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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摩罗王
她骗过小和尚,说她住在北海对岸的渔村。
所以她明白,他为何要渡海。
“这一连几个月的风浪着实奇怪,不隔几日遍狂浪滔天,好似就是冲着他来的,如今他死了,海面才渐复平静,瞧你样子,来时定也没躲过扑打,可今日之浪,算小的了。”
这些个话,听在阿曜耳朵,烦扰在她心的是“业障”二字,都是她意气用事害了他......
“将人糟蹋了又一走了之,我见了这么多姑娘,唯独你也忒没良心了些,你若是当真喜欢他,何不来看他?”小圆眼说着叹了口气:“被禁锢在那晦暗四角相思成疾,又满心充盈了辜负神佛的歉疚,折磨折磨,委实折磨,杀人诛心呐。”
该如何与他解释,在她眼中,不过区区几日罢了,只是仙界几日,便是人间数月。
“他最是这世间律己之人,我今破了山上阵法,在此等你,就是要看看是个何方神圣,叫他错到此处,宁丢弃了毕生修为,甚至于丢弃了自己的性命。”他浅浅而言,那语中也有出乎意料之感。
“行了,哪里来哪里去,这梭子山满是阵法,你也不要再来。”
小肥啾懊悔了......
从前知道佛门无情爱,与佛门中人情爱是为不耻,是如偷如抢的坏事,教人们嗤之以鼻,可她宠在月老手心,自小不知天高地厚,天性胆子也憨大些,允她一步,便行十步。本身恣睢无忌,加之脸皮也怪厚,凡事得了豁口更加肆无忌惮,只要能做成,便甚么也不管不顾了。
故而金乌总训斥她,无法无天,善行一己之私,不顾旁人死活。
“我要救他。”
“救他?”
阿曜抹了把满脸得泪花子,毅然道:“是我害的他,我要救他。”说罢,她便转身出了门。
轻蔑这恣意的话,他笑了:“救他。”
......
出来后如风如火的,元元小跑着跟在她身后:“阿曜,那你打算怎么救他?”
“去冥府。”
“冥府?”
......
小小龟子驮着她过海,她坐在壳上一反常态的耷拉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阿曜。”龟子弱弱唤了唤。
她唰的又哭得梨花带雨,颤抖着肩膀:“元元,是我害了他,都怪我......万一我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我该怎么活呜......”
瞧着她精神不济,也不好在这时撇开她。元元一路陪着她,可她说的是要上冥府去......元元心底有些犯怵,难不成是去跟阎摩罗王抢人......
阎摩罗王是什么人?最是叫人闻风丧胆一人,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尽身肃杀之气已然叫人不敢近身。况那冥府十殿十座刑司,刑罚残忍之至,别说地狱鬼魂,就是天上神仙也怕。且,冥府难寻,需得应天时,应地理。
可阿曜就这么带着元元来到了这,甚至有些熟门熟路。
渤海以东有阴山,阴山时显时没,没后便成一深邃海沟,不见底。应在阴山显时入山,午夜子时遂见幽冥鬼府,即阴曹。
方入阴山,就觉脊背凉。待到子时,鬼火腾飞,如有阴煞窜走,隐隐见地府大门敞开,请君入内。
“阿曜......你怎认得这路?”
“我常来这玩儿。”
她说她常来这玩儿......元元有些不情愿的跟她进了这死气沉沉的大门儿。
可是,这周遭虽无生气,却也不曾像他从前听说的那般“骷髅若岭,人皮肉烂作泥尘,腥臭难闻。”
腾腾青烟是冷清了些,可廊道洁净得很,竟有淡淡檀香,着眼望去,即见廊檐吊着一尊尊香炉,炉上雕饰细腻。旁的业火红莲生得也漂亮惹眼,红煞煞的。红莲海中尤有匠人正俯身作弄,匠人头戴草帽足长靴,细细打理每一朵红莲花。
阿曜察觉元元诧异,道:“阎魔罗王是个讲究人,平日里过得精致。”
红莲实在漂亮,偶有一枝瓣上撩着焰火,元元不觉惊呼,却被近处的一匠人听去。
“漂亮吧?”匠人直起腰转首过来。
元元心底一缩......竟是骷髅头,他强颜欢笑回应:“嗯......嗯嗯。”
骷髅头声似老者,听着在笑,面上却毫无动静。他些许自豪:“引了无妄海一股水,没想竟这样奏效。从脚跟起我就悉心照料,施水恰如其分,今儿莲池赛往年还要烈,殿下瞧了心里头定然喜欢。”
这些个红莲皆是阎摩罗最爱的,故才谴了小差专门照料。
十殿是刑司,亦有是个阎王,俗称十殿阎王。是以一殿秦广王、二殿楚江王、三殿宋帝王、四殿仵官王、五殿阎罗王、六殿卞城王、七殿泰山王、八殿都市王、九殿平等王、十殿转轮王,自坐冥府十处。而阎摩罗即是五殿阎罗王,亦是十王之魁首。
到殿,闻是阿曜,便请上殿。
大殿幽闭,烛火晦暗,元元弱弱跟在阿曜后头,四处望了望,只见龙骨御座上似有一人背朝着他们持书在阅。
“何事找我。”
御座里沉沉的问了一句,这声有些诡异,如同两个人说话,系一男子和一女子,二人声却归一。
“姐姐......”阿曜张开嗓子又唤上了姐姐,瞬息委屈起来。
闻见她声委屈,御座里人搁下书,转朝向他们来。“给人欺负了?”那人嵌在御座里,一袭玄裳肃气逼人,晦暗灯火里一张冷艳的脸庞上,恹恹的眸子瞧着他们。
这便见阎摩罗王真相。
“不是。”阿曜要说,可已然抽泣得不成声:“小和尚、小和尚......”
