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

　　且说到荣氏十五世十四年中，天下已然大乱，北方四道已经两处独立，东海、河北皆建号帝王，东方荣屡屡想要北伐，却总被后方大小叛乱掣肘，岭南地土人乘中原大乱，勾结南方蛮族入侵中土，数万人攻打昆岭要塞乌龙关，荣乾派手下前去平叛。而此时西京王室已经彻底衰落，朝政大权尽归雨氏掌握，满朝文武皆为雨城齐心腹。兵马司使雨成平、西京防御使狐达、兵马司检点礼浩等人商议：“今天下大乱。上无天子之德威，难以服四方，不如拥立雨城齐为国主，号令天下。”众人打定主意，便一起来见雨城齐，说明来意，雨城齐假意说：“我一心忠于陛下，怎能做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诸位有此意，我心甚喜。只是再莫提及此事。”众人不肯，一再劝进。雨城齐说道：“兄长岂不闻‘天予弗取，反受其咎。’当今天子无恩威于天下，致使四方扰攘，当有一德才兼备之人代替。现在天命已在兄长，众人之言，实由情切，望兄长还是以大业为重，无负天下之望。”雨城齐心中狂喜，却仍做为难道：“废立之后，恐有乱臣闲语，蛊惑百姓，不服与我。”狐达说道：“天子即位，四方共主，若有乱臣闲语，当行王命诛杀！况雨田将军手下掌握西北精兵，英勇无敌，一旦即位，谁敢不从。”雨城齐见众人心意已定，方才笑道：“既然众位如此坚定，就由各位行事。”众人见他已经应允，当即分工：狐达封闭西京四门，并派兵净街，把守各个路口；雨成平以兵马司下令，城中巡查营全部出动，控制各个衙门及几个高官的府邸，并带着一众心腹爪牙和府中家将前去逼宫。
　　且说荣源在寝宫中，因各处战火不断，内心烦躁，睡眠饮食无常，久而久之，便卧病在床。几个宫人正侍候其喝药，时忽然听见外面吵嚷喧闹，荣源心中恼怒，随口下令道：“将外头吵闹的人，全部抓起来。”言未毕，一宫女跑进来喊道：“陛下，兵马司雨大人带着兵冲进内殿，正四处杀人呢！”荣源惊怒问道：“你可看仔细了？”这宫女已经吓得哽咽，半天说：“正是雨大人，还有许多大臣、甲兵。”荣源说：“不想泼贼竟然做出这等恶事？待孤前去查看。”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殿门便被撞开，雨城平戴甲佩剑昂首而进，走到荣源面前，略一躬身说道：“臣等请陛下升殿议事。”荣源轻声问道：“不知所议何事？”雨城平回道：“所议的是军国天下大事。”荣源忽然大声笑道：“什么狗屁大事，不过是尔等鼠辈要篡权乱政罢了。”雨城平猛地被荣源当面点破，一时尴尬万分，便说道：“臣等不过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非为个人之名利。”荣源冷笑道：“你等也配说天下，你雨氏一门受尽恩宠，父子兄弟皆高官厚禄，还不知足。为尽私利，侵蚀国帑、残害忠良，孤只是念君臣之义，不愿赶尽杀绝，没想到今天竟敢谋朝篡位。你等今日做此豺狼之举，就不怕天灭你们这厚颜无耻、狼心狗肺之徒？”雨城平被荣源破口大骂，铁青着脸吩咐道：“来人，既然陛下不愿起身，那就先取了天子印玺，再去直接请新王前来。”众人得令，四下里搜罗天子所用的印玺等物。
