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罪

　　确实，好累。
　　早上6.20，“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电子宠物毫不留情的大声叫醒了沉浸在睡梦中的自己。
　　昨天将近3点才睡下，头脑一片混乱，带着隐隐的疼痛和近乎爆炸的胀感。
　　头重脚轻。
　　上任的新鲜与紧张感消散得太快，全都被每天都忙碌与紧绷感填满。
　　焦头烂额。
　　带着千千万万个不情愿，还是要起身上班。今天的任务也堆积如山。
　　魂不守舍。
　　高强度的工作，下班后依然是场外加班，想放弃但从来不敢。
　　长吁短叹。
　　自己的手机里，某项程序中，有一个小小的数字，名字叫存款。
　　进入这样的公司，是否会有所好转？
　　欲望是深沟底壑，永远也别想填满。
　　外联的工作很繁杂，也经常需要出差。刚来的时候需要去做基础层的调研，还有实地考察。前期需要查阅资料了解背景，调查完成回来还需要分析结果完成报告进行汇报。
　　办公室的氛围也很沉闷，一排排仿佛茧房的工位，大家都面对着屏幕，只有鼠标键盘相互交流的声音。
　　出差时的搭档，如果是个和善的人还好，也有不竞争个你死我活就不罢休的或者性格恶劣的。
　　明明只有短短几个月，却仿佛几年一样漫长。
　　其实如果只是职场，那倒也就罢了，如果回到家里的那一刻，可以得到解放，可以真真正正地舒口气，放空自己的话。那个面积不大的小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天晚上，带着烟酒气走进去，站着漆黑的房间里，都要长长地冷静一会才会打开灯。
　　最怕在这段时间里，手机铃声响起。新加的工作会抢走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而如果，是他们......
　　会取走自己最后一滴血。
　　在轨道车上的时候，经常会神游，因为那是难得的可以任由思维肆意飞行的时刻。
　　好不容易站到了站，下车意外遇到了老同学，两个人愉快地聊了几句，出于客气，走进周围的一家早餐店，不久送餐机器就带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餐食到来。
　　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对方的工作。
　　就职于ROB的作用只有在这个时刻才有了一点作用，大多数人听到都会感叹，称赞，甚至有些向往。
　　聊着聊着，意外发现今天是周日，昨天也没要求今天到岗。
　　突然想要开怀大笑，自己真是擅长做梦。
　　走在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一个都是普普通通的过客，就像飞机穿过云彩，排出的气体把它推成了波纹状，小小的变化转瞬即逝。
　　身体猛地倾斜了一下。
　　到站。
　　一些人急匆匆跑下去，一些人慌张张挤上来。
　　屏幕上显示，OA大街。
　　是一个好地方，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晚上会亮起五颜六色的彩灯，炫目的光彩让人眼花缭乱，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回回，也是行色各异的。穿过被白色明黄紫红灯光，背景的音乐四处响起，闪亮的大屏上面广告纷呈，不时变换。
　　如果，他们以后一个个都按照ROB的企划，推进电子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以后也许就不怎么需要学习输入型的知识了吧，只要把知识输入进脑内就好。不过这样就更讲求操作与应用了吧。
　　说到电子化的大脑，就不得不想到他们的技术总监。
　　其实，人言可畏，此言不虚。
　　这么大的公司，就算管理井井有条，流言蜚语也会满天飞，喝水吃饭的时候总能听见几句。有时候是他们的部门经理和底下哪个职员表情暧昧，也有的时候是红发美女秘书到底收到了几束花，又或者是隔壁的谁与谁谁好上了......
　　还有传言.....
