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饲养指南

　　三十八、
　　他给他们倒了点咖啡。
　　跟伊莎贝尔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他注意到吸血鬼可以喝东西，但很少碰固体的食物。
　　安格尔礼貌地道了谢，拿着杯子没喝。
　　倒是伊莎贝尔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向后仰倒在沙发上。

　　他回到厨房，一瞥，发现窗台上的法阵和咒语条发爆发出一阵盛大的光芒。
　　他想了想，对那只小蝙蝠做了个远程的牵引法咒。

　　那只名为娜娜的小蝙蝠很快来了。
　　它像一只死老鼠一样从厨房打开的窗户被丢进了屋里。
　　一霎那的寂静后，一大股黑烟顺着还没闭合的窗户一阵风似的刮进来，在低空中膨胀——膨胀——
　　黑烟扭曲出了一张巨大的，怪笑着的脸。

　　博尔赫斯反应很快。
　　他迅速地一弯腰将那只死了似的蝙蝠抄进兜里，远离厨房滑进客厅，抄起客厅里放置的魔法防具。
　　安格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博尔赫斯一面准备防御，一面抬手将死老鼠丢还进安格尔怀里。
　　他在这黑烟中察觉到了魔法和威胁的气息。
　　这可能是一个大魔法师或者高阶吸血鬼的分身。
　　这股黑烟像是在罐头瓶里似的，顶着那张恐怖的黑脸在屋里四处乱窜，厨房的锅碗瓢盆掉了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接着是“嗤”地一声。
　　厨房着火了。
　　火苗从黑烟撞击过的地方燃起，摇曳着不详的蓝绿色火光。
　　博尔赫斯的脸对着惨不忍睹的厨房扭曲一瞬。
　　几小簇火苗见风就涨，很快厨房便陷入一片火海，热浪扑面而来。
　　“咯咯……”那张巨口发出了空旷低沉的声音，眼珠子转向客厅。
　　汇聚了的异色火苗逐渐变为常见的橘黄色，向客厅蔓延开。

　　“腓力基。”安格尔喃喃一句，将伊莎贝尔护到了身后。
　　博尔赫斯知道这两个吸血鬼没法打开自己在窗户上的封印，他们太虚弱了。
　　他扑到客厅窗户上，挥手用力拂开层叠的魔法。厨房传来的热浪已经扑在他后背了。
　　然而他却猛地倒退一步。

　　窗外停着几辆警车。
　　法师协会金纹紫色底的标志在白色的涂漆上闪烁。
　　门口传来靴子的响声，有人在向门口走来。
　　有法师协会介入的警察快来了！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得又快又突然，博尔赫斯无暇他顾，一回头，那张黑烟大脸都快贴到安格尔脸上了。
　　那张颇具艺术性的诡异大脸发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声，面部表情越发扭曲。
　　它张大了嘴，不详的魔法气息从喉咙里泛出——
　　门口传来强硬的敲门声，人类警察的声音穿进房间：“开门！警察！”
　　窗外警车的车灯开始闪烁。

　　博尔赫斯从枪套里拔出银质手枪，对准近在咫尺的大脸开了一枪。
　　那黑烟的形状散去了一瞬，子弹毫无阻碍地穿过它无实体的身躯。
　　就在这张脸散去的一瞬间，他跨步站到伊莎贝尔身后，伸出手抓住她和安格尔的肩膀，低声说：【走。】
　　三人的身影在空气中扭曲消失，黑烟穿过上一秒三人站立的地方。

　　三人打着晃刚刚立定，博尔赫斯再次开口：【走。】
　　连着换了五六个地方，博尔赫斯才停下来。
　　他的脸被烟熏得有点花了，没有被烟熏到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
　　他带着这三只吸血鬼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刚刚立定，他就冻得打了个哆嗦。
　　这两个站着的吸血鬼身体素质不错，如果是普通人类经过这样频繁的瞬移大概会吐出来。
　　伊莎贝尔倒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脸上的神情好像刚出门散了个步一样：“多谢，小兔。”
　　安格尔在她身前，此时默默地转头站到她身后去：“这是哪里？”
　　博尔赫斯冻得直抖，一边咳嗽一边在空中书写：［阿西尼区。］
　　山毛榉街区处于地中海气候，冬季仍然潮湿而相对温暖，这里却是高山气候，十二月份冷得要命。
　　博尔赫斯娇弱的（？）人类身躯刚被火烤又被雪冻，嘴唇都紫了。他额上熏出的汗水飞速地结成冰粒，黏成亮晶晶的一片。
　　他弯腰撮了一捧雪在脸上胡乱擦两下，对着安格尔比划：“跟我来。”

　　三十九、
　　阿西尼区位于玻利亚西部，拥有玻利亚较为少见的高山地貌。
　　山体北部由于处在山阴，气候寒冷，尤其处于玻利亚的冬季，一般生物很难存活。
　　这里长期定居的生物只有雪豹一类长毛小动物，雪怪和亚洲迁徙来的雪女等雪山族群。
　　博尔赫斯仗着魔法师身体比普通人强健些，不动用魔法，硬撑着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安格尔在他身后向身边的伊莎贝尔低声解释着什么。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
　　这里的雪非常明亮，反射着很强的阳光，这让虚弱的吸血鬼浑身难受，即使撑伞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反射光。
　　博尔赫斯的目的地到了。

　　这里离连绵的雪山尚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前方空茫的雪地上，有一座突兀的半入地式的石屋。
　　这石屋看起来非常冷，房檐下垂着无数锋利的冰凌。
　　博尔赫斯上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了。
　　一只可与吸血鬼相媲美的雪白的手臂撑开了门。
　　它较之吸血鬼，看起来更有人气，在满地的雪光中泛着晶莹的凌光。
　　有人在门后低低地询问：“是谁？”

　　安格尔在后面嘀咕：“好晃眼睛。”
　　博尔赫斯：【是我。】
　　门口横着的雪白胳膊收回，向内做了个“请”的动作。

　　伊莎贝尔饶有兴趣地挑起眉毛：“噢，是雪女。久仰了。”

　　屋里的确实是雪女。
　　浓丽密实的垂腰长发，雪白的皮肤，白色无花纹的和服，脚上踩着很高的木屐。
　　这个美人对着博尔赫斯行了一个很优雅的礼：“原来是你来了。好久不见了，博尔赫斯先生。”
　　她的木屐踩过的地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木屐印迹，结着薄冰，很快又消弭不见。
　　博尔赫斯对着她回了一礼，双手飞快地做了几个手势。
　　这位雪女好像跟他很熟似的，看过后掩口笑道：“我明白了。”
　　她转过身邀请门口的两个吸血鬼：“两位客人，请不要拘束。这几日请在这里安心休息吧。”
　　这半入地式的石屋内部却是日式的风格，向地下的和室有着绘着美丽图案的纸拉门。
　　雪女走进屋里，为他们拿鞋子，又拿出一件厚厚的毛皮大氅将博尔赫斯整个裹在里面。
　　安格尔看着地上的鞋子：两双毛茸茸的男式和女士拖鞋，一双木屐。
　　博尔赫斯已经非常自然地把木屐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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