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冰淇淋

　　“信不信我给你个大比兜？快走，慢走不送！”

　　周奕天不再理会，把他扔在那不管不问，自己转身朝楼道口走，这两天发生的事就像攻临城墙的兵马步步紧逼，她好怕面对的，是覆水难收。

　　“如果是真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看似真诚又有几分玩笑的问话，透过朦胧的夜色敲打进周奕天心口。

　　周奕天停下脚步，努力平静情绪，甩出以往好兄弟般的态度，把没心没肺佯装到百分之百：“我就没打算走进婚姻，没有如果，不可能，跟谁也不可能！”

　　“我知道了。”他站在那，委屈的像个孩子。

　　周奕天知他故意，但也及时做出了解释：“我们俩是哥们啊，从小就闹，在我心里，你就像我弟弟一样，但是，我真的没考虑过走进婚姻，你了解的，我只是怕影响你，毕竟，你会有女朋友会成家，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你。”

　　“那巧了，我也没打算结婚，要是一开始就有成家的打算，不可能做这件荒唐事，毕竟，就像你说的，我也不能耽误你。”他神清气朗地撩了把头发，把手放进衣兜，说的那般倜傥风流。

　　既然这样，事就好办了。

　　这才是他，这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江皓飞，那让人想忍不住上去，朝屁股上踢一脚的恣肆眼神，那又让人无法自持的温柔语调，真是又爱又恨。

　　每次他在眼前故作委屈乖巧，周奕天都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变态？

　　明明一头暴躁狂傲的烈性狮子，有时，却像个黏人待哄的小花猫。

　　“我有件事特别好奇。”周奕天淡淡笑着，望着灯影下的他。

　　江皓飞：“说来听听。”

　　周奕天：“你是不是这辈子就不会爱上一个人？永远以自由为上。”。

　　这句话，他听过好多次了，但若细想，一时也想不起，到底谁对他说过，只清清楚楚记得，几天前，肖楠这么问过。

　　他承认，不是个好男人。

　　张嘴就能得到的感情，哪还用的着心。

　　此话若换成旁人，他可以秒回，但此时却犹豫了，不止如此，隐隐还有点慌。

　　“或许吧。”随意丢出三个字，意图强行平复心中躁动。

　　周奕天一块石头落了地，她真的无所谓，就怕耽误他，见他也是同样态度，她就放心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过，照他那女友遍天下的态度，也没想着被婚姻锁住，他说的对，互相担忧很正常，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率先迈开步子，大步朝着被灯火遗忘的黑暗角落走去，心里那片慌燥不安的海，瞬间风平浪静。

　　“路上开车慢点。”周奕天对着他的背影笑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互相折磨吧！”

　　是啊，互相折磨。

　　反正，余生大把时间，快步走到车旁打开车门，他坐上去系好安全带，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凝视着车外越来越静的夜色，嘴角不能自已地上扬。

　　片刻，驾车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吃饭的时候，周奕天以为，今晚上要失眠。

　　江皓飞走后，躺床十分钟睡着。

　　她从来不敢想象，小姨和老妈的催婚能做到如此残暴。

　　老妈就像远在京城的军师，指挥着大漠边疆接下来所有行动，于三天后，江皓飞把周奕天接到了自己住宅。

　　孙远等人发来一系列震惊表情！

　　现在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将计就计，周奕天随手扔出张害羞的小猫猫以此了事。

　　“妈，我是二十八，不是三十八！”不至于。

　　＊

　　听他说，房子早几年在深圳就有，江父在每处分部市区都购下了房产，只是他大多时间在西简泡着，很少回来。

　　昨天特意找了家政公司，全部打扫一遍，很多用具都是崭新的。

　　周奕天选了间卧室，指门敲定：“我住这间。”

　　江皓飞在身后斜倚着墙，任她选择：“你怎么跟住酒店选房间似的，三间卧室想住哪间住哪间，反正不管你住哪，我跟着～”

　　“快睡觉，梦里有。”周奕天伸手戳戳他的脑门，回击。

　　趁他在客厅查看财务报表，周奕天梳洗完换上睡衣爬进被窝，抱着笔记本煲剧，明亮的房灯关闭，留下一盏暖光夜灯。

　　照往常，夜里肯定是存稿的时间，但今天就算了，身边有个人，完全静不下心。

　　过了会，他忙完工作推门走进，不客气地挨着躺在周奕天旁边，掀开那侧的被子就要盖上。

　　幸好周奕天眼疾手快，立马按住，“干嘛？！”

　　江皓飞一手还捏着被角不松手，一条腿伸到被子里，一条腿在外面，“我冷，盖盖被子怎么了？”

　　刚才进来还温暖如炉三十度，怎么就越装越像，眨眼间成零下三十度了？

　　周奕天堆堆被子，自己朝边上挪了挪，给他盖了半条腿，那条半温冷随他，“这样，来一起看。”