　　“有传言说，我是大老板的小情人，所以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十五依然是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罗伯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边签署文件，电子版纸质版，根本没抬头：“随他们说去好了，终究是谣传，不是吗？”
　　“确实，我只是怕您名誉受损啊，特地来提醒您一下。”
　　罗伯特依旧是岿然不动，淡淡地回答：“倒是谢谢你了。不过公司的这种谣言漫天的风气确实不好，我会找人整改的。”
　　十五已经慢慢走到了桌前，听完，双手撑在了桌子上，身体向前倾了倾，语气别有意味：“既然是谣言，那，罗伯特先生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面前的人终于有了点变化，手中的笔一滞。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只有一个人恣意地笑着，不受影响。
　　良久，他平稳地说到：“有人提醒过我。”
　　“他的话你也信。”
　　“因为我也觉得有道理。”
　　十五直起身，轻盈的走到落地窗旁边，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好啦不逗你了，罗伯特先生，其实你之前那些所谓的钱啊权力啊或者是你以为能吸引到我的尊严啊，都不是让我来的原因。我来纯粹是因为想来，不过我也得承认，你的收敛确实值得称赞。”说罢，轻轻地拍几下手。
　　一个少妇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座位上，抓着手机给孩子播放着视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孩子露着没长齐的乳牙兴高采烈地拍了拍手。
　　还有传言，传言是关于十五的。但是自己并不是很相信。
　　不因为别的，考完试那天，晚餐的时候，后来向他请教了一些自己不太懂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了，并没有细说，但四两拨千斤，言简意赅，足以说明他是真正了解掌握的，水平绝对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他的回答是能够让自己信服他有能力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自己也注意到，基本上信息技术那边这个流言并不太流传，反倒是其他部门会窃窃私语。
　　虽然如此，但是自己其实也不是没有坏心思。只是如果那样想未免太没出息了。
　　主观上自己当然不相信，但并不代表自己不希望这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会生气吧？会和十五分手吗？
　　自己是他的初恋，他也是自己初恋。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这样有多令人不齿，但思维终究是不受控的。
　　本来也很奇怪，十五那么有才学的美少年，为什么会选择萨维奇？
　　萨维奇当然是个好男友，但再怎么说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十五的择偶范围内吧？
　　自己确实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但是思想已然游走。
　　没有办法，他是自己唯一会怀念的前男友。
　　分手是自己提的，甚至十分平和。但是其实自己并不想分手的。
　　自己完完全全配不上他。
　　倾斜。
　　到站了。随着人流下了车。踏进ROB先进感十足的办公大楼。
　　开门，放包，坐下，开机。
　　又是新的一天，又好像是昨天。
　　噼里啪啦哒哒哒哒噼里啪啦滴答滴答，要赶快完成任务。
　　眼睛胀痛得很，却也无暇顾及。他以前从未接触过这类工作，很多地方完成起来不免达不到要求。刚开始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是一阵狗血淋头，每天熬夜改策划到天亮还得不到一点好言好语。自己仿佛从出生以来就是个废物，任何事情都都完成得不尽人意。
　　他揉了揉眼睛，还是感觉发干发涩，好像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上午，中午，下午。
　　到下班。其实也不能叫下班，毕竟大家基本都没走，完成工作最重要。
　　不一会，办公室主任的消息弹了出来，让自己去他办公室一趟。看到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沉了下去。不情愿的保存文件，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那里。
　　主任眼睛也黏在屏幕上，在自己走进来的时候才瞟了一眼门口，下达了任务：“今天晚上有饭局，等会和我走。”
　　坐在领导的车上，主任拉过自己的手拍了拍：“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次要见的可是大客户，如果谈的顺利，你以后就不用跑基础层了。”
　　其实在哪一层，对自己而言已经没有区别了，也就是出差的时候住处的好坏，是自己并不怎么在意的地方。实话说，自己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表现得像一个进取的年轻人，坚定地盯住主任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领导笑了：“别那么紧张嘛小白。”
　　假笑两声掩饰尴尬。
　　与其说是饭局不如说是酒局，食物并没有在胃里累积多少，几乎都是酒精，它们从消化道的各处渗透入血，在周身游历了一圈又一圈。让头脑晕晕乎乎，使眼睛迷迷瞪瞪，连话语都说不清晰，表情也略显扭曲。
　　谈天说地，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不过是互相酒量的较量。只要最后他们高兴了，一切准备都到位了，大手一挥，一件事大概就有底了。
　　对面那个那人身体都快靠着旁边的女士身上了，呼着酒气，口无遮拦：“你喜欢什么姿势啊？”
　　女性敢怒不敢言，勉强扯着嘴角，想要糊弄过去：“您在说什么呢？我可能喝的有点多，听不懂。”
　　“哈哈，别装了......”