　　雨城平转身又对荣源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愿多言。只求陛下稍时能识时务，主动将王位让给我兄长。新王必定不负于陛下。”荣源笑道：“我想你一个区区司使，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果真是为你兄长谋此王位。可笑我一时糊涂，居然将他看做股肱之臣，何其愚也！何其愚也！”这时狐达率军士将荣源的几个后妃、皇子全部带到，一妃子指着雨成平骂道：“乱臣贼子，日后定然有忠直之臣将你等千刀万剐！”雨成平看了看她说道：“王妃就不要为后人担心了，可先想想自己的人头能保多久吧。”话音刚落，这妃子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中，原来是狐达抽刀在背后将她戳死，接着又连连下手，将众后妃。王子杀了干净，荣源心痛欲裂，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口中咒骂。只见狐达手握血刃呵斥道：“让位与否，早发一言，迟了，祸至矣。”荣源瞪着狐达说道：“你真的敢弑君？”狐达说：“四海尽知陛下无人君之德福，若还执迷不悟，遍地皆是行诛之人！”荣源苦笑道：“国破家亡，孤身存活又有何意？”说罢挣扎起身道：“狐达，你就尽管下手，用孤的首级，去向你的新主子请功去吧。”雨成平说道：“既然陛下一意孤行，臣等便成全陛下。只是身首异处，不合天子之礼，来人，献上白绫。”一挥手，两个士兵撤下旁边的绡帘，走上前来，缠住荣源的脖子，两边一用力，荣源喘息不及，片刻间，一命呜呼！
　　雨成平见荣源已死，下令将所有尸首运到城外乱坟岗草草埋葬，接着由率众人前去迎接雨城齐。此时雨城齐已经在自己府中等候，见众人前来参拜，大喜过望，当即前往皇宫，登太史殿受百官朝贺。
　　十四年六月初三日，雨城齐身着天子服饰，在西京东门外筑坛祭天，正式登基，改元雨氏元年，自称天子、号令天下。封弟雨成平为相国、长子雨田为兵马司使领河内道道使、狐达为兵马司副使，其他亲信一并升赏，并下令对剩余荣氏子弟以及忠于荣氏的大臣展开清洗。又下令给河北、东海两处修书，以示友好。
　　雨城齐弑君篡位的消息不胫而走，数日内便传遍各道。此时荣乾正屯兵廊城，本欲起兵北上，血孟河战败之耻，此时飞报传来说：“雨城齐弑了国主，自立为天子，传檄天下，命众臣臣服。”荣乾听罢，一时气血上涌，昏倒在地，众人忙救起，许久之后，荣乾徐徐睁开双目，看见众人皆有泪痕，愣了一下，随即放声痛哭，周围之人，无不潸然泪下。赵子昂上前劝道：“大王且止哀，当今之计，应先为先王举哀治丧。”荣乾抽噎着说：“我现在心乱如麻，发丧之事，就拜托众位调理了。”赵子昂等领命而去，安排丧事。
　　七月初一日，荣乾带众人身穿缟素，在廊城外大治丧事，遥祭荣源。礼毕之后，荣乾向众人说道：“国贼弑君篡逆，罪不容诛，我想要亲率王师西进，诛灭群贼，复我神器。众君以为如何？”此时帅府参议徐匡说道：“剿贼之事不可轻举，西北已被雨氏控制，河内道北有灞河、红河天堑；东有五关之固；南有西岭之险，易守难攻。若要讨贼，须发各路大兵一齐起兵，数路并进，方能成功。今我元帅府名为天下兵马指挥，实只有数城之地，兵少将寡，更有先前孟河兵败，实难成功。今大王应当先承继大统，正君位名分，再向江南各道发令，等各处稳定，再徐图西进。”荣乾说道：“先王驾崩不久，我若此时登位，只怕不宜。”赵子昂奏道：“‘国不可一日为主’，先王被弑，雨氏想要抢先号令天下。各地臣民，人心浮动，都在观望。大王要是不早日正位，以安人心，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荣乾听二人说得在理，只是心中还在犹豫，此时只见大将苗霖拔剑大喊道：“今康王德才兼备，值此国家危急存亡之时，不早登大位，有何迟疑？”说罢，将剑一横，双手捧着跪下，其他众人见状，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愿康王早登大位。”荣乾见群情激奋，自己也莫名激动起来。颤抖着说道：“我虽不才，愿顺应人心，以安天下。”群臣立即山呼万岁。择定七月十日在廊城帅府搭建明堂，康王荣乾登基称国主，接受百官朝拜。下旨：改元荣氏十六世元年，命赵子昂为兵马司使、苗霖为廊城节度使领京都地兵马司使，二人总摄兵权；其余众人，皆有封赏。