　　“你不会今晚就让我这么睡吧？”他温热的鼻息扑散在耳边，不声不响一点点靠近。

　　周奕天顺势磨炼演技，“对，就这么睡，中间以被为界，不许越线。”

　　说完，忍着笑意对上他的目光。

　　江皓飞又朝她挪了点，“我要是越界，就是禽兽，不越界，这一晚上禽兽不如。”

　　一时没忍住，周奕天噗地笑出来，抚摸了下他的头发，哄道：“乖，早上给你做好吃的。”

　　“不要，我就要一起睡。”二十六岁的大男孩眼看就要撒泼耍赖，掀被子往里钻。

　　周奕天用力按住不给机会，明确制止：“明天早饭下毒。”

　　他张口就来：“我不是武大郎。”

　　“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哈哈大笑，周奕天更是捂着肚子，笑地不能自抑。

　　一起煲剧了两个小时，周奕天有点撑不住想睡，眼睛看着笔记本睁一下合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歪。

　　“想睡了吗？”江皓飞低声轻柔的问，伸臂把她揽在身上，让她靠着。

　　迷迷糊糊的周奕天，额头碰到他下巴刮过的胡渣上，第一次这般近距离，感受到他颈部皮肤上的温度，暖暖的，像夏天烤过地面的烈阳。

　　这一举动，让周奕天立刻清醒，坐直远离开他的胸膛，但还架不住强烈的睡感，只要让她躺下，一分钟就能睡着。

　　“嗯，困了，不看了。”

　　她微阖着眼小声回答，慢条斯理地退出电视剧页面，盖上笔记本，江皓飞接在手里，把笔记本放在他身后的床头柜上。

　　周奕天闭眼躺下，摸索着拉被子盖好，无意触及到同样给她盖被的江皓飞的手，迅速缩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睡。

　　“你也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周奕天缩在被子里漏出半张小脸，闻着被上的茉莉花香，连说话都困的含糊不清。

　　“睡吧，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就回房睡。”她听着江皓飞温柔又悄悄的语声，感受到他替自己捋了几下枕头上乱糟糟的头发。

　　拿不出躲避的力气，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她实在是太困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看时，他已不在房中，只剩房内微醺的小夜灯。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是早上，周奕天还没睡醒，但眼睛微睁一次，她看到天色已经大亮，只是阴沉沉的不见日光。

　　“起床了瞌睡虫。”他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回荡，说不出的魅惑。

　　周奕天轻哼一声，扭动着翻个身，碰到他支在被子上的手臂。

　　“几点了？”她闭着眼睡意朦胧。

　　江皓飞坐在床沿，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系着衬衣扣子，“才七点，还早呢，今天不去学校，你在家可以睡个够。”

　　“那你要上班去了吗？”周奕天总算能睁开眼，可睡这一觉，做了一晚上梦怎么就那么累。

　　江皓飞：“嗯，我去上班，陪你吃完早饭再走，起床吧，小乖乖～”

　　周奕天竖指，再次声明：“我比你大！”

　　“哪比我大？”他侧着身子，把声音拉的很低，眸中似乎燃着一股熯天炽地的烈火。

　　一堆话挤在嗓子眼，周奕天却不知该如何张口，只觉得脸上火烧那般，心中一个字：“忍！”

　　她越娇涩，江皓飞得意的越狂。

　　手机响起，他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点开免提，“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郭天齐的声音，“昨天晚上是不是累着了？”

　　周奕天本来想起床，他这么一问，顿时满脸燥红，又躺回去，用被子把脸捂起来。

　　江皓飞从床沿站起来，走到衣柜旁推开衣柜的门，帮她拿出衣服，“你是不是怪闲了？要是闲的难受，来找我喝点酒解解闷子。”

　　电话里的郭天齐贼笑：“今天晚上来我酒馆，我给你补补腰子。”

　　江皓飞看了眼蒙在被子里不出来的周奕天，笑道：“行了你，晚上下班见。”说完，关掉电话。

　　“衣服放这儿，换上。”

　　周奕天掀开头上的被子，慢慢坐起来，脸上越发红润，瞪了江皓飞一眼，把一大早上所有不可言喻的憋闷全补在他身上。

　　“你先出去我再穿！”

　　江皓飞唇挑着笑，慢慢走到门口，转身关门还不忘嘴皮：“天齐说的对，我昨天晚上确实累着了，你把我累的。”

　　瞪视缓缓关上地门，周奕天吼破嗓门：“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反击的！”

　　电脑上，显示着画了一半的作品。

　　旁边，周奕天趴在桌子上，拿勺慢慢搅着碗里的红糖水，耳边听着勺子触在碗底发出一圈圈的清脆声。

　　不久前，孙远发来贺电：祝新婚愉快！

　　愉个毛。

　　郭天齐不知从哪要来的微信加上，发来贺电：祝枣生贵子。

　　生个屁。

　　江皓飞人在外面应酬，打来电话，说奶奶已在奔来的路上，马上到，他在忙，司机送过来的。

　　周奕天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那善良的谎言又要出山了，但面对老人，有点于心不忍。