　　一个醉醺醺的人走到自己身边想要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个踉跄，手一歪，暗红色的液体倾斜而出，从脸上到脖子再到衣服上。
　　此时的自己，应该笑吗？
　　笑不出来。
　　他重重地拍着自己的肩，扯着嗓门说是粗心大意，举手投足之间都毫无悔意。
　　主任也陪着笑脸一起嘻嘻哈哈，似乎自己是那马戏团里的跳梁小丑，鼻尖一点红，衣服色彩缤纷，笑容大而空洞。
　　“嘿要不把衣服脱了晾晾吧。”这是他们以为的幽默。
　　唯有自己默默吞下苦涩。
　　几乎等到体温把那玫红色的液体捂到了半干，一行人才施施然准备离席，一个个油光满面，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皆如烂泥。
　　车在路上平稳地自动行驶，主任几乎贴着自己，呼出的酒气令人忍不住皱眉。
　　终于到了自己家楼下，好不容易脱离了他的压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家里。只想快点去冲个澡躺下。
　　灯还没打开，手机屏幕先亮了起来，无情的铃声一阵阵刺激着自己被酒精浸泡后变得迟钝的神经。现在并不想接。只想先进浴室。
　　可那铃声并不明白，断了几秒之后又再次响起，孜孜不倦。
　　勉强让眼睛对了个焦，看清电话来人，“姑妈”。
　　“喂？”
　　“小郢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啊？新工作适应吗？姑妈和你说点事。最近啊，你哥的病情又恶化了。去了好多医院都没什么效果，可急死我们了......”电话一旁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一年，自己还有一年才毕业，当巡航弹落在这颗星球上的时候，当周围的土地分裂开来，尘土与战火四起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流离失所，连性命都不知道能否保全。
　　最终还是和父母永远分开了。
　　从此也再也没有β29星洲了。
　　虽然后来整个星球上的幸存者都集体搬迁到了风土气候环境很类似的β409，可终究不再是原来的那片地方。
　　自己和母亲的家里失去了联系。而父亲这里也只剩下奶奶、大伯、姑父姑妈与他们生病的儿子。姑父姑妈资助自己完成了大学的学业。自己家里本来也不很宽裕，经过这一场打击更是溃不成军，自己当然十分清楚他们能挤出这些费用给自己读完大学时多么艰难的选择。
　　所以自己努力学习，毕业之后尽力去寻找好工作。
　　“嗯嗯，您先别急，不如等我稳定了到这里的大医院来看一看吧。”尽量捋直了舌头，压制着酒气，使自己说话听起来勉强像个正常人。
　　“嗨呀，这里好几个医院都说要住院观察治疗，你也知道的，住院它......”
　　知道，费钱呢。
　　“知道的，姑妈。现在月初，还没到发工资的时候，等发了我就给您，你们也注意身体，别太劳累。”
　　“哎哎。”对面应着。
　　“之前那些钱，应该能先住上院吧。”思维还没有完全被酒精带走。
　　“哎呀，现在去医院住着也没什么用啊。我们就拿去买了一些药。”
　　“药啊，好的，按照医生的嘱咐吃了吗？”
　　“按了，一包药早晚煎了，按时吃着呢。”
　　果然......就知道，肯定不是医院开的药。
　　欲言又止。
　　姑妈还在说着：“我们在家里也天天祈福，就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哭笑不得。
　　莫名回想起之前的场景。
　　“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香气。”他的笑像阳光一样洒落，说完还凑近闻了闻。
　　“啊是吗？”思考了一下，家和学校离得不太远，刚刚回了趟家，于是笑笑，“买了瓶香水。”
　　挂了电话，终于可以换下黏在身上的衣服了。
　　洗完澡终于感觉浑身清爽了，头刚沾到枕头上，铃声再次毫不留情地响起。
　　“小郢啊，那个，你大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能不能......”语气听着诚恳，却又带着不容反驳。
　　“呃，那个，大伯啊，你也知道我之前的工资都给哥拿去治病了......”叹了一口气。
　　“这就见外了啊，小郢，你不是进了大公司吗？他们的工资可不低啊，总不会全给他们了吧？再怎么也有点积累的吧，你放心，你大伯我绝对会按时还给你的。”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之前借的一次也没还过。
　　“大伯，您最近在做什么呢？我之前说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哎呀你说的我当然都记着呢，不会被人骗的啦。”
　　“我也是真的没有多少了。”
　　“没关系，多少都行，都行。”
　　反正每天也不用吃晚饭了，午饭就在公司随便吃点凑合凑合。
　　但是最近似乎越来越频繁了......很难不去想到那几种的可能性。
　　好累。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已经昏昏欲睡了。
　　手机却偏偏要吵醒自己，打碎已经成型的梦境。
　　传来了主任醉醺醺的声音：“小白啊，嗯，小白，那个，嗯......”这个冗长的开头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他似乎才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那个，今天的，嗯，今天的客户，很满意！嗯...对，很...高兴，他说，说，明天想再见见你。嘿！瞧你，运气多好，要是，要是，把他给哄好咯，你以后可是不愁的......说不定你能在地区做总代...代理呢。”他嘴里像是裹了个枣，含含糊糊，但大意自己是听明白了。
　　“哦，哦。”只能这么回答了。
　　他语气稍微严肃了一点，带着醉意的官威：“你要知道，这任务很重要，他如果不高兴了，不愿意引进这个项目......”
