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秋风送爽，十月初的深圳终于涌现丝丝凉意，满街的落叶像是秋天迟来的预告。在这样让人心情愉悦的季节，竹园中学组织了初一、初二年级的全体同学外出秋游，至于初三嘛，为筹备中考只好留在学校继续上课了。
　　“这周四咱们学校组织去野外郊游哇！可以住一个晚上，要自己买帐篷！”还没见到其人，便先闻其声，韩金猪抓着一沓子灰色的回执冲进2班大声嚷嚷道。教室像是煮沸的开水“轰”地一下子炸开了。
　　“在野外住？想想就很刺激！” “对啊对啊，说不定我们还要野炊呢！” “会不会遇到野兽啊啊。”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肃静肃静！”韩金猪站在前面踮着脚，“现在把回执发放到大家手中，务必和爸爸妈妈商量好哦，明天早上我来收回执。”说完，韩金猪便把纸传给了下面到底同学。
　　贺涵接过回执一看，大致扫了一眼上面的日程安排，第一天要学习野外求生知识，包括遇险如何自救、如何搭帐篷、怎么捕猎之类的技能，晚上烧火做饭，帐篷学校统一发，是四人帐篷，第二天就是上山踏青放风之类的，下午就回来。
　　嗯，看上去还是挺好玩的，李追忆应该也会去，到时候要跟她睡一起才好，贺涵在心底盘算着。“诶，温自省，你到时候去玩吗？”她点了点温自省的手臂。
　　“不会，我妈不给。”温自省看都没看那张回执，就将它收进了包里。
　　“太可惜了吧，可是这是入学以来第一次和我们班同学出去玩，你跟你妈妈商量商量。”贺涵说。
　　温自省扬起眉毛，“你好像很希望我去。”
　　“啊这。”贺涵一时语塞，“算是吧，主要是我觉得你不去玩挺可惜的。”
　　“好吧，我尽力。”温自省嫣然一笑，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低头在包的最外层翻找了一会儿，她拿出一包桃酥递给贺涵，就和很久前的那天晚上一样，她们两个人训练到很晚回到宿舍，温自省也是给了她一包桃酥。“这个送给你，那本书很好看，我都看完了。”
　　“哇谢谢你啊。”贺涵接过桃酥，“你家里是不是批发桃酥的啊，你有这么多天天带在身上。”
　　“这个啊，我爸从上海买回来的，我们家里人都不怎么吃，我就带了一些到学校，打算饿了吃一块充饥，我爸爸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温自省提起自己的爸爸，语调都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一些。
　　“是嘛，我妈也是经常在外面出差，也会给我带一点当地的特产。你的桃酥很好吃，你要是吃不完就带过来我帮你消灭掉。”贺涵晃了晃手中的桃酥。
　　“嗯。”温自省垂下眸子，“那我明天再带吧。”
　　贺涵观察了一会儿温自省，忽然发觉从开学到现在她始终都套着件校服外套，最近操场翻修，导致他们一直都没上成体育课，所以刚开始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好像军训的时候，温自省也是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色长袖啊。
　　“你很冷吗？”贺涵伸手指着她的外套，温自省一怔，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袖，“是有点，可能天生体寒吧。”
　　贺涵下意识扫视着周围，其他同学都穿着大短袖，就只有温自省格格不入地穿着件外套，空调其实也不冷啊。算了算了，还是别问了，贺涵含糊地点点头。

　　课间的时候，贺涵抓着那张回执跑上楼，来到5班门前，也就是李追忆那个班，她要问问李追忆要不要去秋游。5班的窗户紧紧拉着窗帘，窗户却没锁，贺涵费力地把窗扒开一点缝隙，她用手指拨开帘子，眯着眼朝里面看去。前面三排没有，后面...找到了，在那里。她看见李追忆正在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玩闹，笑声大到贺涵在外面都听见了。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李追忆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玩的这么好，贺涵心里莫名其妙地被吹起一点褶皱，久久不能抚平。她干脆把窗帘全扯开了，倒是把坐在窗边的男生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帮我叫一下李追忆。”贺涵对他说道。显然那个男生也不太清楚谁是李追忆，只好转头对着空气大喊她的名字，李追忆循着声音看过来，瞅见了朝她招手的女孩。
　　贺涵看见她对身旁的女孩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小跑着从后门出来。
　　“哎哟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李追忆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贺涵摸了摸鼻子，“是嘛，我觉得你好像不打算来找我。”
