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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
池枳用纸的一角淡淡擦了下眼尾,听到淮朝周的声音,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齐绯这才反应过来:“池枳妹妹?!你这……你这变化有点大啊。”
池枳扯了扯嘴角:“换、换个风格。”
之后的半小时,池枳简直是如坐针毡,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多了几道目光。
她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淮朝周,倒是浑然不觉低头打着游戏。
也是,像他这种走到哪儿都不缺目光的人,肯定早就习惯了吧。
又捱了五分钟,池枳找个空档遛出了活动室。
呼。
瞬间觉得空气都能多呼吸几口。
走过鹅卵石小道,池枳将外套又往下扯了扯,宽宽胖胖的灰色运动服长度盖过屁股,下面只露出一截黑色的裙摆到膝盖,大得有点不合身,不过她现在也不讲究这么多了,有就不错了。
之前池枳为了方便参加网球社的活动,就买了几套运动服,这套试穿的时候发现买大了就顺手锁在了更衣室的柜子里。方才路过更衣室她一下想起来了,火速进去把外套找出来穿上。
简直是救星!
池枳双手往下扯着运动帽上两边的抽绳,头微微向左歪,眼睛看着地面,兀自走神。
二楼的窗台边上,男人走近将半边窗户推开,俯身,手肘压在窗沿上,打火机点燃的瞬间,他余光朝下扫了一眼,注意到底下那道边走边发呆的瘦小身影,正低着头走向西北角。
半晌,窗户被合上。
慢慢踏上台阶,脚下的鹅卵石路不知不觉变成了通体的白色。一脚一踩,发出哒哒的空声。
池枳抬眼看去,左侧是一座……艺术品?建筑?
之所以困惑,是因为几米外那些人正在搭建进行时,没个全形,不过看上去倒有点熟悉。
“他们在干嘛?”池枳自顾自喃喃。
“搭景。”身后突如其来响起一道男人低沉的嗓音。池枳手顺势放开回过头去,看到那人那刻,抽绳也刚好弹上她脑门。
她嘶一声,捂着被打痛的额头,抬头看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淮朝周双手揣在兜里,似是不满意这白日的阳光,皱了皱眉。
“这搭的木板地是空心的,颜料也没干。”
这是一个问题吗?
算了,答非所问。
池枳只好转换话题:“那今天什么时候开始呀?一眨眼可就要下午咯。”
她可不想穿着这身待在这地方太久。
淮朝周:“嗯?”
“就、就拍照啊。”
男人眼神满是困惑,看过来:“齐绯没跟你说是周天拍吗?而且……”
淮朝周顿了顿,看过来,看着她的眼神还藏着若有似无的笑,“要拍也是抓拍,不是摆拍。”
池枳:“……”
就说她被坑惨了吧!
池枳转过身快步向前走,想逃离这个社死之地,快走到尽头下楼梯时,低跟一个打滑,她整个人向前倾去。
身后人眼疾手快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外套帽子,池枳只感觉一股拉力力图将她扯回去,双臂抬起,她整个人向后回正。
然后眼前一抹黑,咚的一声,屁股狠狠着地,刚刚重心全力支撑的右脚踏穿木板,卡进了缝隙里。
被震得脑花都要冲破天灵盖并且此时此刻只觉光着个臂膀凉风飕飕的池枳:“……”
愣在原地手里抓着灰色外套的淮朝周:“……”
池枳缓慢地把眼神往上挪,刚刚的眼前一抹黑就是宽宽胖胖的外套离体的瞬间。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傻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情绪的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淮朝周!”