　　“哦，哦。”
　　“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他轻哼一声，“明白最好，到时候啊，你就会感谢我看中了你来完成这个，呃，任务，有人上赶着求我，我还没答应呢。”
　　应该怎么说呢？
　　“好，谢谢领导。”
　　“对了，明天不用像今天，今天一样，啊，晚一点，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会，嗯，洗个澡，什么的。好，不跟你说了，你休息吧。”
　　放下手机，却丝毫没有睡意了。
　　其实，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不然，也不会和他分手了。
　　自己后来也交过好几个男朋友，虽然每个人都不同，但也确实存在一个共同点。
　　都不差钱。
　　想起从前的那一段时光，泛黄得让人揪心。
　　“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手指交缠在一起，“那个，萨维奇，可能......”
　　“怎么了？”他依然温和，他总是笑着。
　　在一起一年多，从一开始的相互了解，慢慢靠近，语言逐渐暧昧，再到他阳光直率的告白。从开始到欣喜到热恋再到接受平淡的美好，虽然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如胶似漆不可，但让人感到宁静舒适。
　　自己的理由牵强而奇怪，连自己都不信。
　　“我没告诉家里恋爱了，结果妈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呃，相亲对象。然后我想当场告诉对方的，不过他好像有什么误解......”已经说不下去了。
　　“那我当面去解释？还是？”他也有点愣住了。
　　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昨晚编排好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其实是这样的，我感觉误会挺大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这样反而有点像脚踩两只船不太好不如我们分手吧都是我的问题你值得更好的从我家长选的人我也看出了他们的标准我们也不太可能走到最后的不如就到这里吧。”
　　那一刻，他清澈的蓝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径直望向自己，一切仿若凝固，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认真的？”
　　闭上眼睛，深深地点了几下头：“对，我认真的。”
　　他握住自己的手：“你的内心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不是了。想和他一直在一起，那种想法至少在和他恋爱的时候从来没有改变过，还没来得及接受时间的考验就要被切断了。
　　“是的。你很好，是我的错，祝你......”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打断：“没有其他理由吗？”感觉在生气了。
　　心一狠，假装云淡风轻：“也可能是激情褪去之后觉得感情淡了吧。感觉我们可能不太适合长期相处，性格也有些差异。还是和平分手吧，以后......做朋友吧。”
　　他叹了口气：“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也只好尊重你的选择。”
　　看着他低头远去的背影，直到他走得足够遥远，变成黑色的小点，自己才敢开口：“萨维奇......”
　　他永远那么温柔。
　　大概以为自己再说气话吧，后面一个月他也想过挽回。自己每次都要动摇了，只是明白终究不可能，还是别耽误他了。
　　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就消失了。
　　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那天的见面可并不愉快。并不是光线很明亮的约会地点。
　　“抱歉，家里人不了解，我有对象了。”
　　“哈？诈骗我呢？我可是听说你是雏才答应过来的啊。”对方语气不善，也激怒了自己。
　　“你说话放尊重点。”
　　他不屑地笑了：“哎呀，不会吧？你们不会是小学生恋爱吧？啊哈哈哈真可爱。而且听起来你好像不知道，你妈是怎么和我妈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皱起眉，这话什么意思？自己确实不了解。
　　他揽过自己的肩，虽然想推开，但他说话的声音不大，要靠近了才能听清：“看你还挺合我胃口的，勉强告诉你吧。我妈是长铭寺的管理，不少重要事物都经过她的手，而且她也很喜欢和众人跪坐在一起参拜，和他们聊聊天，倾听大家的声音。”
　　“偶然遇到了你妈，两人聊得很投机，聊起了自己的孩子。”
　　“但是我妈也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不过呢，想要见到她也不难，比如，要是想买一个佛位供奉的话，有的时候是她来接洽。”
　　“她真的，很希望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呢......”