　　第二天，荣乾召见众臣商议西进之事，徐匡奏道：“西进剿贼，当分三步走，步步走稳，方能成功。”荣乾问道：“爱卿有何良策？”徐匡说道：“第一步，应当稳固京都以及南方各地，先派人往江东、江南两道传谕，命两地军民回归正朔，莫要从贼；再派人往西南道，给道使方立忠，许以高官厚禄，命其归拢于我，以彻底孤立河内；第二步，派大将重臣南下经营，江南各地富庶，训练士卒，囤积粮饷以备后用；第三步，等时机成熟，再西进河内，数路齐攻，就能一举而定。”荣乾听完，问其余人说：“各位还有何良策，可一并提出。”户政司副使杨久成奏道：“陛下，京都各地久经战乱，百姓凋零，城郭残破，先前可暂充帅府，如今陛下已登大宝，不宜再久居此地。以臣看来，不如南渡毗罗江，往建业州建都，以安王室百官。”荣乾说道：“孤新登王位，就抛弃旧都故地，往江东富庶之处迁居，恐寒江北众人之心。”那杨久成本是江东人，期盼王驾南迁以光耀故乡，便说道：“江北人心浮动，东海又有强敌觊觎，一旦东海叛军乘我等建国未稳，举兵南下，凭江北各处人马只怕难以抵挡。当下之计，求稳不求进，江东各地军民，翘首以盼王师南下，若要等到叛军南下我军兵败之后，再南渡避难，只怕难以服众。只能现在举国南迁，经营南方，所弃之处，不过廊城、滨州、登州三地，将三处军民并粮草财物全部迁往江东，只留残破空城于敌，此举并不吃亏。”荣乾一时间没了注意，他虽一心西进报仇，也怕东海强兵南下，首尾不兼顾。便向苗霖等武将问道：“南迁之举，以军事看来，可行否？”苗霖说道：“当下廊城处于孟河以南，先前东海兵贪进，南下之时绕过廊城直取相州并未得手。日后要再南犯，只怕廊城回首当其冲。南迁到江东，江北留皖城、合州两地以为屏障，也可为日后收复江北的据点。说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以此看来，南迁倒也可为。”荣乾被苗霖一席话说的动了心思。又思索良久，这边杨久成只是一再建议催促，荣乾终于被说动了心，下令限时三月，京都各地将军民、钱粮辎重，全部收拾停当，举国南迁，新国都定为建业州，改名南京；又命人往京都田阔处传令，令他率全军东进，与王师回合保驾。诏令一处，使者从廊城往各地传令，有的命限期收拢粮草辎重，有的命驻军随行保驾，也有的往南边去命各地官员做好准备迎驾。江东各处官员得知王驾即将南下，纷纷整肃兵马、登记百姓、查点府库；南京城守备宋凯命人于东悦湖畔修建行宫，并提前准备修筑各级官邸衙门、扩建兵营。三月之后，上报江北各处已经收拢停当，荣乾下令与十月十三日南下，王室禁军、文武官僚、各地驻军百姓共近百万人全部动身南下，队伍连绵几百里，先头已过江到达南京城下，队尾还未曾动身。十月二十日，荣乾及随驾禁军官员到达南京，江东道使任安、南京守备宋凯率江东各级官吏在城外三十里处接驾，城中早已净街，黄土垫道，百姓纷纷在路边焚香跪迎。行宫基础已经建好，三座主殿已经初具，荣乾提名为“临安”、“元兴”、“建始”三殿，当日，荣乾在元兴殿上接受百官朝拜，传谕天下。可就在江北各处纷纷南下之时，京都田阔却迟迟未动，并将前线兵马收缩到京都周围，这荣乾南迁之前便派人到京都传谕，命他率兵护驾，他却抗旨不遵，这是为何？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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