“你说。”她转眸示意元元。
元元一颤,期期艾艾道:“她、她,不是,阿曜喜欢北海梭子山的小和尚,可小和尚前些日子失在了海浪里,她想、她想来冥府找找看。”
阎摩罗王不咸不淡的笑了一声,开口道:“哭什么,将他的名说来,我让差子下去把人拿上来还你便是了。”
竟这样爽快就答应了?
元元有些纳罕,那些个来阎王手上抢人的如今不是在八层地狱就是在十八层地狱,若不然也早已化渐为希,灰飞烟灭了。原在池塘里听经,竟有一老徐娘携着钱银到寺里来求,求住持施阵做法将自家儿子的人魂从阴曹里追回来,住持心存自然道法,自然是不肯的。道其犬子生性嗜赌,每每肚里下了二两酒,便殴打其妻,竟执索勒其脖,至妻死胎落,两条性命损尽阴德,寿元折尽,故阎王要收他,叫他在妻儿祭日摔进了田坑,折断脖子窒息而死。住持言犬子阳寿已尽,不得再追,随后拒之。
哪承想这半老徐娘卖了一辈子豆腐脑,家底全然拿来要魂了,这家底算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四个年轻的小师傅戒不了贪欲,竟几个人分了钱接了这法事。子时背着住持来后山围坐划阵,人魂出窍,追来冥府阎王要人。
翌日,却只见得四人七窍流血的尸首瘫在后山,一样折断了脖子。
住持抑郁终日,想不明白。只七月半竟得玄衣阎王托了一梦,背手立于他的榻前,口中漠然训诫:“身作佛阇弟子,竟助纣为虐,是你身作方丈的失责所在。四人已打入号叫地狱同那伤妻害子之徒一并受业,受烊铜灌肚,烧烂五脏,永生不得出。你亦是身起业障,一世修行,付诸狂澜。”
方丈寅时惊醒,榻前并无一人,下来连连叩拜,此事终了。
也因此事,元元晓得阎摩罗无王情,来阴司捞魂,是不自量力。
可是......怎么就这样答应阿曜了?
奈何阿曜还不成器,思索一番,实在苦恼:“我不知道他叫做什么名字......”
阎摩罗王瞥了阿曜一眼,不知眼底颜色,只兀自在御案上取出一卷轴,问:“何日死的。”
掰着指头数了一道:“丙、丁、丁丑日!”
元元趁阎摩罗王俯首察阅,悄咪咪的又挪进了阿曜几步,小声说:“她为何帮你?”
阿曜也悄咪咪的朝他打了打掩饰
,示意一会子出去了告诉他。
至于阴律无情,阎摩罗王为何视而不见,如此轻易答应了阿曜去,是阿曜生得可爱,亦同那些个大小神仙一样怜惜于她?自然不是,若从跟脚说起,那便要摘来阿曜爱四处游荡的性子,做个赘述的引子。
尽管耳不得清净,成日里听金乌念叨,可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去哪儿怎能由得金乌约束。
让她不要去南天门,她悄悄去了;让她不要去天山,她也去了,还见着一只漂亮的白龙;金乌勒令她不许去渤海,她也犟着去了。
来了渤海阴山,还摸爬滚打入进了冥府,恰巧遇见了阎摩罗王。
金乌不许阿曜来渤海,大致意思便是,阎摩罗是铁面王,倘若阿曜一股脑乱闯冲撞了阴律,便非同小可。况冥府亦是极阴之地,就是出了什么事,金乌近不得它,也无计可施。
可阿曜一只热心肠的小肥啾歪在廊檐瞧人家匠人侍弄红莲,跟人唠嗑,还给人递瓢舀水,叫人马虎了她是甚么时候混进来的,正聊得兴起,偏生被阎摩罗王给盯梢上了。
“不请自来,做客我幽冥司?”
胖子就要被捏爆了,阎摩罗王干如白骨的五指逐步收紧,阿曜就要喘不上气来:“姐姐,我是瞧您的花好看,我是、我是,我是瞧您人也好看,才贻入此地......”
旁的骷髅头匠人也替她求情:“今日莲开了,还望殿下手下留情,莫开杀戒。”
她漠然的笑笑,并不在乎,就要捏紧将阿曜变作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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