　　“她哪来那么多钱？”自己挣脱开来，忍不住发问。
　　对面眼神轻漫：“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我不怎么差钱。我对你也挺感兴趣的，所以我妈有没有悄悄走走后门我也不太清楚呢。”
　　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冒着汗。
　　“白郢，对吧？我可不想到时候你说你是被迫的，自己想想？”
　　嘴角忍不住抽动，心脏仿佛被浸泡在冰水里。
　　“行，不过我得先和他分手，然后来找你。”
　　“哟，还挺有原则，看来是真爱啊。”他揶揄到，“可是，我还没验货。万一你只是借机逃跑了......”他一把拉过自己。
　　“都到这里来了还想走？”
　　“别紧张嘛，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靠谱的分手理由。”
　　“宝贝儿，真紧，没骗人嘛。”
　　自己当然曾经有幻想过本质和此类似的场景，当然人是不一样的，感情感受也天差地别。
　　其实都是男生，如果自己用尽全力也不是不能逃脱，只是那样的话，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再想想，自己的家庭也未必会觉得萨维奇好，而自己感觉其实是自己配不上萨维奇。
　　就让它停留在那个地方吧......
　　外面的天空幽暗，却又因为城市的反光显出怪异的暗红黄色。
　　回忆着，竟然又有思绪不合时宜地冲进来：他和他...... 做过吗？
　　糟糕的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忍不住伸出手，一拳打在冰冷的墙面上。
　　该去买点安眠药来吃一吃了。
　　第二天，依然顶着大黑眼圈来上班。疲惫地重复，重复着疲惫。
　　晚上，是一个私人的聚会。
　　像是个动物园，又像是杂技团。
　　小时候去逛动物园，看到好多不一样的动物，感到很新奇。两只羽毛丰盈的小鸟头靠着头，老虎在山坡上散步，猴子从笼子里面伸手讨点食物。有的时候，能看到一点不一样的行为。
　　去看杂技，就更惊心动魄了，不知道如何编排出来的姿势，竟然也能靠着人体的力量稳定住。大鹏展翅？蹬独轮车？
　　每个人穿着颜色不同的服装，鲜艳亮眼，好似移动的色块，几乎令人眼花缭乱。
　　回去的路上用所剩不多的钱买了瓶安眠药。
　　又是新的一天，是个周六，但依然要上班，安眠药效果不错，自己迟到半小时，还伴有像是撬开头盖骨一般的疼痛。
　　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掩着笑意，故作正经地说到：“迟到半小时扣50。”
　　低头认错，接受惩罚。
　　明明已经是三月份了，却还是感觉寒气逼人。
　　终于到了周日，可以喘一口气了。
　　看着手机里那个小小的数字，心想不如躺倒睡一天算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外面天色很暗，传来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
　　突然想出去走走。
　　打着自己用了很久了普通白色雨伞，与街上的花花绿绿似乎格格不入，因为用了很久，也早就失去了一开始的洁净，像是自带一层灰污。鞋底与积了薄薄一层水膜的地面接触，“啪”，发出清脆的响声。溅起清澈的水珠。
　　随心所欲地走着，连大脑都放空，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外面的空气微凉，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把城市变得更加朦胧起来。
　　不知疲倦的腿把自己越带越远。
　　莫名地，想去一个地方，好好看一看。
　　青砖红瓦，雕梁画栋，金光灿烂，普照众生。
　　跨入门槛内，白色的烟雾丝丝缕缕地飘然而至，缠绕在周围，耳边是循环播放的低低的诵读经书的声音，浑厚低沉，整个胸腔似乎都在共鸣。
　　有不少人都跪拜在佛前，双眼紧闭，念念有词，表情虔诚。
　　有一对夫妻注意到了自己，女人关切地问：“年轻人，你没事吧？看着脸色不太好。”
　　摇摇头，眼神想要聚焦却空洞，讷讷地问：“拜佛是为了什么呢？”
　　“傻孩子，佛祖是普度众生，渡人于苦海之中的呀。”
　　“那为什么，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呢？”
　　“世间人那么多，最虔诚的声音更容易到达。”
　　“这样。”勉强堆出的笑容大概很难看。
　　头有点晕，能看见绿红金蓝色的点点不断在眼前密密麻麻地出现，头疼欲裂。
　　回头看屋内慈眉善目又似乎面无表情的金身塑像，周围的电子墙面的都是一个个像素块堆积出来的不同的佛像，只要不停电，周身的佛光就永远长明。一如距离金色大佛最近的贡品里，那永不熄灭的电子香烛。
　　他们似乎总喜欢买两种类型的香火，电子的代表自己生生不息的信仰，不断被火燃尽的，证明着自己的殷勤。
　　门外雨滴不断落下，院内一个硕大的香炉盛满了灰白色的香灰，虽然有篷遮盖，但依然有雨点飘进去，形成深色的斑点。
