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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
眼看就要到八月底,金樽叫人开始准备重九的节礼,顺便给清辉园的郑家父女也备了一份。
他已经收到郑小七的传书,知道孟羽书安全到达了湘阳,心里一直挂念的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他也给郑小七回了一封信,大概告诉他郑老四和彩云现在住在金家的别院受他们照顾之类,并未提及柳衙内的事,既然是秘密,知道的人就越少越好,他也不会书之笔墨。
孙佳有事没事就去清辉园看一看,那郑彩云确实很会烧菜,金樽觉得他的侍卫长已经把那别院当成半个饭堂了。每每跟他提到彩云,便是那什么什么小炒味道好,什么什么清蒸滋味香,说的金樽都觉得肚子要饿了。
所以今天孙佳又到书房来找他的时候,金樽并没有觉得会有什么要紧事。
“主子?”
“何事?”
“我叔伯家有个姐姐,就是淇郡主身边的那个四娘,她放了只信鸽给我…”
“阿淇的人?怎么会突然联系你?”
“这是鸽子身上的密信,主子请先过目。”
金樽接了信,用指尖捻开了薄薄的信纸,只见上面写了几行小字:
“望速查:太妃宫中旧事,落花坠楼之人。我在湘阳见公子尚安,夏氏之人已除,然仍有黄雀在后,敌友不辨,恐难周全。需知前情,方得后果,急请相助!”
“落花坠楼之人?”
金樽若有所思。
“难道是谢…?”
***
孟羽书也没料到,这个邱葆居然这么快就出卖了他的上线。
秦太守审得非常轻松,一板子没打这奸细就招了一大堆,连孙四娘要他到哪里再接赏钱都说的一清二楚。他也认了,孙四娘就是江都王那边派来劫人的,让他爬竹里馆的房顶也是提前踩点,准备夜里就下手云云,说的有来有去的,不像假话。
孟羽书本来还以为自己要配合秦太守来点苦肉计,美人计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用上,他也就乐得闭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等到秦太守让邱葆画押具结,他也就跟着在旁边摁个手印,以犯罪分子盗窃未遂目标的身份,做个旁证。
事毕,几个兵士押着邱葆往外走,郑小七也带着孟羽书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那邱葆突然绊了一跤,孟羽书下意识的看向他,他就用嘴形对孟羽书说了一句话:
“落花犹似坠楼人。”
孟羽书颇为不解,但是也没有声张。
他和郑小七回到竹里馆时天已黑了。关了门,点了灯,孟羽书在桌面上铺了纸笔,示意郑小七坐到他身边来,口中道:
“押司昨日说要练字,这白天忙的顾不上,现在且教你罢。”
郑小七会意,道:“啊,是啊,请公子教我!”
孟羽书于是提笔在纸上写字:“四娘之外,另有其人?”
这字飘洒俊逸,颇可一观。
郑小七接过笔,想了一下,写道:“何以见得?”
这字歪歪扭扭,有点难看!
郑小七有点儿不好意思,对自己贪玩的童年追悔莫及。
孟羽书写道:“今日之人,从天而降,不似偶然。落花坠楼,应有隐喻,所指为何?”
郑小七接道:“当问四娘?”
孟羽书终于不再文绉绉,随手勾了朵桃花在纸上,写道:“咱俩所见略同~”
***
问四娘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一早,赵若云和他的军师杨主簿就来到了竹里馆,他给孟羽书带了一包雪花酥糖。
“昨儿夜里你没去,你干娘很惦念你呢。”
“额…多谢。”
“你干娘说:怎么不见六郎啊?好几日不见,想煞为娘啊!我便告诉她:六郎没空,六郎在衙门里吃官司呐!你干娘便大惊,说:哎呦我的儿啊!…那叫个什么,有个词,哦,花容失色,你干娘顿时花容失色,哈哈哈!”
“…”
杨主簿已经见惯不怪,他自去孟羽书的桌上寻了个竹茶匙,把那酥糖盒子拆了,让了让郑小七,郑小七不吃,他就大口小口吃起来,笑眯眯的看他们将军胡说八道。
“我是安慰了你干娘一晚上啊!瞧把我累的。”
“将军…辛苦了。这么早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贵干,就是看看你,顺便给你找点儿事情做。”
“何事?”
