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

　　20
　　从学校回到祁向远公寓的路上，林隽顺便买了一束花，是花苞不大的黄玫瑰，老板娘还顺手送了他一小束茉莉。上学期他的四门课都拿了A，其中Michael的课还是A+，系里留了两个奖学金的名额，发给他和另一个公共政策系的女生。金额并没有一开始他和祁向远预估的那么多，总共是四万八千块，加上他上个月存下的工资和银行卡上的余额，差不多能凑够六万块，余下的，他只好去问祁向远借。
　　祁向远倒是没有像电视剧里的总裁那样甩给他一张密码是他生日的银行卡，只是中午的时候抽空跟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银行，用ATM机缴了学费。
　　中午他跟着祁向远去了他办公室，当场打印了一份规格标准的欠条，逼着祁向远签字画押。
　　“你这弄得跟我欠你钱一样，非得这样吗？”祁向远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在跟你装样子，走形式，”林隽很严肃地说，“我跟你说啊，谁借你钱都得打借条，尤其是亲戚朋友，姓名身份证号借款日期都得写清楚，签完字记得按手印或者盖章，别不当回事。就是熟人才会坑得了你，陌生人有几个能上当啊？”
　　祁向远无奈地点点头，“签签签——”签完字还很认真地从抽屉里翻出了印泥，在上面摁上了一个红色的指纹。“行，”祁向远笑道，“这样起码我也不担心你跑路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纸，“你要是哪天真的弃我而去，警|察是不是会先帮我把你抓回来啊？”
　　林隽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钱不还完我不会走的，欠了了别人钱还跑路，我妈知道了不得把我腿打折了。”
　　祁向远警惕地抬起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林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哎呀，钱还完了也不跑路，你这什么眼神啊，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你两个亿呢。”
　　祁向远抽了一张湿巾擦了擦手纸，“那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就是一个穷教书的，借不了你两个亿。”说完有拉过林隽地手，很自然地帮他擦了擦。
　　祁向远下午有会，林隽惦记着家里的事，就先回了公寓。祁向远的屋子里没有花瓶，他找了一个大容量的矿泉水瓶剪开，把玫瑰放进去，又找了一个小一点的口杯，往里面放了茉莉。“塑料的瓶子也好，”他想，“省的被Roche打碎。”忙完这些，他给母亲打了通电话，说自己拿到奖学金，所以能在这边继续读书。当然他没有说具体的数额，只是说刚好抵扣了学费，自己又在研究所做兼职，日常生活的开销也有来源。
　　“那房租呢？”他母亲算账格外敏锐。“房租多大一笔开销啊，你住哪儿啊。”
　　“我朋友家里有个空房间，我先住他这儿。”
　　林隽的那点私事一直没向家里提过，只是他母亲很敏感，大学时候总问他女朋友的事，林隽长得好看，高中时候也不是没有对他示好的女生。他母亲总觉得那时大抵是在忙学业，可是大学四年，也没见到林隽和任何女生有什么暧昧关系。他母亲心里多少有些猜测，只是林隽不说，她也从不开口问。
　　“你不是在那边都没什么朋友吗？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怎么也没跟我提过？”
　　“之前没想过来住……”
　　“这个人……他靠不靠谱啊？我有时候也看到留学生公寓里出什么事儿，你之前和你那个室友关系不太好，我就挺担心的，这人怎么样啊？能收留你，关系应该不错吧？”
　　“他挺好的。”林隽说，“他……他是我们学校系里的一个教授。”
　　“林隽！”姜凤霞立刻就急了，“我知道你想上学，家里现在经济紧张，那你也不能做这种事啊，你怎们能找个老男人呢你！你这跟那些被包养的大学生有什么区别？！”
　　“妈你说什么呢？”林隽耳朵都要炸了，“他……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什么包养不包养的，人家也是正经人。”
　　祁向远推门进家的时候，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只是他的注意力没在这个味道上停留太久，因为林隽正站在书房里，很疲惫地跟电话那头解释着什么。
　　“Lin？”祁向远推门进去。
