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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
静谧无声的公交车上,中途上车的几人像是误入死人堆的苍蝇。
当然,这个“几”字里面不包括被迫挤在巫阳身旁吹着冷风,闭眼假寐的江沅。
三个人以不到一分钟说了三句的话密程度,成功引来了司机阴森地回视,以及其余人的注目礼。
这一看,看出了一个他乡遇故知的认亲现场。
角落里一脸死人样的白霓裳和巫阳的目光对上,瞬间活了,两眼汪汪地往前面走。
“博士,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巫阳的反应没有他这么激动,“你怎么在车上?”
司机一直静静地盯着前面的后视镜。
白霓裳走到了前面,倚着扶手,另一只手拽着巫阳的椅背,他左右扫了一眼,发现那些人没往这边瞧,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我一觉醒来就在一个路口了,然后就接到了一个录取通知书,让我去一个叫什么……什么……”
左侧的北渚打量了他一眼,“光明中学。”
白霓裳摸了摸鼻子,“对,对,对。”
他讥笑一声:“还说要考试,取得成绩才能算完成任务。你说这是不是谁故意跟我开玩笑呢?老子十八岁进警署,都干了二十年了,这会儿让我回高中,这算什么?回炉重造还是扫盲?”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何召予哪根神经,没等巫阳说几句,何召予接过话茬:“算什么?我看,这就是谁搞出来的恶作剧。让我读书,下辈子也不可能。”
他这一番话撂出了要跟仇人去决斗的气势,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又转了回来。
两人丝毫不觉有哪里不对。
直到闹鬼的收音机又开始滋起来:
【……滋滋……滋滋……请各位乘客在车厢内……保……滋滋……持……安静……滋滋……禁止大声喧哗……滋滋……】
白霓裳正想问:“谁喧哗了?”
突然察觉到收音机里的话播报完后,整个车厢好像有点安静。
他意识到罪魁祸首原来是自己。
然而左侧有个嘴比脑子更快的,“不吵啊,那收音机比监测……”站那帮人还敏感。
剩下的话被北渚捂住了,“你能不能别贼喊捉贼。”
接下来一路,整个车厢如若拉了一车死人。
公交车驶过了一片荒原,在六点抵达了光明镇。
镇的名字不知道是谁起的,看起来像是在搞反讽。
风飕飕地刮着,街道两旁的房屋依次向后排列,全都是清一色的烂尾楼,修得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没住人,而且适合闹个鬼。
路两旁栽着遮天的法桐,将原本就昏黄的灯光遮得只剩下一个黄豆大小的点投到地面,每隔几米一个,在那里一闪一闪,下一秒就能彻底报废,旁边附带赠送电话亭和座椅餐桌。
设计这街道的人指定脑子有点病。
几个人在路上瞎走。
巫阳:“我觉得这不像开玩笑,至少我没在摩天楼里见过这地方,还有这车跟收音机。”
他又问:“你们呢,在外城见过吗?”
北渚摇了摇头。
外城再荒,见了这地方也得喊一声哥。
走了大概一小时,在一处十字路口停下。
北渚:“我打断一下……我们现在是去哪?”
何召予:“难道不是找到那个恶作剧的人,打得他亲爹都认不出。”
北渚选择性眼瞎,掠过他看向巫阳:“博士,你怎么看?”
巫阳指着距离几人十几米之处的指示牌说:“那里不是有路标,先看一下我们现在在哪吧。”
四个人到了跟前,对着那糊得生怕人知道自己在哪的路标,默了几秒。
……
真就是,人在路标下站,敢问路在何方?
几人的视线一齐转向立在原地,瞧着电话亭的人。
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自己好像是一直跟在某人后面窜,然后把这个小镇踩点似的遛了一圈。
真是闲的。
何召予心说。
江沅回过头,眼睫动了动,他眯着眼,视线落到白霓裳身上:“你在哪个路口上的车?”
其余人愣了愣。
白霓裳回忆:“我想想……当时那地方搁了个会响的盒子,它安静了之后,突然那站台的桌子上就出现了一个录取通知书,那一站叫什么……叫优等生站。”
何召予精准定位:“优等生?你?”
那表情就像是说“这站牌是哪个瞎眼的立的。”
江沅的眸光落到白霓裳空空的两手和装着空气的口袋,“所以,你的通知书呢?”
对啊,通知书呢。
几人心想。
……
不对。
他们的……通知书呢?