　　不理解。
　　看着看着，手伸了过去，抓了一把灰，依旧是熟悉的诡异香气。
　　迈出沉重的红漆大门，雨势丝毫不减。伸出手，感受着手上的香灰吸收着雨水，逐渐变为灰黑色的泥水混合物，吸附在手上，像揪了一手的雨后泥土。
　　闻了闻，依然香气扑鼻，是充满了血汗的诚心被热火灼烧后的遗产，是迷蒙的人以为通往极乐的飞机尾气。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自己无论说多少遍，他们都这样认为。自己和表哥说了无数次都没有用，最后都只能心想“随他们去吧”。
　　如果只是单纯的信仰，又何必多费唇舌。
　　可它不是。
　　连它曾经的创始者也不曾想到吧，千百年之后的遥远星系，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外表上说着“众生平等”却演变成了燃烧金钱的集会，精神空洞的人们为了这所谓的救命稻草掏心掏肺，背后的经营者坐在屏幕后面颔首嘲笑着他们的愚昧。
　　口中阵阵发苦，混合泥浆中有着颗粒感，与牙齿摩擦，咯吱咯吱的声响沿着骨头传至颅内。
　　听说良药苦口，看来这是良药了。治愈他们的内心，仿佛是自己不理解他们。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彩条相间，那是马戏团的外壳。
　　白脸红嘴的小丑吹起了小号，金毛的狮子低下了头颅跪趴着，被提着耳朵的兔子被扔进宽大的魔术帽......观众瞪大了眼睛，喊着，叫着，笑着。
　　路人行色匆匆，都举着那彩色的气球。
　　气味能尝出来吗？如果尝不出来，为什么觉得口腔里都是香气？
　　想要作呕。明明还没吞下去，胃液就仿佛提前预感到了它的到来，已经开始翻滚起来。
　　好像有什么声音.......有点熟悉，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透明薄片与外界隔离了开来，视野雾雾的，听觉闷闷的。
　　哦，电话响了。不得不把伞转移到黏糊糊灰土土的左手上，右手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大伯。”
　　“小郢啊......能不能，再借大伯一点啊？”
　　“前两天不是才......”
　　虽然没有视频，也能猜到他面露难色的样子：“呃，这个，嗯，最近，啊啊，最近确实有点缺，啊哈哈哈。”
　　“大伯？什么事这么急用钱？”感觉到大伯说话时舌头有点打结。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最近啊，确实，确实有点紧缺。过两天就好了，你先救济一下。”
　　“大伯？”感到疑惑。
　　“小郢啊，哎，我，你，啊哈哈，别介意啊，最近确实，有点，多，啊找你的次数，次数，有点多但是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还你别担心再借一点吧。”他的语速忽快忽慢，感觉状态有些奇怪。
　　“大伯，您告诉我，”左手潮湿泥泞的触感愈发强烈，“您是不是，在吸infinite？”
　　“啊，啊，怎么会呢......诶你可别乱想啊。”笑得勉强。
　　此时感觉裤脚受到了拉扯，一只可爱的狗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咬住了他的裤子，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白色与金色的毛上都沾着细细密密的水珠，尾巴温顺地耷着。
　　你也觉得我不应该相信？默默地想。
　　“大伯，最近我确实也没有什么钱啊。”语气也有些为难。
　　“我看你给你姑妈的时候倒挺爽快的啊。你这是不信任大伯啊，你这大公司的高薪阶层，肯定有不少钱，我又不是不还的，都是家里人......”
　　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感觉脚边的力度又大了一些，一时愤怒涌上心头，一把挂了电话。
　　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电话又响起，语气更加卑微，甚至是痛苦：“啊啊，小郢，我承认，是infinite，真的受不了了，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了，没有那个，我就提不起劲，现在难过得要死了，浑身都疼，哎呦，你救救我吧，啊，小郢。烦死了，头晕眼花，哎呦呦，啊啊，难受，就当大伯求你了，就当救我一命，今天见不到它，我肯定就死了。”
　　“什么时候？”
　　“当然是现在啊，啊，快一点啊，小郢，货卖的可快了。”
　　“我问什么时候开始吸的？！”一时间都忘记对方是自己的长辈。
　　“就是有一天，我一朋友，说这个，吸了之后比神仙还快活，特舒服。我也是一时好奇，有点想体验一把。周围不少人吸的，没有你描述的那么可怕的。”
　　“大家都活得很好......那些有点钱的，聚会时候都在吸。”
　　“其实吸到的那一刻是真的浑身都顺畅了，精神都......”