　　林隽回头看到他，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救的神色，“祁老师，救命。”
　　“怎么啦？”他走过去，看到电话那头一个穿着黑色棉衣的中年女人，正举着手机对着这头争得面红耳赤。“这是？”
　　“我妈。”林隽小声说。“那个……妈，我朋友他回来了，要不让他跟你解释？”
　　祁向远猜出个大概，拿过手机，对着屏幕很恭敬地叫了一声，“阿姨您好，我是祁向远，是Lin的朋友。”
　　“啊……啊？”姜凤霞被他那一声恭恭敬敬的问候给唬住了。“你……你是林隽的教授？”
　　“哦不是。”祁向远说，“我是物理系的副教授，林和我不在一个学院。”
　　“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
　　“阿姨，我今年29岁，不算年轻了。”
　　“29呀。”姜凤霞忍不住打量起对面这个男人来。祁向远刚开完会，穿着白衬衫，胸前灰色的领带还没解开，说话字正腔圆不急不缓，看起来确实像个正经人。
　　“是这样的阿姨，”祁向远摆出了一副很诚恳的面孔，“我和林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刚好我也刚来H市，在这边没什么内地的朋友，恰巧和林很聊得来，他最近房子刚好到期，我这边又有空房间，就想着先让他在我这边周转一阵子。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把我的工作信息，住址，联系方式和身份证都拍给您，您看这样行吗？”
　　“啊……不用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小林的朋友，他这人挺闷的，不太爱说话，又刚大学毕业，没见过世面，我怕他一个人在外地被人骗了。我们小林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祁向远偏头看了林隽一眼，很温和地笑了笑，“Lin很好。”
　　“那就……那就行，那你们先聊，我这边就先挂了，等什么时候通关了，祁教授记得来家里做客啊。”
　　“一定。”祁向远露出了一个很标准的微笑，然后目送姜凤霞挂了电话。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林隽，“你到底跟你妈怎么说我的？”
　　“我就说你是我一朋友，学校里的教授，她一听就觉得我铁定是被什么老男人包养了，为了凑学费出卖了□□……可能是你这样子长得比较唬人，他现在估计觉得，是我在占你便宜吧。”林隽无奈地扶了扶眼镜，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是吗？你占了吗？”祁向远凑过去问他。
　　“咳——”林隽摸了摸鼻子，“那个，我这不是鸠占鹊巢，占了你书房吗？”
　　“噢。”祁向远了然地点点头，“贪小便宜容易吃大亏。”
　　林隽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是自顾自地说，“幸好没让他知道我还欠你三万块钱，不然她肯定觉得我这人没有底线没有节操不守男德，丢尽了老林家和老姜家的脸面……”
　　“要是三万块就把你卖了，那你妈也太亏了。”祁向远走到书桌前，轻轻拨弄着瓶子里的黄玫瑰。
　　“行吧，我们男人物化了女性几千年，今儿终于轮到我妈把我称斤卖了。”林隽笑了。
　　祁向远凑过来抱他，搂着腰，把他往上举了举，“让我看看能卖几斤。”
　　林隽低下头吻他，“远哥，你还生气吗？”
　　祁向远偏头躲了一下，又吻了上来，“嗯，气着呢。”
　　“啊。”林隽可惜地叹了口气，“那你还要生多久的气啊。”
　　祁向远轻轻把他放开，走到客厅里拿进厨房，也不答他的话。林隽跟在他后面，探着脑袋往厨房里面看。“远哥？”祁向远顾着洗菜，没理他。
　　祁向远嘴角噙着笑，但还是忍着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帮我把围裙拿过来。”
　　“粉色的？”林隽歪着脑袋看他。
　　祁向远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可惜没什么威慑力，林隽还是摘了粉色的那一个，笑眯眯地帮他带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祁向远切了一小片番茄喂到他嘴里，“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再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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