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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真相
夜深人静,念念房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成钰程轻轻掩上儿童房的房门,转身看见文清雅站在客厅落地窗前,月光勾勒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这三天,他住在这里照顾受伤的念念。
白天处理公司紧急事务,晚上准时回来陪女儿,笨拙却认真地学着做父亲该做的一切。
文清雅的态度依旧疏离,却不再强硬地赶他走——至少在他照顾念念这件事上,他们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念念睡了。”成钰程轻声说,走到她身侧。
文清雅“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城市的灯火上,没有看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成钰程看着她被月光照得有些苍白的侧脸,这几日压在心底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清雅,当年你怀孕……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文清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成钰程继续追问,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那时候……你有没有拍过孕照?留下过什么纪念吗?我想看看念念在你肚子里的样子。”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闸门,文清雅闭了闭眼,那些她以为已经淡忘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回脑海。
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是她回国后最难熬的季节。
那时她已经是“星光娱乐”经纪部的中坚力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而比工作更让她心力交瘁的,是成钰程身边层出不穷的绯闻。
今天和这个女星共进晚餐,明天和那个名媛一同出席活动,每一次她都要亲手写下那些冰冷的辟谣通稿。
【成钰程先生与XX仅为普通朋友关系……】
【照片系角度问题,两人并无私下交往……】
【请勿传播不实消息,尊重艺人隐私……】
她写得越多,心就越冷。
她开始整夜失眠,食欲不振,以为是工作压力所致,直到某天在会议室里突然晕倒,被同事送去医院,才得知自己怀孕了。
拿到化验单的那一刻,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指颤抖地抚摸着那行“妊娠6周”的字样,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是成钰程的孩子。
在经历了那么多猜忌和失望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让她不知所措,却又在心底某个角落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这个孩子能改变什么?
她决定告诉他。
那天晚上,她在他公寓楼下等到深夜。
初秋的风已带着凉意,她裹紧外套,一遍遍在心里排练着如何开口。
她想,如果他愿意,如果他们能因为这个孩子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
可是她等来的不是成钰程,而是一个陌生的、神色阴郁的男人。
“你是文清雅?成钰程的经纪人?”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不善。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陈理理的男朋友。”男人吐出这个名字时,文清雅心头一跳。
陈理理,公司新签的练习生,她见过几次,是个很安静的女孩。
“有什么事吗?”
男人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成钰程两个月前强.暴了我女朋友,现在理理怀孕了,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文清雅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接过那张纸——是一份医院的早孕检测报告,患者姓名:陈理理。
“不可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成总不会做这种事。”
“不会?”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自己看!”
他翻出手机相册,里面有陈理理在酒吧被成钰程护在身后的照片,有两人一同进入酒店大堂的模糊影像,最后一张,是陈理理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模样。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把理理带到酒店,理理不敢说,直到发现怀孕……”男人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这事要么私了,要么我们就报警!你看着办!”
文清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她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孕检报告的复印件,另一只手放在自己还平坦的小腹上。
两种完全不同的怀孕,却同时降临。
第二天,她找到了成钰程。
“两个月前,在蓝调酒吧,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成钰程皱眉想了想:“蓝调?好像是有一次跟几个投资人喝酒,喝多了,怎么了?”
“那天晚上,你见过陈理理吗?”
“陈理理?”成钰程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什么印象,她怎么了?”
“她派人来说那天晚上你和她发生了关系,现在她怀孕了。”文清雅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成钰程先是错愕,随即愤怒:“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那天晚上我喝断片了,怎么可能会……”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照片?”文清雅拿出那个男人给她的照片。
成钰程看着照片,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些事!清雅,你相信我,我不可能……”
“我去查了当晚酒店的监控。”文清雅打断他,声音很轻,“监控显示,你确实醉得不省人事,是陈理理扶你进房间的,她在房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成钰程的脸色瞬间苍白:“我不记得……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那一刻,文清雅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不怀疑他说的是真话——他眼里的震惊和茫然不是装的。
但正因如此,才更可怕。
一个醉到断片的男人,一个主动送他回房间的女孩,一段空白的时间,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成钰程,无论真相如何,都已经陷了进去。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也怀孕了。
几天后,陈理理的“男朋友”再次找上门,这次开口要价五百万。
文清雅没有告诉成钰程,而是做了另一个决定——她去找了成钰程的母亲,成家的女主人,那个永远优雅得体却眼神冰冷的女人。
成母在听完整个事情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件事,我会处理,那个女孩和她背后的人,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文清雅松了口气:“谢谢伯母,那成钰程那边……”
“钰程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成母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倒是你,文小姐,我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文清雅心头一紧。
成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文清雅低头一看,浑身冰凉——那是一份她的孕检报告。
“你怀孕了,是钰程的孩子?”成母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是。”文清雅知道瞒不住了。
“打掉。”成母说得干脆利落。
文清雅猛地抬头:“什么?”
