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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五)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三
天不亮的时候,我惊醒了一次,随后又沉入梦乡。再次从沉睡中被男仆叫醒后,我一边暗暗叫糟,一边抓紧时间誊写信件。
誊写完毕,我赶紧去费玆威廉的房间找他,其时他正在整装,他的男仆在给他修面。
我进门就道:“我得跟你谈谈。”
“这个点儿?”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肥皂泡沫,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当即正色,挥手遣退了男仆:“你说吧。”
“有件事需要请你出面。”
“没问题,你继续。”
“希望你能为这封信里提及的事情作证。”
他的神情有些疑惑,我连忙解释道:“其中包括乔治安娜和韦翰……那件事。”
他闻言眉心紧锁:“这件事怎么好教他人知晓?”
“相信我,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接下来,我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约略地跟他说明了一番——简而言之,伊丽莎白拒绝了我的求婚。
“拒绝!?”他惊奇之余依然不改其一贯的毒舌作风,“你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人家拒绝得这么彻底?”
“没什么,我说了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说的话。”我答道,“我跟她说了我甘愿做出的种种牺牲,包括无视她那些地位卑下的亲戚,忽略她那群家人不成体统的举止,不去介意她的出身——”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会说的话?你确定!?”费玆威廉的一声怪叫成功打断了我的说辞,“达西,你没毛病吧?最糟糕的求婚词也不过如此。你真这么说的?不是在开玩笑?”
那副煞有介事的口吻把我问晕了,难道我那番求婚词真有问题?
“可我只是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要是大家都说真话,这个世界就永远没有和平的那一天啦。尤其是处在当时那种情景下,你什么都不说的话结果或许还要好一点。”
“但我痛恨一切欺骗的行径。”
“而我痛恨一切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他又气又好笑地嚷嚷完,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道,“不过你还真是叫我吓了一跳,居然去向贝奈特小姐求婚。之前我可是一点儿苗头都没看出来。”
“那是我故意瞒着你,这件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我还以为我能压抑自己的感情……”
他揶揄道:“看来你低估了这份感情对你的影响程度。”
我点点头。尽管此前我一再否认自己的心意,但它并没有因此减损半分。如今面对这种结果,我同样无计可施,只能等待时间将之逐渐掩埋。
我看向费玆威廉:“你会出面为我作证么?假使她有意找你求证的话,你愿意抽出时间跟她谈谈吗?”
“你确定她不会跟旁人提起信中的内容?”
“我确定。”
“好吧,我答应帮忙。”
“多谢,我得出门了,这封信一定要在今天早上交给她,伊丽莎白习惯早饭后到树林里散步,我去看看能不能在那儿找到她。”
我匆匆赶往小树林,谢天谢地没有教我久候,伊丽莎白很快出现在小路的一端,我立即迎了上去。
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会扭头就走,可她知道我已经看到她了,眼下假装没看见我实在有些难度——我快步走向她:“我在林子里走了好久,希望可以遇见你,请你赏光读一下这封信。”
说话的同时,我将信递到她手里。为了避免她推拒不收,我轻鞠一躬转身就走。
直到返回罗新思后,我的情绪依旧乱糟糟的。一方面,我希望她读了那封信,另一方面,我又禁不住心中七上八下,猜测她看过信后的反应。
她相信我吗?她对我的印象会不会因此好上一星半点?或者她认为信中全是一派胡言?
我忧心忡忡,奈何无从得知答案。
明天我就会同表兄一起踏上归程,离开之前,我不能不去牧师宅道个别。但如今这种礼节性的会面实在令我感到尴尬非常。
伊丽莎白见到我后会是什么态度?她会说些什么,而我又要如何回应她?
然而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安排好了,我们前去告别的时候伊丽莎白并不在宅邸中。我彬彬有礼地同柯林斯夫妇道了别,然后离开了牧师宅。
费玆威廉单独多呆了一个小时,以便制造同伊丽莎白说话的机会。可直到他离开,她也不曾回来。我只能暗暗祈祷她相信我所说的一切,而她对我的敌意也不再那么强烈了。至于别的期望……我不会再奢求什么了。
四月二十四日星期四
重返伦敦令我感慨万千。
在经历了罗新思那么多的变故之后,这里的一切依旧没什么变化。(我不厚道地想起了《篱笆,女人和狗》的主题曲)乔治安娜学会了新的钢琴曲以及用钩针编钱包,此外,她还为安妮斯雷夫人画了一副非常传神的肖像。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变了的是我。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连房间都显得空荡荡的,之前我怎么没觉得伦敦的宅子很大呢?(万恶的有钱人啊……)屋子里就好像缺了什么一样——虽然东西都在原本的位置上。
事务繁多,很快我就没什么时间用来伤春悲秋了吧。
由于在罗新思呆了一段日子,事情积攒下不少,这些都要抓紧时间一一处理。晚上我还计划受邀出席几场宴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世界如此美好,生活仍在继续,我不能因为一点点挫折而停下脚步。
曾几何时,我被爱情冲昏了头,如今,我该醒了。
就此向那个人告别吧。
伊丽莎白,再见。
四月二十五日星期五
“达西先生,真高兴您能来参加我们的聚会!”晚上,我刚一进门便受到了女主人苏珊·维克汉姆夫人的热情欢迎。
重返伦敦的社交圈令我轻松愉快不少,在这里,起码我不必像个国宝一样接受粗俗之人的评头品足。出席舞会的都是举止优雅教养良好的男男女女,其中不少跟我熟识。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侄女,珂蒂利亚。她刚从乡下过来,是个迷人的姑娘,舞姿也很优美。”
说完,维克汉姆夫人引见了法恩海姆小姐——一位二十岁不到的金发美人。
我从善如流地邀请:“乐意跳一曲么,法恩海姆小姐?”
