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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床共枕
很快她梳洗归来,看到韩舒伶还坐在那里喝着茶,表情却不太好看,怏怏的,有些怅然若失。
温琮想了想,感觉自己进入房间后并没有过分的举止,而且还夸了韩舒伶一句,就算她真的不开心,应该也与自己无关。
或许是那个秘密也说不准。
思绪转回,等下要跟韩舒伶躺在一起,必须要换身干净的衣服。而现在的处境却让她很困扰。
“韩少主,你能不能转过身去。我换个衣服,马上就好。”
韩舒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了她好一阵,温琮猜不出她的意思,但她能觉察到韩舒伶有话想对她说。
她攥着衣服摆在胸口,头也差不多掩进了那堆衣服里,在韩舒伶的注视下,不知所措。
“嗯,你换吧,我不看你。”韩舒伶收回目光,如她所愿背过身去。
幸好是韩舒伶,若是储清徽那性子,不仅不会听话,肯定还会故意耍赖,说什么诸如“你有的我也有、我们都是女人你怕什么”之类的话,然后逗弄她一番才能放过她。
然而当她开始脱衣服时,这种“幸好”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这间屋子并不是很大,虽然背着身,可当绣花针掉落地面的响动传过来后,清亮的声音也化作一根细针飘在她周围,随着她解下腰带、拨开衣领、脱掉内衫,每每发出动静时就会点在身上。不疼,却令周身的温度都升了几分。
还是很害羞。
想起以前有时会去城里的浴堂沐浴,一进门都是些赤身裸体。虽同为女人,但她也实在拘束,从来没敢抬过头,每回都是不自然地捂着身子迅速洗完,又迅速跑掉,就像有什么危险似的。
如今面对的不是同一场景,但焦灼程度可比那时要高出好些去,毕竟喜欢的人就在身后,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感到难堪。
脱到亵衣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她加快速度,先手忙脚乱将亵衣塞进衣服堆里,也不管声音大小,下定决心般飞快地脱下、穿起,等到身上被遮严以后,再拿起被扔得乱糟糟的衣服,胡乱叠了叠,用其余并无大碍的衣服将亵衣裹藏起来,最后团进包袱中,草草捆了个严实。
这会儿她多么想念储清徽的念叨,尽管要耗些心神,也比现在要自在许多。
包袱被她轻轻放在地上,她转回去准备提醒韩舒伶。
“我……”后面的话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便全部停在嘴边。
面前人抱着双臂挺立于此,一动不动,秀逸的蓝色背影温柔又闪耀,轻轻映在她的心头,便就能叫一潭死水,荡了起来。
“温族长,可是换好了?”
“换…换好了,麻烦你了。”
说到此,她想到了韩舒伶刚才给她的反馈:“呃,我好像又太客气了,抱歉,下次我会记住。”
憋了好久的话等到契机,伴着深诲的目光,韩舒伶轻缓说着:“我的意思是你不用跟我过于客气,不是说客气不好,也不是说要让你改掉,这本来就不是缺陷,无所谓改不改的。还有,就算我说你不好,也不代表你真的不好,你……”
韩舒伶本来想说“你要学会自己衡量斟酌”,又觉得直接这样说教太刻薄,遂说道:“莫要妄自菲薄,轻而易举被别人带着走是很危险的事情,你有很多优点,并非他们说的天生愚笨。相反,我觉得你很聪明。”
很聪明……
“胡说,你才不笨,你只是太瘦了,所以才举不起来的。”
“别听他们乱说,那些人都很坏的,他们的话不能信。”
“你看看,我才说了几次你就学会了,你不仅不笨,你还非常聪明。”
露水轻轻滚过,卷走堆集多年的灰尘,使年少的模糊记忆翻涌而来。
快十五年了,这些话依然会在她困苦时给她力量,那个小姑娘鼓励她,安慰她,和如今的韩舒伶一样,在她一筹莫展时给予帮助,让她重燃希望。
“韩少主,实在感谢你的夸奖,但我究竟是何水平,我心里还是知道的。”她说道,“今日折腾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凭她今天的表现,是断不能担起这种评价的,她心里明白,加上她想赶紧结束与韩舒伶的对话,早点睡下,明日好早起踏上归程,所以便敷衍过去了。
左边是储清徽给她们收拾好的床铺,足以睡下两人,但也仅能睡下两个人,一点多余的空隙都没有。等到她们一同躺上的时候,难免会挨到一起,为了能够来去自如,也为了能让韩舒伶睡得更好,温琮决定要占下靠外的位置。
“我今晚睡在外侧,韩少主你不介意的话,我把里侧也给你重新收拾一下吧。”
不知道韩舒伶有没有洁癖,她兀自将床上的褶子顺平,把小的枕头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另一个手感更好的大枕头,落在了里侧的床头处。
“我在外侧,你去里面睡。”
温琮发觉韩舒伶整个人都冷淡很多,跟与小卓闲聊时的她截然不同。
怎么感觉,这人好像更不开心了呢?