　　周奕天提前去楼下等候，半小时左右，江皓飞的车子缓缓驶来，司机一停车，江奶奶就已打开车门，周奕天立即迎上去搀着，“奶奶，我来我来。”

　　司机绕过来帮忙，并关上车门。

　　江奶奶虽已七十多岁，但身体稳健，养老生活吃斋念佛，大鱼大肉不沾嘴，体态看上去年轻十几多岁。

　　头发虽然白了很多，可今天她特意穿了件藏蓝色旗袍，外面套了件羊绒大衣，保暖又时尚大雅。

　　“呵呵，我自己可以，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呢。”

　　周奕天和司机一左一右扶着她上楼，“皓飞说他有应酬回不来，今天我陪奶奶。”

　　“好，我们天儿是好孩子，你们俩也是，上次过去为什么不说，弄的奶奶差点误会多不好，他告诉我你们俩明年订婚我才知道，江翎也一个字没提。”

　　周奕天开门，走进去后，司机递上手里包包，由于包包敞开着，周奕天粗略看了一眼，里面是奶奶的日常用品，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住一段时间？

　　不会吧！

　　紧接着，司机递过来一张银行卡：“江总说，密码发您微信上了，出门的时候刷就行。”

　　周奕天讷讷接过。

　　“我先回去了。”司机打声招呼和江奶奶笑视一眼。

　　江奶奶：“麻烦小宋了。”

　　司机：“应该的，到时候如果江总忙，我再来接您。”

　　江奶奶：“好，慢点开。”

　　司机走后，周奕天关上房门，把江奶奶的东西放在玄关处柜子上，帮她拿好拖鞋，“奶奶穿这双。”

　　她自己也换上鞋子。

　　“我说句话天儿不能生气昂，奶奶真以为我那孙子和上次见的楠楠走一块了。”江奶奶边换鞋边说。

　　等她换完，周奕天把两双鞋放在柜子里，才起身挽住她的胳膊，笑呵呵的说：“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都希望他们俩在一起。”

　　“你这孩子可真够大度的，哪有把自己男朋友往外推的？”江奶奶略带责怪的语气，轻打下周奕天的手。

　　周奕天有苦说不出，只能以哈哈大笑掩饰。

　　“我看看房子，在深圳好几年，我就没来过。”

　　周奕天：“皓飞说这里一直空着，他也是偶尔才回来。”

　　江奶奶：“孩子忙不定性，碰到哪住哪，就应该有个家，呵呵呵呵。”

　　周奕天挽着她越过客厅，走到其中一间卧室门口，由于这间空着，周奕天没有开门，江奶奶随手打开，看了看空荡荡的床，问：“这间空着了？”

　　周奕天点点头，把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塞在耳后，“对，我们住别间。”

　　紧接着，又走到另一间卧室，门是开着的，周奕天在一旁导游般讲解：“皓飞在这。”

　　“那你呢？”江奶奶问。

　　周奕天又带她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我住这边。”

　　江奶奶笑笑没说话，拉着周奕天走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来，语重心长的道：“孩子，奶奶渴了，帮奶奶倒杯水。”

　　“好，奶奶等一下。”周奕天立马跑到厨房，倒了杯热水，里面放了瓣花茶，端着放在两人对面的茶几上，再坐到她老人家身边。

　　“这个茶皓飞爱喝，我觉得味道肯定不错，一会温点，奶奶尝尝。”

　　江奶奶拉了周奕天的手放在腿上安抚着，看着她语声慈祥：“你也知道，皓飞打小没有母亲，他和江翎是我带大的，我管教不严，没把他教育的多好，虽然他爸再婚又组了个家，这孩子打心里根本就不认同，现在长大了，逢年过节见他爸一次，客客气气还不像一家人。”

　　江奶奶说话功夫，周奕天点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果然，有他发来的数字密码。

　　关掉手机，她心思微沉，低声道：“我知道，他在我面前也没提过，我怕戳他伤口从没问过。”

　　在她心里，她一直明白，江皓飞从上初中开始恣肆叛逆，成了浪痞少年，与他父亲再婚有直接关系。

　　江奶奶：“天儿懂事，你大他两岁能和他在一起奶奶放心。”

　　周奕天笑了笑，想缓和此时凝重的气氛，就好比她父亲一样，她从来不想提，“奶奶放心就行，他要是欺负我，我就跑奶奶那去，咱们俩一块收拾他。”

　　“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年龄到了，要我说，别等明年就年底订婚，好让我早点抱上重孙子。”

　　周奕天干笑，笑着笑着就想哭，还不能露出破绽，只能道：“那可保不准，万一是孙女呢。”

　　“孙女孙子都一样，年轻着呢，计划生育都放开了，国家鼓励多生。”

　　周奕天算明白，她老人家为什么来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他待久了，演技也直逼奥斯卡，“奶奶说的是，生他个足球队。”

　　“哈哈哈哈哈哈，好！”

　　“嘿嘿，奶奶过来，打算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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