　　又想挂电话了，手都在颤抖。
　　“啊啊，但是现在，我真的要死了要死了，哎呦。”音调都有些变了。
　　“它什么都好，就是太贵了。”
　　“你不会要看着我死在你眼前吧？啊？”
　　默默跟着自己的狗狗此时又轻轻咬了咬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裤管。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几乎要把肺内的空气尽数排出。
　　“知道了，不过真的没多少了。”按掉了电话。把自己的生活扔掉，那还有一点点。
　　大颗砸在地面上的水珠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松针样的蒙蒙细雨绵绵不绝，给暗灰色的城市笼罩上一层雾。
　　蹲下身，摸摸小狗的头顶，“下雨了，淋了不少雨吧。”
　　说罢，把伞放在了它的身边，感受到雨丝落在脸上，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租住的那栋像威化饼干一样的大楼。
　　路边，一辆辆轿车行驶而过，轮胎卷起污水，洒向路边，溅在白色的伞面上。
　　一把黑色的伞悄然而至。
　　他拿出纸，蹲下身，擦干了狗狗身上的雨水。擦完后，目光落在伞面上，轻轻擦拭，水滴消失了，但泥渍污尘却留在了上面，嵌进了纤维之间。
　　他象征性地敲了敲小狗的脑袋：“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对你的好呢？”
　　小动物听了之后垂下头，轻声呜了一声。
　　伞柄上残存着水与灰的混合物，散发着经过雨水浸泡后依然不消散的香。
　　“可惜啊，有个直男，恐怕分不清香火与香水模拟的焚香的区别。”
　　把牵引绳拿出来给狗扣上，“又乱跑了，回家吧。”它也乖乖的，没有反抗，和打着黑伞的人一起离开了。
　　日子总是那么难熬，每一天像在火上烤，水里煮，油里炸。只有切断所有的感受器，变得麻木，就不会太难受了。
　　稍微升了个职，但好像只是更加痛苦了，主任最近总想和自己交流，虽然每次走进他办公室只是汇报完工作就赶紧离开了。自己也会变成众人谈论的对象吗？
　　生活和天空一样，黯淡无光，仿佛有一只手一缕一缕抽走了所有的希望与魂魄。
　　自己曾经不屑于正眼去看那些装饰着荧光色彩条的虚拟现实情感体验馆，还想着是得多空虚才会到那里面去模拟那种感觉。现在想来，有需要才会供应不停，还是当时的自己太年轻。
　　每天每天。
　　真的好累。
　　“对不起。”温和的声音带着些许羞愧。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呢？”
　　“你提醒过我的，但我还是一意孤行。”
　　“没什么，很多人都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
　　“啊，今天找你，其实有点，不情之请。”心情竟然意外的平静。
　　眼前的男孩子笑得仿佛洞察秋毫：“我猜到了。介意我录音吗？不然某人以为我谋害可就不好了。”
　　他很聪明敏锐，似乎已然了解今天自己找他的原因，难怪能坐在那个位置。
　　“当然可以。”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走动，跳动的线条像是蜡烛上雀跃的火苗。
　　白色的墙面，消毒水带来的洁净感。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死后，会把肺转移到器官保存箱里，能帮我送回去给我表哥吗？”躺在白色的床上，感觉阵阵发冷，脸色大约也是苍白的。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顺带把骨灰带回去，虽然放在哪里都无所谓了。”所思所想所感都将不复存在，那一捧骨头灰去往何处并不重要了。
　　“好的。需要让他抱着你回去吗？”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面露诧异的神色，随后漾起一抹微笑：“啊，你似乎是个很浪漫的人呢。我自然很乐意，虽然也感受不到了，还是那句话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自己本来也是想拜托萨维奇的，只是似乎不太好。才想找十五探探口风，倒不想十五直接提了出来。
　　“那，我也可以有一个不情之请吗？”十五浅笑。
　　“什么？我尽力。”
　　“眼睛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你也有想要救的人吗？”习惯性以为是眼角膜。
　　“不，没有要救的人，我指的是整个眼球哦，可以吗？”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不过已经不在意了：“哦这样，也没关系，可以的。其实只要器官能送回去给他，其他都无所谓。就算抛尸荒野我也没感觉的。”
　　“那你就不怕我连器官都不给你送回去？”他挑眉。
　　“那，我也没办法，哈哈。”感觉心情无比地平静，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平和，似乎一切静好，无欲无求。
　　“不过既然要拿你的眼睛，我必然也会完成你的心愿。能帮我写张标签吗？描述一下你自己就好。”他推过来一张卡片。
　　“星际203年
　　3月28日
　　白郢
　　”
　　思索片刻，提笔写下，“一个平凡卑微无力的人”。
　　他不予置评，收好了卡纸。