“这个孩子不能留。”成母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文小姐,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但你也要明白自己的位置,钰程未来的妻子,必须是能对成家事业有帮助的人。你很好,但还不够。”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正是因为孩子无辜,才更不能让他出生在一个不合适的家庭。”成母打断她,“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打掉孩子,继续留在公司,我会给你相应的补偿。第二,你可以留下孩子,但必须立刻离开公司,离开钰程的生活,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文清雅呆呆地看着成母,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人。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连告诉他都不可以?”
“因为我不希望我儿子被一个孩子绑住。”成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文小姐,你做决定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那三天,文清雅把自己关在公寓里,不吃不喝。她抚摸着还平坦的小腹,那里有一个正在悄悄成长的小生命,是她和成钰程的孩子。
她想告诉他,想让他来做选择,可是陈理理的事还悬在头顶,成母的警告言犹在耳。
她甚至不确定,成钰程在知道这一切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第四天早上,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递交了辞呈,没有和任何人告别,离开了这座城市。
她在南方一个安静的小城住下,靠之前的积蓄生活。
怀孕期间,她几乎没有拍过照片——那些日子太艰难了,她一个人产检,一个人面对孕期的各种不适,一个人准备婴儿用品。
孩子出生后,她给女儿取名“念清”。
念,是念念不忘;清,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成钰程会不会有一天想起她,会不会有一天来找她,她只知道,这个孩子是她全部的世界。
“所以,”成钰程的声音将文清雅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当年是我母亲找过你,逼你离开的?”
文清雅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还有陈理理的事,那件事……我一直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我没有!”成钰程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清雅,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我可以发誓,我绝不可能主动对陈理理做什么!那是仙人跳!一定是的!”
他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急切:“我最近也在找陈理理,想弄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消失了,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也消失了,连那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孩子也消失了……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文清雅看着他,这个在商场上永远游刃有余的男人,此刻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成钰程苦笑着松开手,后退一步,“在我因为你的‘不告而别’恨你、怨你的时候,你可能正在某个地方,一个人承受着怀孕生子的辛苦,而我……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有没有人照顾你,不知道你生产的时候疼不疼,不知道念念第一次笑、第一次爬、第一次叫妈妈是什么时候……我错过了整整三年。”
文清雅的鼻子一酸,她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湿意。
“清雅,”成钰程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我不知道陈理理的事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也不知道我母亲还对你做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爱你,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我也爱念念,她是我们的女儿,是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礼物。”
“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过去有多少误会和伤害,我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那些错过的时光,让我好好爱你,爱我们的女儿。”
文清雅看着他,月光下,他的眼睛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真诚和脆弱,这些年筑起的心墙,在这一刻,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她想起当年那个在纽约街头为她打架的少年,想起那个在公寓里笨拙地为她煮面的男孩,想起那个在露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她是我女朋友”的男人。
那些回忆,原来她从未真正忘记。
“成钰程,”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需要时间。”
“我有。”他立刻说,“多久都可以。只要你别再把我推开。”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这一次,文清雅没有推开他。
她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久违的拥抱带来的温暖和安心。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而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因为一个孩子,因为那些终于说出口的真相,重新靠近了彼此一步。
文清雅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太多问题没有解决——林悦和南嘉胥的出走危机,苏雨晴的纠缠,成母的态度,还有那个悬而未决的陈理理事件。
但至少在这一刻,她允许自己暂时放下那些沉重的负担,在这个怀抱里,感受片刻的安宁。
念念在房间里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梦呓。
文清雅想,也许,真的可以有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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