“不用,这里阴冷阴冷的,睡在外面容易感冒。你穿得太薄,还是听我的吧。”
“你不是感冒才刚好?”韩舒伶反驳她,“穿这么厚还会生病,你才要多关照关照自己的身体。”
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定是严卓嘴上没把门,回来时告诉了韩舒伶。
这几天为了省钱,她跟小卓都是在马车里直接睡的,十月份的夜晚寒风瑟瑟,她一不小心就染了风寒,今天早上才好。发觉自己占了下风,她便不敢再讲话,用力摊开柔软的被子,希望一觉醒来这些乱像就会全部结束。
“怎的把衣服扔在地上?”
韩舒伶离她越来越近,她的身体也越发僵硬,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已经默默踢了那包袱好几下,却还是被韩舒伶发现了。
“诶,那都是脏衣服,你别碰。”
韩舒伶并未听她的,直接拿起来就放到了墙边的凳子上。
“不妨事,放在这儿就行。”
那个包袱又丑又旧,上面还有土,跟她身上的长衫有着千差万别,温琮觉得不该又让她沾手才是。不过好像从认识到现在,韩舒伶还从没嫌弃过她。种种迹象表明,自己会喜欢那人的原因是非常充分的。
但这不对,必须及时制止。
正当她准备躺上去时,韩舒伶又说:“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刚才说你聪明,都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比如你今日与我谈论风墟的时候,不就分析得很明白吗。”
“那是因为有你引导。”温琮道。
“任何人研习学问、练就武艺,全凭引导,没有人是天生就会的。所以我才说,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该妄自菲薄。”
韩舒伶的发丝搭上她的肩膀,食指有意无意划过她的右手,最后也像她一样攥住那床上好的丝被,拦下她的动作。
“除此之外,今日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债主。既然如此,我便要做好这个债主,你亏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
温琮自知理亏:“我明白。回去之后,我会先还上一部分的。”
谁知韩舒伶话锋一转:“我说的不是钱,我要你用别的方法还给我。”
韩舒伶将身子转到温琮面前,发丝也随那人的动作滑下她的肩膀,擦过脖颈,垂到胸口处,隐隐的昙花香立刻冲入鼻腔,如一股力道点了她的穴,让她静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韩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眼睛不停眨着,温琮侧过头往边上躲,一是因为韩舒伶靠她太近了,二是因为这话实在难以理解。
什么叫别的方法?根据她的观察,韩舒伶绝对是个正经人,肯定不会去叫她行一些不轨之事吧。
韩舒伶对她说:“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逼你做不正经的事情。”
温琮松了口气。
“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你提一个要求,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便好。”
温琮不解:“…哪方面的要求啊?”
韩舒伶爽朗的笑:“都说了不是坏事,别担心,我不会难为你的。”
头鬼使神差地点下,等到韩舒伶满意离去时,温琮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完蛋,这还怎么和她保持距离!
她再次陷入忧愁,韩舒伶却已消解了惆怅,开始提要求:“今日的要求是,你要睡在里侧,听清楚了吗?”
温琮问她:“屋里真的很冷,你为什么非要睡在外头呢?”
“习惯而已,没有别的原因。”韩舒伶道,“倒是温族长看起来比我要执着许多,这是为何?难道你有什么隐密之事要在夜里偷偷做?”
被戳中心事的人脸一红,激动地咳了几声:“哪有,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多危险啊。”
韩舒伶称心地说:“那便好,明日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正需要你有个好精神呢。”
温琮十分心累,虚声问:“什么事?”