　　“那个女生是我同桌，别多想。我们正说着周四秋游的事情呢，你们班也收到回执了吧？”
　　多想？多想什么，谁多想了。“是啊，我来问问你你要不要去。”贺涵干巴巴地说。李追忆重重点头，“我肯定要去的，这么好玩的事情绝对少不了我。”
　　“学校会发四人帐篷哦，到时候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啊，还是说你有了别的人选。”贺涵低下头，用鞋尖一下一下划着地板。
　　李追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在说什么废话呀，毋庸置疑我会来找你的，你怎么突然跟我这么客客气气的。该不会...不会是看到我和别人玩你吃醋了吧？”话音刚落，李追忆猛地凑上去，鼻尖几乎要碰到贺涵的脸，贺涵吃了一惊下意识是往后一躲，没成想“铛”一声后脑勺磕在了墙上，疼得她抱着脑袋往地下一蹲，说不出话来。
　　这下子把李追忆也吓得不清，她赶忙跟着蹲下来，用手轻轻摸着刚刚被撞到的地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是不是很疼啊我帮你揉揉。唉都怪我，又让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你。”说着李追忆就要捧起她的脸。
　　贺涵拼了命地往下沉，有往地底下钻的架势，事实上她眼泪都飙出来了，现在的她感觉又委屈又尴尬，实在不敢让李追忆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啊。“不要不要，别看我。”
　　李追忆二话不说，把她整个拥入怀里。她把头深深埋进贺涵的肩膀，一只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背。“好好好不看你，让我抱一会儿。”
　　“唔。”贺涵瓮声瓮气地嘟囔着，“你是不是跟谁都这么亲密啊？”
　　“原来刚刚那叫亲密啊？”李追忆哭笑不得，“没有没有，就跟你好，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守身如玉，行吗”贺涵默许了，缩成一个球被李追忆搂着，她的身上又暖又香，就像是被太阳晒过后的被子，上面有种让人感到温暖的味道，就是李追忆身上的气味，是阳光的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贺涵的小腿有点麻了，她悄悄抬头看了眼李追忆沉默的侧脸，“咱们还要抱多久啊，是不是快上课了。”周围一直都有同学经过，贺涵明显感到了异样的目光。
　　李追忆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睡着了不成？贺涵作势就要从地上起来。“别动！”李追忆大声说道。 “怎么了？”
　　“等一会儿，我好像抽筋了......”李追忆像尊石像，一动不动。
　　五雷轰顶，贺涵也不敢随便乱动，只好陪着李追忆继续蹲着，直到上课铃打响，直到走廊没人，直到，老师路过。
　　“两位同学，你们还好吗？”女老师狐疑地看着她们。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追忆才慢吞吞地从地上起来，半天直不起腿，“我大腿痛死了，你怎么样。”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管我了你快进去上课吧。”贺涵拉着一张苦瓜脸，摆摆手让她先进去。
　　“那我先走啦。”李追忆一瘸一拐地进了教室。贺涵蹲了一会儿，才晃晃悠悠地扶着墙站起来。“该死的，这节英语。”贺涵低声咒骂着，脑中浮现出英语老师Mr.Deng的模样，他可是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课上迟到的，多特殊的情况都不行。
　　下个楼几十秒钟的事情，贺涵硬是磨蹭了三分多钟。果不其然，在见到邓老师的时候，自己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请”到了外面上课。本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总不能跟他说是因为和一个女生课间抱在一起太久，腿麻了没回来吧。
　　贺涵拿着英语书和笔记本，无所事事地靠在墙壁上，这个点的阳光依然很大，照耀的整个走廊都亮堂堂的，她紧贴着墙，躲藏在阴影下。不同于下课时的走廊，现在这里显得过于安静了，一个人都没有，隐约能听见各个班的老师讲课的声音。风悄然走过教学楼外的大榕树，枝叶被晃荡得沙沙作响，要不是因为现在在罚站，此刻这副景象还真是很美妙惬意。
　　在她的记忆里，这应该是头一回上课被叫到外面罚站，之前看班里调皮的男生出去，还觉得这是什么奇耻大辱的事情。但现在，她发现被罚的滋味也不过如此嘛，甚至还有点悠闲。果然凡事都得有个第一次，贺涵心想，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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