“昨天那个奸细,就是叫什么邱葆的,他交代说那个指使他爬房顶的孙四娘经常在栖霞楼附近出没。我想让你今天下午就过去,正好也去见见你干娘,她真的挺想你的,不是开玩笑哈哈。那个邱葆,我也会让人提了他过去,就在那栖霞楼上,看看能钓点儿什么小鱼小虾。”
“我去可以,不过将军,我想,让郑押司同行。”
“嗯,可以啊。”
赵若云难得的没有阻拦。
到了湘阳半个多月,因为他的刻意排除,郑小七还没去过栖霞楼。所以,当他和孟羽书一起登上这七层高阁之时,还颇有些惊叹。
栖霞楼名副其实,是座栖云枕霞的九丈高楼,站在楼顶的露台上可以遥望附近的三山五岭以及城外不远处流淌而过的江河。所谓,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十足有大观之相。
可是这种浩荡雄浑的美景给郑小七带来的好心情很快就被打破了,因为他见到了孟羽书的干娘,一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妙龄女子。
“这位便是郑押司罢?总听六郎说起,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真是让人一见如故呢!”
郑小七哼了一声,心想,谁跟你一见如故!
孟羽书倒没有跟杜倩娘外道,和和气气的同她见礼,寒暄之后,二人还牵了手说话。倩娘抱了琵琶来,就趁着窗前风光,拨一曲《阳春》,孟羽书听的认真,一脸欣赏的样子。
郑小七看他们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的坐的一边,什么曲子也打动不了他。
“杜娘子,您吩咐的葡萄雪山做得了,是否现在端上来?”
门口,一个侍女低头问询。
“嗯,送上来吧。”
“是。”
不移时,侍女便端了一方红木茶盘上来,茶盘上置了三个茶盏,一件白瓷,一件青瓷,还有一件浮金琉璃。里面都盛了半盏紫红色的汁液,中间浮着晶莹剔透的冰块,这便是雪山了。
侍女将青瓷的茶盏放到郑小七旁边的桌案上,又把白瓷的放在杜倩娘的手边,单留着那最漂亮的一件,恭敬的递到孟羽书的手上。
杜娘子见了便笑道:“你们这些小蹄子,何时学的这般势力?”
侍女红了脸不答,急忙提了茶盘退出去了。
杜倩娘搁了琵琶,端起茶盏,对客人劝饮,礼数周全。
“婢子草率了,郑押司莫怪!这是坊中特制的葡萄雪山,夏日饮用,最为清爽,押司可赏脸尝一尝?六郎是吃的多了,又用了最好的琉璃盏,我也不让你了!待你解了渴,便接我的手,弹一曲《白雪》来应景如何?”
孟羽书嘴中含着果汁,微笑点头,看郑小七还气呼呼的,便劝道:
“小七哥哥,便也尝尝吧,这个确实做的不错,不比宫中的差呢!”
郑小七这才勉为其难的端起茶盏,尝了几口,确实又冰又甜,也许是习惯问题,他觉得不喜欢。暗暗腹诽:“小孩子口味!”
那边孟羽书已经接过了杜倩娘的琵琶,他略试了试音,挺随意的样子,也盘腿坐在窗前,轻松怡然的弹了一曲。
这是郑小七第一次见孟羽书摸琵琶,之前只是远远的听到过,却不曾亲见。孟羽书不是那种霹雳雷霆的风格,他指法也快但是给人感觉并不急躁,揉弦的分寸感也恰到好处。郑小七以前也看过京城的乐坊高手演奏,并未觉得如何,这次才好像真正体会到音乐的妙处。
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飘飘处处闻。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他听着听着,便入了神,不知怎的,眼前逐渐模糊…
***
孟羽书放下手里的琵琶,有点儿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侍女。
“你,你是孙四娘?”
杜娘子和郑小七如今都已昏迷不醒,方才送饮品的侍女进得屋来,随手就把门反锁了。
“六公子莫怕,是我。”
“你,你怎么还敢过来?上次你派的那个人,已经被抓住了!”
“你是说邱葆吗?他是夏家的人,十有八九是来害你,我故意踢他下去的。”
“…”
“公子不必担心,我只是给他们用了一点儿迷药,他们睡上半天就会醒的。”
“我,我不能跟你走…”
“我知道,郡主也不是一定要我带你回去,以我的能力也未必能带你平安出城。我今天冒险过来,其实是想提醒一下公子。这湘阳城里,还有人在打公子的主意!”
“…”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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