……
仔细一想,他们好像根本就没见到这玩意儿。
何召予嗤笑:“妈的,我应该知道咱们在的那站叫什么了。”
北渚:“用脚都能想到。”
两人一脸怨念地盯着白霓裳瞧,像是在看被人抢走的到嘴肉。
一脸文盲样的白霓裳都能成为优等生,凭什么他们不配。
白霓裳抖了一下,讷讷回道:“通知书……我丢了。”
“你……真行。”
“不过……其实换我……估计看都不会看……跟谁稀罕似的。”何召予不忘拉踩。
江沅:“上面写了什么?”
白霓裳刚想说我没看,一瞧见江沅一直半阖的眼皮抬了上去,眼神看得他心里一凛。
他觉得他要是接下来敢说不知道,必得被这人送去跟被他丢掉的通知书做伴。
虽然这位指挥官看起来不是那么暴躁无礼的人。
白霓裳想破了脑袋:“……我就看了一眼……记住了一句话,说让我早点报道,好像还说学校在教堂后面。”
“所以,有用吗?”何召予问江沅。
等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跟谁说话,顷刻间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
他心说,我干嘛要问他,他又不是队长。
“有用。”江指挥官用手摸了一把座椅,发现上面纤尘不染,他敛起衣裳坐下,大有一副要在此歇到明天的打算。
巫阳:“那走吧,你坐下干嘛,不是说要早点报道。”
江沅抬眼看他:“你是优等生?”
巫博士刚想反驳“我怎么不是”,又看到那一闪一闪的路灯,把话咽回肚子里。
……
几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分钟,纷纷效仿着坐到与江沅相近的长椅上,留下被几人临时孤立的白霓裳,一人杵在冷风里,站在对面路灯下,扮演街景。
北渚望了一眼白霓裳,谨慎说道:“虽然咱们是吊车尾的,但是这样做会不会有点冒险了。还有,既然那人都跟我一起来到了这里,那我们队长怎么没影,他去哪了?”
何召予终于想起来自己上车的初衷:“对,队长被弄哪儿去了?这鬼地方,队长应该在这儿吧。”
遛完一圈都没找见人,最后一句,何召予自己都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两人面面相觑。
巫阳也是一脸茫然。
江沅轻嗤一声,指望这位聪明的棒槌,估计那人死了八百年能被发现都算老天有眼。
这时,座椅正对的路口传来低声细语。
几人的视线投过去。
几米外的街道上,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生,一头爆炸紫,穿着一身bling得能闪瞎眼的非主流。
另一个是个挺拔的外国人,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他嘴里叭叭的含妈量极高的话。
两人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地聊。
若非听见一个说汉语,一个说英语,还真以为这俩是认识了多年情深似海的兄弟。
待到两人走近。
爆炸紫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哥”,听起来感情真挚,就像是见到了失散了几辈子的亲人。
座椅上的几人被喊得愣住了。
……
北渚:“他喊的谁?”
何召予看着从两三米米外奔过来,一脸乌漆麻黑的非主流社会哥:“我们家就剩我一个,而且,我弟要这样,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巫阳:“别搞审美歧视。”
“他是你亲弟弟?”
巫阳飞速否认:“不是。”
我们家基因没这么另类。
就看到爆炸紫奔到江沅面前,坐到他身侧,江沅往旁边挪了挪,社会哥不怕死地靠近:“哥,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没想到,你也又进来了。我怎么在车上没见到你?”
要不是场景不对。
还以为是二进宫的狱.友重逢了。
江沅手从口袋伸出来,示意他离远点。
社会哥反应过来,“哦。”他挪到边上,跟江沅拉开距离。
江沅眯眼瞧着他,皱起眉:“你被矿拐拐去外城挖煤了?”
被拐卖去挖煤的社会哥──杨旭:“啊?”
*
旁边座椅上的三人,被这位社会哥话里过于集中的震惊点砸得有点缓不过神来。
何召予张了张嘴:“博士,我刚才说错了。呶,你孙子。”
巫阳挪开视线:“别胡说。”
何召予:“他喊那位‘哥’,四舍五入,你家的。”
巫阳胡子抖了抖:“你数学真好。”
比起这两人,北渚站起身,摩挲着下巴,“你们听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个‘也’字。”
何召予:“说了吗?”
巫阳:“没有吧。”
北渚心道:耳聋还带传染的。
那边,社会哥跟某位自带生人勿近气质的指挥官说了不到三句话后,朝他们走过来,“你们是跟江大哥一起的?我是杨旭,之前在猎人村跟江大哥认识的,多亏了他我小命才保住。”
北渚:“猎人村?”
余下诸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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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礼:有这样的下属我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