“这次好不容易来趟风墟,可不能空手回,我和子岫都是骑马来的,驮不了多少东西,正好你们有马车,那便送我们一程,好把货物全都带回去。”
见温琮要开口反驳,她立马跟上一句:“这是明日的要求,你得答应。”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应该说,从点头那一刻开始,温琮打的所有算盘就已经全部被搅乱,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重新打一遍,要么就不打,任由处置。
可现状告诉她,重新打一遍也来不及了,她只能先选择后者,面对现实。
韩舒伶看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又说:“当然,住店的钱由我来出,你不用再去睡马车了。”
她将头上的额带摘下系在手腕,秀发瞬间如瀑布般倾洒下来,看起来更加迷人。
“我还有点事情,你先睡吧。”
温琮无言,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去找严卓好好聊聊,让她以后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韩舒伶轻手轻脚推开门子进了屋,梳洗后的她少了平日的冷淡,多了些亲近感。她将灯光调暗,腰带解下后,宽大的白色内衫上映出紧实的腰身剪影,在完全褪下衣裳时展露出真容。
在那片光洁的后背上,右肩骨处有一块像刺青一样的黑色印记,看起来像一个笔画繁多的字,但每一笔都很古怪,歪歪扭扭的开成了一朵动人且诡异的花。
眼皮已经开始打架,韩舒伶把衣服换好后就准备关掉恒明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怀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温琮。
因为自己的动静很小,温琮这会儿睡得很踏实,韩舒伶盯着她看了很久,发现那人只把被子盖了一小部分,勉强能将她遮住,而丝被的大部分都被她留给了自己,枕头也被换了回去。
她露出一抹微笑,走到床边把被子又往温琮身上抻了抻,给她掖好被角,确保她不会着凉,便上了床,与她背对背躺着。
怀着零星喜悦,韩舒伶往后挪了挪,背对那人,轻轻说道:“好梦。”
———
正是昼夜温差较大的季节,早晚还冷飕飕的,中午就被烈阳环抱其中,汗滴不住地往下流。严卓抹了一把汗,抱怨了一句便接过温琮手中的缰绳,继续赶路。
风墟之行使温琮了解了风墟的底细,既然风墟与蛮敌毫无关系,那么她证明爹娘并未通敌的希望也就大了很多,心情也愉悦了一些。
韩舒伶和韩子岫骑着马走在前面,衬托之下,她们活脱像个给人家运货的赶马人。温琮这会儿才觉得韩舒伶的债主身份坐实了,不过她提的要求也不过分,没有危险也不丢人。
从昨晚到现在,她花了很长时间思考这件事情,认定这是躲不过的,便勉强接受。大不了以后都跟着韩舒伶,帮她磨刀赶马,把所有力气活儿都承包了,好叫她满意。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得加强自己的控制力,将某些不该起的火苗扑灭,扑不灭也要憋在心里,不能表露出来。
三日后她们到达焕亭界,走入这座华丽夺目的城市,夜色中飘荡着奢靡与兴奋,依然会让温琮再度惊叹感慨。她们穿过欢畅淋漓的人群,走到隐秘的小径上躲清净,一路疾行,于半夜赶回了泅水寨。
“这一路辛苦了,这些东西我来搬,你们快去休息吧。”
韩舒伶和韩子岫将马车里的货搬进屋子里,一趟又一趟,动作却很静,不会吵到其他人。
温琮觑见她下颚上的汗水,准备帮她。
“这是今日的要求,不许不听。”韩舒伶躲开她的手,径自走入房间。
温琮赧然,觉得只是旁观有点不好意思,而且自己也不想让她累着,便拽起严卓把货物都取出来,放到了三十九斋的院子里。
“不是说不让你搬吗?”
温琮道:“你是说不让我搬进屋子,我现下没有进屋,只在院子里,不算违反规定吧。”
韩舒伶应声看过去,只见温琮将袖口挽得很高,修长的双臂垂在两侧,十分干净利落。此刻那人乖顺地望着她,眼神真切,语气诚恳,像个讨要夸奖的小孩。
她愣了一瞬,随后默认了温琮的说法。
待韩舒伶和韩子岫忙完之后,温琮都没有见到韩疏瑜,以为她是睡下了,便问:“你们这样不会把小瑜吵醒吗?”
“不会,因为她不在这里。”韩舒伶说。
温琮一听不在这里,心下了然韩疏瑜定是回了灵水寨,毕竟连沧然也回了筠瑶界,三十九斋空空如也,晚上的确有点吓人。
“她被你阿姐带走了,去了啸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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