这次倒是他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淮朝周蹲下身,拉开外套拉链,给她披上。
可池枳不领情。
“你走开你走开。”她向后撤一步,手拼命挥挡开他欲披上来的外套。
淮朝周无奈,虽然他一只左手就能扣住池枳两个手腕,但终究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啧了一声,无计可施地把头偏向别处。
过了好一会儿池枳才把外套扯了过去,脸气得鼓鼓的,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因为方才挥手的时候太过激动,身子晃动得厉害,卡在缝隙里的右脚隐隐作痛,池枳抽了抽,纹丝不动。
她只好用食指卡着踩空的木板片,然后慢慢抽脚。
池枳朝下扫了一眼,裙子也是惨不忍睹,上面全是斑斑点点的白色颜料,嘴里止不住吐槽。
“这什么木板嘛,又不结实又打滑。”
嘴上吐槽,内心的八百字吐槽小作文也没落下。
还有淮朝周,什么人嘛,哪有他这样的,看人眼睁睁摔,而且,第一反应居然是扯她帽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思绪乱飞间,一双手伸了过来拨在她怎么也拨不动的木板片上。
手臂带动着男人的上半身也向前倾,两个人的距离瞬间缩小,池枳本能地往后缩,恢复方才的安全距离。
不一会儿,咔嗒一声,她的右脚重获自由。
池枳正要起身之际,身旁人半身压了过来,她只觉阴影落下,然后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池枳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回笼。
她人傻了。
“你、你干嘛?”方才的一肚子气化为了震惊,转而一半又化为羞赧,池枳下意识伸手推了推他,没推动。
淮朝周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往台阶走去,池枳仰头,只能看见眼前人利落的下颌线和微皱的眉头。
她将头埋下,能感受到胸膛传来的温热,微微灼热耳尖,池枳抿住嘴唇,双手攥紧裙边,声音嗡嗡道:“我、我自己可以走……”
刚说完,淮朝周已经走到了就近的长椅,耳边只吹过俩字“麻烦”,然后将她放下,直起身。
人都放下了,她也没必要再矫情,池枳低声说了句:“谢谢。”
淮朝周手伸进裤兜里摸打火机,闻言看了她一眼,顺着打火机掏出的弧线将她肩头滑落的外套勾上,嗯了一声,转过身坐下。
池枳瞟向身侧,淮朝周整个人放松地靠着椅背,扣着银质打火机盖子玩的手懒懒地搭在上面。
把她搞的心跳得七上八下,他倒跟没事人一样。
这不对等的情绪可真是……
害。
她呼出一口气。
平常心,平常心。
-
下午,网球场。
“不打了。”淮朝周将手上的网球随意地扔进了网球筐里,折回休息区喝水。
池枳按下相机的开关,齐绯走过来,她把相机递给了他:“我没有梦梦那么专业,你随便看看就行。”
今天演讲协会有个演讲比赛需要现场拍照记录员,李石梦就被“借”去学术报告厅干活了,所以只剩她这个业余选手。
早上李石梦把她当小白鼠练手的时候,就提到今天网球社要拍东西,她还以为是宣传扉页那事儿,结果……
“没事。”齐绯接过相机,在她一旁坐下,“反正都是拍给那些萌新的指导视频,动作看得清楚就行。”
淮朝周靠着长椅仰头喝水,齐绯在回看方才拍摄的视频。
反正没事做,晒够了太阳的池枳此刻觉得自己精神满满,她弯腰拾起脚边的两个网球,走下台阶。
不等两人收拾残局,池枳走到场地上把遗漏的网球全部捡进了筐里,回头道:“那我把这些先送回器材室了?”
齐绯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感谢池枳妹妹,一会儿哥两个请你吃饭。”
池枳笑了笑,抬脚正准备走,淮朝周沉声撂了两字“马上”。
嗯?
池枳愣了一下,回过头,只见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说完拧上瓶盖,背过身几个跨步迈上台阶,捞起外套、打火机、烟盒。
是……是要和她一起吗?
好吧。
池枳将手里的筐放下。
是有点重。
淮朝周拿好东西转身,身后站了两人,表情犹豫不知道要说什么。
池枳锤着手臂,抬头看去,动作顿住。淮朝周面前围着的两个女孩,她有印象,她们是隔壁场地的,方才打网球时就时不时朝这边瞟。
呵。
池枳扯了扯嘴角。
不用猜都知道在干什么,李石梦说的真对,祸国殃民!
