴时无意中撞到他了。结果，结果……我们就认识了。他昨年转业了。我们前几天才联系上。他家里条件还行，他爸是食品公司副经理，妈是京剧演员，一个妹也在剧团工作。你看到他的，觉得行不。我还没答应他。他喊我和他去看电影，我没去。他又给了我两张电影票，星期六晚上的。”邓玉玲盯着邓玉琴紧张地问。
　　“你给他说工作的事没有哇，让他给你参考参考。”邓玉琴心里觉得可以，但是她不想给人拿主意。她觉得这才是三姐当前的大事。
　　“我说了，他也同意爸他们的意见。他说等转正后，再调到毛巾厂去，他保证一旦转正他立刻给她办调动。而且，还可以利用三个月时间想想设计的事。到时调过去，如果还是拿不出设计稿就可以找借口说，三个月没设计手生了。”邓玉玲转述道。
　　“你不会把设计的事也告诉他了？”邓玉琴睁大了眼睛问。
　　“嗯。不能说？”邓玉玲不解地问。
　　“嗯。不是。”邓玉琴在心里转着念头，想着三姐的话，她明白了三姐对那人倾心，俩人肯定是恋爱了。
　　“他叫啥名字，二天碰到我好喊。”邓玉琴笑着问。
　　“南乾。”
　　“南乾，和南哥一个姓。”邓玉琴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
　　“不准鬼叫。”邓玉玲伸出手一把捂住了邓玉琴的嘴巴。妈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们不怕热呀。邓玉玲，蒲姨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是煤油厂的工人，一月四十二元。父母也是工人，家里就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你快二十一了，年龄也合适，谈两年就可以结婚。你有意见不，没意见我就去回话。”
　　张素华看着邓玉玲水灵灵的大眼睛在她白嫩的手臂上纠了一下，笑嘻嘻地问。她就喜欢看邓玉玲漂亮的脸蛋。
　　“你回了吧。我不想和工人谈朋友。况且我还小。”邓玉玲咬了咬牙说。她自从见了南忡德后，心里就咬定这辈子不和没文化的工人谈朋友。打定主意要找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男人结婚。
　　邓玉琴看着她抿着嘴巴笑。
　　“哼，你在笑啥，你个打短命的不去看书，在这里扯啥闲事……”张素华见不得邓玉琴，看她笑就来气。
　　“不晓得你要找啥样的，说小也不小了。千挑万选只怕最后选个漏灯盏。”张素华说完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转身去给蒲姨回话。
　　等张素华一走，邓玉玲马上严厉警告道“玉琴，不准把南乾的事说出去。不然，我和你翻脸。”
　　“你放心，我看书了。”邓玉琴委屈得想哭。没来由地被骂，是她生活的常态。
　　她有时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妈不亲，爹不爱，生了病就自生自灭。病病怏怏的十几年，她居然撑过来了。从她记事开始就听到大人说她命不久已。居然，居然她顽强地活到了十六岁。而且是家里唯一的高中生，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因为她有可能是家里唯一一个当知青的人。
　　当年父母因为害怕二姐，三姐当知青，硬生生地恰断了她俩升初中的路。在家待业，一待就是十几年。到了邓玉琴，他们不敢，也不愿在家里多一个待业人员了。只要学校让邓玉琴读书，升到哪级都行，只要不在家里待业。
　　似乎天从人愿，国家恢复了高考制，邓玉琴正好赶上。不幸变有幸只要她努力，只要她考上大学，她就是天之娇子，邓家的无上荣光。
　　邓如贵原本是孔夫子的忠实信徒，他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奈何这些年的事实让他看到了另一番景象，知识份子的际遇让他心寒。邓玉强他就是不喜欢读书。
　　他的信念坍塌了，后来不断有小道消息传出女知青在农村的不堪遭遇……让他害怕，他未雨绸缪毅然给即将升入初中二年级的玉莲办了退学。后来的玉玲依样画葫芦，照旧。
　　他审慎的反思，最终得出结论，知识有用。文凭有害。至此他悄悄在家里有意无意地给几个子女灌输知识。灌输做人的道理……
　　“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那只是理想中的一句话，现实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社会。他以为自己悄悄地做，悄悄的教就可以让子女们养成读书的习惯，对知识的渴求。但不是，只有女儿们在他的潜移默化下懂得知识的重要性，邓玉强却在社会这个大染缸中认可了张铁生们的观点。事实摆在那里，母亲没文化照样挣钱，所以他要挣钱。
　　邓如贵为了让邓玉强继续读书。还特地讲了自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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