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侠

　　按完颜谦的身份，也算见得不少宝贝。可到了含珠山庄，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所见皆浅。山庄虽无房屋百间，随处的摆设却皆为珍宝。随顾炎一路而来，任意进的小会客厅里就藏宝无数。房中所挂的字画，所使的器具皆为精品中的精品。
　　庄主毕大宝听是顾炎带的神医，立刻请自出来接见。和大多数人一样，他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轻视的意味就浓起来了。
　　顾炎忙迎上去作揖道：“老毕，小玉病了快三月了吧。”
　　“可不是，我现在还是束手无策，那些该死郎中！”毕大宝道，“竟是胡说八道！现在小玉每天闹着绝食，说什么都不想活下去了……”
　　“怎么这么严重？”顾炎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你也听说了吧，那些来瞧病的郎中都说是喜脉。”毕大宝无奈地摇头道，“我也对小玉讲了，若真是有了，对我直说。若真有了身孕，我也不怪她，咱一块儿想法子嘛！可叹小玉自小就是这刚烈性子，坚持说自己清白，说什么要用死证明。唉……这几天，光上吊就闹了好几回。”
　　“那就让金戈看看吧。”顾炎道，“我也为毕兄着急，这病急么，就乱投医不是吗？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什么都要试试，你老说呢？”
　　毕大宝皱着眉头，不信任地看了金戈一眼。“罢了，试试吧。”
　　“就是，”顾炎道，“万一治好了，不是件喜事吗？不过，这小子若是不行，随便你老兄怎么处置！”
　　金戈被两条大汉架进小姐的房间。看着他的背影，龙叔并不着急。他挑了个漂亮的瓷杯，悠哉地喝起茶来。碧绿的茶汤在如玉温润的瓷杯里煞是好看。
　　小姐的闺房里是很香的，金戈一进去就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甜丝丝、湿嗒嗒、暖呼呼的香气从鼻子里一路通道肺里去。小玉小姐躲在床上，床架上挂着厚重的纱幔。金戈仔细瞧了，除了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什么也看不到。
　　金戈请小姐伸手，却被冷冷拒绝。回他话的是小姐身边的丫头，那丫头恨恨道：“我们家小姐冰清玉洁，岂是你这样的粗野乡人碰的得的？”说罢，从纱幔里牵出一根丝线来，塞到金戈手里道，“听说你是顾爷请来的神医，请吧！”
　　“悬、悬丝？”金戈面色有异。要说这悬丝诊脉，不过只是个传说。其实哪有人能从丝线传出来的微弱脉搏上诊得出脉来？医家诊病分望闻问切四步。上医一望人气便知病在何处了，不行就听听病人说话的声音，闻闻身上有没有异味，再不成的就要问问症状、病史什么的。如果这都看不出病症，才伸手切脉。诊脉是最后一步，所以金戈这种靠诊脉的郎中常自称下医。
　　可是今天，金戈虽进了小姐的闺房，却见不到人。小姐的体味也被浓郁的香熏遮盖了。而且看那丫头凶巴巴的样子，小姐开口说话也不可能了。最后只能切脉了，却还要搭在丝线上。
　　“请吧！”丫头的语气更不客气了。
　　金戈叹着气，小心翼翼地捏住丝线。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儿，金戈睁开眼睛，对满怀希望看着他的毕大宝道：“是喜脉。”听闻他的诊断，丫头的脸色更严厉的。毕大宝也是脸色大变，怒气都掩盖不住了。
