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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封尚书
暮色渐至,原本翠绿的河面敷上青纱,船上印有林字的灯笼依次亮起,对岸村落也升起袅袅炊烟。
甲板上,少女倚栏远眺,偶尔回身拿笔在宣纸上细细勾勒,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幅舟上拾暮图就大功告成。
少女拿起画作仔细端详几遍,面露满意之色,随即从桌上锦盒中取出枚印章,覆盖之处,赫然出现林氏黛玉四字。
“玉儿,怎么不用我前日送你的那枚?”
一旁静赏夕阳的林如海,看到那枚鸡血石印章后,顿时目露不悦。自从学会雕刻后,他可是为女儿刻了好多枚,却没见她用过一回。
“爹爹~您送的印章我都好好收着呢。”察觉到林如海的情绪,黛玉赶紧撒娇安慰。“我现在丹青技艺不精,用这枚旧的就好,等来日我的画名扬天下,那时爹爹送的印章就可以每幅画轮着用。”
虽然这话有卖乖讨巧的嫌疑,林如海心里还是觉得熨贴:“好玉儿,爹爹就等着那一日了。”
父女俩说笑了几句,船尾就响起梆子声,已经到吃晚饭的时辰了,甲板上陆续会有船工聚集,不适合再待下去。
帮黛玉收好笔墨纸砚,林如海带着女儿进到船舱,准备和贾敏一起吃饭。
此次上京,除去林家三口,随行的还有林旭、林阳两兄弟,以及温杏林,其余的也就各人身边亲近的仆从。像田产铺子和陪房老仆这些,就全都留在苏州,毕竟还要为一家人留条后路。
刚到贾敏住处,就遇到林阳两兄弟一齐过来,手里还捧着几盘金黄发亮的枇杷,应当是中午船停靠码头补给时,下船去买的。
黛玉贯爱和他们玩笑,见此不禁促狭起来:“两位哥哥还说下船是要见识民俗风情,这样写文章更容易些,原来是嘴馋,想吃枇杷了。”
明明是知道她爱吃,才特地带回来的,如今却背上嘴馋的罪名,兄弟俩哭笑不得。
林阳稳重话少,嘴上功夫向来不如黛玉,这种时候只能沉默应对。林旭却不一样,他性子恣意跳脱一些,这些年相处下来,面对这种形势,已经练就飞速反击的能力。
“可不是我们嘴馋,而是才上岸,看到许多买枇杷的小贩,就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不许说!”黛玉轻斥一声,随即脸色骤红,像只受惊的雀鸟般扑到林旭面前,伸手就要捂他的嘴,却因个头的差距,怎么都够不着,急得直跺脚。
原来前些年黛玉七八岁的时候,贾敏外出染上风寒,她去探望时,在窗外听见贾敏呓语“琵琶”二字,随后便端来一大盘子枇杷奉上,正好碰上贾敏手拿一把琵琶正在调音,才知是自己将“琵琶”听成“枇杷”,后来林如海听说此事,还特地做了首诗取笑。
这会在场的人,加上刚出来凑热闹的贾敏,全都知道她这件糗事,见她打鹰的却叫鹰啄了眼,一时满室朗笑。
黛玉更觉脸热,忙扑进贾敏怀里:“娘亲~你们都欺负我……”
贾敏忍俊不禁,揉揉女儿的脑袋,嗔到:“你这小促狭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招惹两位哥哥!”