靠谁不如靠自己,池枳背过身去,将两边手臂的袖子往上一推,双手握住金属筐边缘,用力,抬了起来。
池枳迈着艰难的步子,面上丝毫不显,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台阶上穿蓝色衣服的女孩捏着手机不敢递出,旁边黑色衣服的女孩见状一把夺过她手机,女孩的话语顺着风吹进池枳耳朵里。
“学长,我们刚刚观察你很久了,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池枳踏出了网球场。
-
器材室,等把东西全部好好摆回原位,天色已然暗淡。
池枳锤着发酸的手臂累得肩膀痛,也没其它能坐的,她只好拉过一旁的皮椅,拍干净上面的灰尘,将就着坐下休息一会儿。
几分钟后,池枳锤在手臂上的拳头渐渐放慢力气,搭在皮椅上的手臂也自然垂下,头朝右歪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雨水从窗台斜斜飘进,打在睡梦中的女孩脸上。
不一会儿,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狂风呼呼作响,吹得破碎的窗户一下一下打在墙壁上。
‘砰’的一声惊天巨响,池枳陡然睁眼,从皮椅上直起身子。
她抹了抹脸,脸上全是水雾,头发上也挂着大大小小的水珠,池枳抬头看去,天色昏暗,雨下得颇大。
她这一觉睡了多久……
池枳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红色的充电提醒,开不了机,她只好揣回包里。
而不到两分钟,现实很好的给她亲身演绎什么叫祸不单行。
池枳不可置信地握着怎么也拧不开的门把手,所以刚刚那声惊天巨响就是这破门被关上了???
她不信自己今天这么倒霉。
池枳铆足了劲儿。
咔哒一声。
不是门响的声音。
池枳看着手里被她硬生生拧下来的门把手,上面布满了铁锈。
她承认了。
她今天就是这么倒霉!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池枳把旧皮椅推到了角落,蹲坐在上面,两手圈住身体,整个人冷得瑟缩成一团。
背书,背书,她自我安慰,开始自顾自练习起了最近苦苦不得要义的颤音。
直到器材室里的灯慢慢变得昏暗,甚至一闪一闪,配合着窗户一下下打在墙壁上的声音,池枳强装淡定的情绪也在一点点瓦解,嘴里的颤音成了货真价实的颤音。
不过不是俄语的,是哭腔的。
今天就是她的忌出行日吧QAQ……
“咚!”
门外传来响动,一声比一声响。
池枳双肩抖了一下,她绷紧神经,拿下第二层货架上的棒球棒,龟速朝门口挪动。
淮朝周在踹第五脚的时候,门终于被踹开,他双手揣在兜里,皱着眉神情很不耐烦:“上次就说这门迟早得修。”
器材室里漆黑一片,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里走,转了一圈都没个人影,淮朝周低沉的嗓音响在这个小黑屋:
“池枳。”
棒球棒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折返,手机灯束晃动中停在了双开门右侧的矮书柜后面。
那里缩着一个人影。
淮朝周捏着手机的指尖不免收紧了几分,下一秒,他关了手机灯,清了清嗓蹲下,再开口已无任何异常。
“怎么不出声?”
池枳将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对上淮朝周的视线,借着月色,能看清他的眼神并无多少关心,声音听上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询问。
许是刚刚恐惧的情绪未散,绷紧的神经在断裂那一刻,撞入眼底的是熟悉的面孔。
一股没来由的酸涩从心中蔓延开,池枳吸了吸鼻子,一滴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眼眶。
淮朝周本想催她起来,蹲这么久腿不麻吗,抬眼时刚好撞到这一幕,终是什么都没开口,凝着眉把脸别向了旁侧。
等到对面人咬紧下嘴唇自以为没人知晓地小声啜泣良久后,淮朝周起身。
阴影将她整个人圈住,池枳头顶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
“再哭下去还有力气回去吗?”
他一字一顿说,“难不成还想让我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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