　　“啊，对不起，只是回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死之前突然有点口无遮拦了，开始想着，如果没和他分手会怎么样......”小臂搭在眼睛上，自己到底再说什么？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说，但就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他的回答竟然也出乎意料：“我对我撬墙角的技术很有信心的。”
　　“也是，要是和你比，我差太远了......”虽然刚刚那句不太中听，但确实是大实话。
　　“哈哈，说了奇怪的话，抱歉，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好像不是呢，反而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了。”有点羞愧。
　　他依旧温和：“没关系。想说什么都可以。”
　　歪头，突然有个奇怪的问题，与其说是问题奇怪，不如说是自己。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他凑了过来，侧耳倾听着。
　　然后他眨眨眼，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了答案，声音和答案一样，似有抚慰人心的魔力。
　　笑了，果然，“我猜也是。”
　　说完，躺倒在柔软的靠枕上，徐徐闭上眼睛。
　　“其他的事情我都写下来了，麻烦你们了。我可能想自己待一会了。再见。”
　　终于拥有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一段时间，可以不顾及任何人，不用想着等会要做些什么，不会有工作任务，没有人情应酬。
　　很久没有感觉这么神清气爽了。没有厚重幽深的香火气，消毒水的味道是如此的清洁。
　　回头看去，从小到大，不少细节甚至人名都已经散佚，只留下了碎屑，但这些被时光照射到颜色浅淡的印象回忆却比最近脑海里满满的高亮色彩给人以更大的触动。欢乐的时刻不很多，但值得反反复复回想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觉得苦累。以前苦乐不均，但还勉强能借由那一点点甜短暂忘却苦涩。而今竟然逐渐失去了味觉，只觉得一切无味，倒也面对什么都毫无波澜，只是会因此感到失去奋斗的意义。
　　其实也没有太多在意的人和事，所以才能心平气和地躺坐在这里。
　　按下铃。
　　这是透明的液体，infinite注射液好像是蓝色的，突然想起早知道自己也试一下了，到底是什么感觉，能看见平时看不到的风景吗？
　　算了，平时看见的也很奇幻了。彩色的色块，扭曲得像漩涡，动物在摩天大楼里开狂欢party，尖锐与低闷的叫声重叠。白色的小虫，在自己的位置上吐着丝，织就关住自己的茧房，至死方休。金色的光芒，红色的烛，自己不懂判定虔诚的标准，如果设定让自己的电子小羊羔每日点燃香火，诵读经书，把信念刻在它的源代码里，屏幕里那个由无数个色点构成的形象会知道吗？会带它脱离电子苦海吗？
　　不知道，反正自己要解脱了。已经有些困了。
　　希望他，能带着自己最后留下的器官，看看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没什么值得看的，但至少应该看一看，这样离开之前至少不会后悔没见过，好歹来了。
　　萨维奇握着玻璃瓶，凝重地看着里面深琥珀色的眼睛，直到屏幕里一排不断跳动的线条静止得像一排栅栏，沉默良久。白郢于他，其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过去式，当时见到，几乎与多年不见的老友无异，但这样的结局，即使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也足以令人哀叹。
　　“什么能让他这么绝望？”他不禁问到。
　　“可能太多了吧，他的故事和我想象的也稍有不同。β409，听说尽量基本还原了β29的样貌，不去看看吗？”他面前一个箱子，似乎准备随时提着它出发。
　　萨维奇叹气，放下玻璃瓶，看向旁边的盒子。迟缓地点着头。
　　“还有一个问题，最后他问了你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少年挑了下眉，附在他耳边窃窃私语。萨维奇面露质疑的颜色：“你没骗我吧？他会问这个？”虽然表面镇定，但耳朵根都微微泛起红色。
　　“我有必要在这时候骗你吗？”他一耸肩，“再说，我猜你们没有过吧？他似乎，一直对你都挺有好感的，所以会这么问也在情理之中。”
　　萨维奇给自己大脑稍微降了降温，十分勉强地同意了他的观点。
　　“所以呢？你怎么回答的？趁机贬低我了？”
　　“他好像觉得我的答案挺合理的，你这么没自信啊？”十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提起箱子：“走了。”
　　萨维奇联系下文，竟然挑不出毛病，只好先放下疑问。吐了口气，捧起那盒子的时候，淡蓝色的波浪在瞳仁里翻动，也拍击在了了心弦之上。
　　这地方，果然不是给人生活的。
　　......
　　“特别温暖，特别炽热。”
　　“我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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