黛玉伏在贾敏怀里不答话,背地里却对着林旭做了好几个鬼脸,显然还有再战的可能。
一场闹剧结束,五人于贾敏处吃完晚饭,林如海现场点评起林阳、林旭的文章,言辞甚是犀利。
明年秋季就是乡试的时间,兄弟二人虽然已经考中秀才,但幼时启蒙基础薄弱,后来虽有林如海悉心教导,然乡试人才济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中,因此近些日子分外严格。
此时黛玉也坐在一旁等待批点,她虽跟着温杏林学医,学业并未落下,每次林如海教完两兄弟,都会化繁为简给她再教一遍。女子不能参加科考,教授她便侧重于诗词歌赋,但经史子集也会涉猎,因此文章也要跟着写。
而像弹琴作画、品茶对弈这些风雅技能,贾敏也会参与其中教授三人。可以说,过去的五年里,林如海夫妇的全部时间和心力,都在用来培养这三个孩子。
在船上又飘了半个月后,林家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前来渡口接船的,不仅有林家先行赶来的仆从,荣国府贾家的下人,更有携带皇宫标志的内侍。
宫里派人来接,林如海自然要先去拜见皇帝,只能留下贾敏一行人,自行回府。
贾府的陪房管事赖大家的见此,到是高兴起来,她们受贾母严令,今日必须将贾敏母女二人接到荣国府去,这会林如海离去,她们就更有把握一些。
岂知她才说出意图,便被贾敏一口拒了去。
“赖嬷嬷回去告诉母亲,待我今晚休整之后,明日一早便带着夫君和女儿来府上拜见。”
赖大家的又苦求几遍,贾敏仍不松口,这才悻悻离去。
娘家派人来接,本来是表示看重出门子的姑奶奶,走个过场便罢了。若是刚下船就去娘家,世人会以为是林家薄待了贾敏,到时京中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都不一定。再说林如海此次奉命进京,朝野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在自己这里出了纰漏,那可真是要悔青肠子。
这些道理,在贾府运筹帷幄一辈子的贾母,不可能不知道。当下贾敏也只能认为是母女二人十几年未见,母亲太过于思念自己。
且说林如海随着内侍进宫,不过一个时辰便传出消息,皇帝封林如海为户部尚书,掌管朝廷财政税收、户籍人口管理以及民生经济事务。
这下可算是彻底惊动朝野,要知道户部尚书位列六部尚书之一,直接关系国家经济命脉,且只对皇帝一人负责,是财政决策的核心官员,有时一个决定还可能影响朝政走向。
一时间,京中上下议论纷纷,别的不说,所有人都清楚,这京城权贵中将多出一个林字。
荣国府内,因为没有接回贾敏母女,赖嬷嬷回完话,正在堂下满心惶恐踌躇,生怕贾母发难。
坐在榻上的贾母,此时脸色也没有多好,若不是顾忌着儿媳妇、孙媳妇以及几位孙子孙女在场,怕是已经发火。
这位在整个贾家久坐宝塔尖的老封君,已经习惯面对小辈时的说一不二,不管她的要求合不合理,从来没有人敢明面上拒绝,就以为嫁作林家妇的女儿也是一样,这才有了渡口上不合规矩的一幕。
贾府诸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却无人敢提,也不愿提,这会儿也只有机智聪颖的王熙凤,敢开口说话
“今夜呀我就不回我那院子睡了,就在老祖宗床边打个地铺,明日我可得早起守在老祖宗身边,鸳鸯,你再给我备上两口箱子吧。”
习惯打配合的鸳鸯也应声回:“二奶奶要箱子做什么?我这里有书箱、长方套箱、衣箱,你要哪一个?”
却见王熙凤回身端过一盏茶递到贾母手上,接着帕子一甩,笑道:“姑姑今日刚下船时不来,又说明日带上姑父表妹专门过来,怕是回府准备大礼去了,今夜我睡在老祖宗身边伺候侍奉她,明日说不定老祖宗看我可怜,便从姑姑带来的十几口大箱子里,分两箱子给我呢,你就拣最长最高的箱子留下就行。
这一番话说出来,果然惹得贾母大笑:“你这破落户,成日就知道盯着我的东西,我敏儿送来的东西,便是针头线脑也不给你。”
“瞧瞧!瞧瞧!老祖宗多偏心呐!平日里我们有个什么东西上供,老祖宗偏疼几个弟弟妹妹,全都给了他们,如今姑姑一家回来,怕更是忘了我,可真叫人伤心!”
王熙凤说着就拿帕子擦起了眼角,这一番言语动作滑稽可笑,堂上诸人全都笑出声来,气氛已然回暖。
“我与敏儿十几年未见,这回她好不容易上京来,我自然是要偏疼她的,明日她们一家来我们府上,你们可要好生招待。”
贾母说罢,眼神扫过众人一圈,明显是在借着机会敲打,邢夫人和王夫人赶忙站起来应承,管家媳妇王熙凤不仅口头上应答,心里也在思索,明天的席面上要再加几道什么样的重头菜。
几人这么说着话时,贾母身边的琥珀突然行迹匆匆地进来,还携带着一脸喜气。
“老祖宗大喜呀!刚刚二老爷身边的李十儿过来报信,二老爷在工部同僚处打听到,陛下封林姑爷为户部尚书,十日后正式进驻户部,掌管财政大权。”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贾母甚至从榻上站起身来,问道:“这消息可属实?是二老爷亲口说的?”
“是二老爷亲口告诉李十儿,让他回来报信的。”
得到确切答案的贾母,终于喜上心头。五年前林如海辞官时,她还生了好大一场气,觉得荣国公当年的算盘落了空,谁曾想当年夫君执意将女儿下嫁,是实实在在走对了一步棋。
不同于贾母的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时,邢、王二位夫人心里已满是酸涩妒忌,他们的夫君仰仗祖荫,还混的不上不下,权臣这个词,离他们遥远的像梦一样。而八面玲珑的王熙凤,已经在盘算明日怎么讨好姑母表妹,好让自己沾几分好处。
大人们的心思放在尚书身上,屋内坐着的几个小辈,却在想林家的那位姑娘,想她的长相、才气,想她的脾气秉性,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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