对方红着脸嗫嚅道:“我很乐意,好的。”
我牵着她走进舞池,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尼日菲尔德舞会那天的情形……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我马上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美女身上。
“法恩海姆小姐,你在伦敦呆很久了么?”
“……没多久。”
我不太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这三个字,不知道是乐曲太大声还是小姐的声音太低(再加上你的走神),我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在这里呆得愉快吗?”
“是……多谢……关心。”
我依旧只捕捉到片言只语,只好尽我所能地猜测她的用词。
“不知道小姐你有什么爱好?”
“没……”
“平时去剧院看戏吗?”
“嗯……”
嗯?就一个“嗯”!?
“看过那几出?”我不得不继续引导话题。
“记不清了……”
不知道换个话题会不会好一点:“去过博物馆吗?”
“不清楚。博物馆就是外面有柱子、看起来很宏伟的房子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应该去过,不过我不喜欢,那里面冷冰冰的,瘆得慌。”
“那相比之下你更喜欢看书喽?”
“也不是,”她细声细气地答道,“所有的书本都那么晦涩难懂,您不觉得吗?里面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字,看着就教人头痛。”
“你说得对,它们还真教人想爱都爱不起来啊。”
换作是伊丽莎白,铁定会对这句话报以俏皮的笑容,可法恩海姆小姐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幽默感。
“没错,您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
“……”
接下来我们埋头跳舞,我的脑子里全是我竭力想要遗忘的那位小姐。
“喜欢画画吗?”我又道。
“不那么喜欢。”
受不了了,我似乎听到脑袋里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有什么是你喜欢的吗?”
她茫然地看向我:“是啊,当然有。我喜欢养猫,我有三只小猫,斯珀特(斑点)、帕奇(斑点)、思琪普(斑纹),斯珀特是白底黑花的,帕奇是黑底白花的,而思琪普——”
“停,让我猜一猜,它是斑马纹的?”(油菜花)
“哦,太神奇了,您见过它?”她一脸惊奇地看着我。
“没见过。”
“啊,那您一定要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猜到?”她瞪大了双眼巴巴地瞅着我,“肯定是我不在的时候姨妈带您去看它们了,对不对?”
直到舞曲结束,她仍在喋喋不休地谈那三只猫。
出师不利,但我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破坏我的好心情,之后的每支舞我都跳了。
回家总结今晚的表现,我很高兴整个晚上想起伊丽莎白的次数没有超过三次。
不过——
她有想起过我吗?她有通读过那封信吗?
我很高兴她并没有怀疑信中关于韦翰的那部分,她没有去找费玆威廉求证不是么?
可那番求婚词她能理解得了吗?一定可以的,即便她认为我的言辞非绅士应有的行径,但关于她家的种种问题她不会注意不到。她铁定会意识到我所说的并非虚言。
在她姐姐的那件事上,她又会如何看待我?希望她愿意相信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是她的话,一定可以理解的。
至于乔治·韦翰,如今她可算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只是,她对他是否还有眷恋之情?和我相比,她还是更喜欢他么?真相大白之后,她是否仍会在麦里屯与他谈笑风生?和拥有绅士的内在相比,她仍旧更看重绅士的外形和举止吗?
果真如此的话,她会不会嫁给……
不能再想下去了,我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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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病几天,终于又活过来了
★《篱笆墙的影子》(我果然老了)
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山也还是那座山哟,
梁也还是那道梁.
碾子是碾子,缸是缸哟,
爹是爹来娘是娘,
麻油灯呵还吱吱地响,
点的还是那么丁点亮.
哦,哦,只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
只有那篱笆墙影子咋那么长,
还有那看家狗
叫的叫的叫的叫的咋就这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