　　噗通一声，从纱幔里扔出一只凳子来。凳子的一脚上正绑着那根丝线。丫头也顾不得女儿家的斯文，大骂道：“哪儿请来的江湖骗子啊！连凳子都诊出喜脉来了？老爷，就是这些骗吃骗喝的臭郎中害得小姐！”摆明了，这就是小姐想出来的测试金戈的计策。“这些混帐东西都只知道胡说八道，毁了我家小姐的清白！无赖，你……”从纱幔里，传出小玉抽泣的声音。丫头这才不骂了，“小姐，你别急。这世上一定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我们再去找，找好医生。”
　　金戈叹了口气，狡辩道：“我只道这凳子有喜，没说你家小姐有喜啊！”
　　“胡说！”顾炎看不下去了，刚才丫头可是连着他这个介绍人也骂了。他心里也急了，道：“凳子怎么会有喜？”
　　金戈把凳子递给他，道：“你把这条腿劈了看看。”
　　毕大宝听金戈诳语连篇，怒火中烧，一把夺过凳子就把腿撅断了。结果，他手中的半截凳子腿里，一条白乎乎的虫子探头探脑钻了出来。毕大宝看着虫子，心中大惊。
　　金戈懒懒地说道：“木有孕而生虫，这可不是喜脉嘛！我只是凭脉象判断而已，小姐的脉还没切了，我可不能断言是什么病。”
　　毕大宝失色道：“真乃神医也。”
　　此刻，小玉小姐才真信了金戈，羞答答从床中出来。娴静地坐在桌旁，伸出手让金戈诊。金戈先是切左手三寸，长叹一声。然后切右手三寸，又是一声长叹。金戈沉着颜面，脸色很不好看。完颜谦立刻联想起他给宇文焘诊病时的表情，估计这回儿也是气血不合，阴阳不调。
　　组织了一下要说的话，金戈缓缓道来：“看小姐这个脉象么，左寸沉数，右寸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这，乃肺经气太虚。右关无神者，乃脾土被肝脉所克制，心气虚而生活。应现今月经不调。头目不是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所克制者，必定饮食不思，精神倦怠，四肢酸软。”
　　毕大宝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捋须称是。金戈道：“虽然症状看起来像喜脉，实则不然。我开个益气养荣补脾活肝的方子给小姐调养下身子便是了。”说罢，从青囊里掏出一本大部头的经方集子，挑出个经典的药方抄给毕大宝。
　　毕小玉委屈的泪水才流下来。金戈叹道：“庸医误人啊！莫说小姐的病症，女儿家一世的清白就差点被毁。”他从怀中掏出那颗包裹得严实的夜下明珠，道，“金戈还有一事，此物什乃是贵庄之物。我等有幸拾得，特来还与庄主。”
　　见到是夜下明珠，毕大宝方舒的脸色又变了。“神医莫要开玩笑了！这玩意儿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送出去。”毕大宝实言道，“这回儿可是万万不能再要了。这可是受蛟龙诅咒之物，得此宝者皆恶运缠身。毕某虽然感谢神医救女之恩，可是……”
　　晚上，三人在山庄住下。房中没有点灯，却亮如白昼。完颜谦用手指指宝珠，道：“我们怎么处理这玩意儿？”现在于他看来，这价值万金的宝珠，摇身一变成了身上最肮脏的东西。“小金，你说我这一路上总是遇到的晦气事，会不会……”他的脑袋里立刻浮现出那一幕幕可怕的画面。从东门沽酒处得到珠子后，先是遇到变成人妖的宇文焘，然后碰上白虎台窦家的灭门惨案，之后还差点被老八抓回去。好不容易跑远点，还下了白水县的大牢，最后在山贼窝里度过了难忘的新年……简直没有一件好事。
　　“我们去沽钓湖还给蛟龙就行了嘛！”金戈却不以为然，他命大，怎么折腾也死不了。“你没听说过韩退之吗？他被贬到柳州的时候，那里的一个水潭里有鳄鱼作怪，滋扰周边百姓。你猜怎么着？”
　　“后来他写了一篇《祭鳄鱼文》，念给鳄鱼听了之后，鳄鱼就落跑了。”完颜谦道，“你不会也想要写文章给蛟龙，叫他不要诅咒我们吧？我告诉你，韩退之是韩湘子的叔叔。你没有这么个有道行的侄儿，这么干绝对没有用！”
　　“试试看嘛！”金戈道，“我也好顺道拜访一下故人。”
　　“也许我有呢。”龙叔在一旁幽幽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