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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纸人妖魔一边幻化出幻境,一边在现实中攻击选拔者,一方面是防止暴露这纸人能化为妖魔、再由妖魔化出幻境的本事让各位看官瞧出破绽,另一方面也在挑选有一定武力的人进入沈家。
幻境是由选拔者内心所化,只有挑战者本人和纸人妖魔的操控者能够看到,而锦玥看到的实体,则是实施幻境的人化出的纸人妖魔。
锦玥看到的纸人妖魔魔息淳厚,还有自我意识,显然已然半只脚踏进了魔界。
寻常的纸人不过将几缕魔息炼化锁在躯壳当中,便是驱使也需要依靠符咒,不会有自我意识,不会被魔族感应到,更不会有人特有的活气。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几场比试过去,沈清岚始终没有抬头,那他怎么知道要写什么呢?
又或者,沈清淮和沈清策二人不仅未与他沟通,甚至像在状况外一般不甚关心,为何他们对他如此信任?
答案并不难猜,那个操控纸人妖魔的人,就是沈清岚!他将自己的一缕魂魄注入了纸人,自然无需抬头便能感知这一切,如此本事自然也叫自家兄弟放心。
锦玥仔细观察过,四周坐着的正义之士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异状,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本着对四大家族的敬畏之心,认为这一定是玄门大家特有的本领。
别说是猜测,他们没有膜拜就已然不错,又哪里想得到,堂堂四大家族之一的沈家,竟然与魔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三兄弟本人,就是魔族力量的狂热追随者,甚至这场声势浩大的选拔,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满足他们的私欲!
也多亏了这场选拔,否则要想混进沈家还需要经历一番波折,不过……锦玥蹙了下眉头,眼下似乎也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应对幻境并不难,这次选拔的首要目的是筛选出有魔族血统的人类,但凡有一点魔族血统,就能进入幻境、使纸人变红,锦玥更是绰绰有余,只是,她不能让沈清岚看到属于锦玥的记忆,那会暴露她的身份,影响胭脂原本的命运走向。
人类命运一旦同生死簿记载不一致,便会被神界察觉,届时她不仅完不成任务,还会因牵连烟雨阁而被魔君责罚。
魔君的责罚,没几个人承受得住。况且,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魔君不会手软,便更不愿意以身试法。
若是依靠武力呢?
锦玥有些纠结了,难道要胭脂一个自小父母双亡靠卖艺为生的小姑娘十招之内打败纸人?
莫说她看不到人类眼中纸人的动作,也阻止不了幻境对血脉的侵入,就算她真能克服这些把纸人打趴下了,后面入了内堂要怎么解释?她骨骼清奇、天生巨力,早年卖艺表演的都是胸口碎大石?
念及此,她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声音,谢虞也忍不住面露忧色:“这上来的什么人都有,纸人的反应也没半点规律,一会儿上台要怎么办才好?”
“听天由命吧。”锦玥长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盘算,生死簿只说了胭脂这个人会被一位公子看中,成为沈家的弟子,却没说她是被哪位公子看中的,怎样被看中的。对锦玥来说,暴露自然是万万不可以的,换个壳子不光麻烦,还得把这身体里的魂魄调整到她原本该走的路上,实在不行她只能弃权再想办法,但那时候要想接近三兄弟就更难了……
来这儿选拔的,有真本事的不少,符合条件与魔族有关系的也不少,但碰运气的更不少,一眨眼的功夫,比试场上已下去了两个选手,都是没有被幻境卷入灰溜溜被打下去的。
该怎么办呢?锦玥托着腮,一脸愁苦,目前还没有弃赛的选手,要是她弃赛,估计会比这些下去的还丢人吧。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自很久以前就已种下了心魔,这股力量是由她的执念所化,由于过分浓郁,平常与她并不相融,只有在遇到让她产生执念的源头时,才会生发出来、显化她的欲望。
那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可以激发出心魔,利用这股力量对人类的侵蚀,显化壳子上这个姑娘的痛苦,使她的执念超过“独孤锦玥”,然后以她的身份来应对这场幻境?
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破绽,只要她把自己的灵魂波动克制在一定范围里,以人类身体的敏感程度,应该不成问题。
“下一位,林抚宁!”
锦玥一边思考一边关注着场上的动向,这位黑裙黑纱、身形也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让她愣了下。
她昨日戴着面纱遇到了沈家两位公子,今日以防万一,便没戴,没想到竟有其他人戴了面纱,后来她回去琢磨了下沈清岚说的“味道”,若是沈清岚昨日真的见到了她,那今日这位姑娘的命运走向是不是会发生变化?这可是执行任务的大忌。
锦玥拧了拧眉,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锦玥所料,沈清岚的那一缕魂魄化出纸人妖魔后便对着那女子桀桀地笑了两声,也不幻化幻境,就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眼神阴险。
这便是故意放水了,沈清岚睚眦必报,此举必然想留着日后羞辱。
唉,要不用个什么法子让这位姑娘输掉吧?
锦玥将手缩回袖里,暗暗为这位林小姐算了一卦,她的天干、地支……
过了会儿,她惊讶地看了眼那女子,放弃了行动,有些幸灾乐祸地眯了眯眼睛。
“锵——”
“这可真是最轻松的一场了。”一旁的谢虞对程颖说道。
不出所料,这位林小姐在十招内打败了纸人妖魔,幻境与众人眼中的行动是同时发动的,没有幻境,纸人自然不会攻击挑战者,只挨打,又怎么扛得过十招?
不知不觉中,比赛已经过半了,台上那三人跟刚才也没什么变化,写的写,坐的坐,只有沈家老大最没耐心,坐着就合上了眼。
锦玥算了算个数,如果是按照在状纸上签名的顺序,差不多要轮到她们了。
“下一位,谢虞!”
耳边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谢虞站了起来,面容有些僵硬。
“你可以的,谢虞。”
锦玥和程颖小声道。
谢虞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昂首挺胸、气势汹汹地便朝台子走了过去。
“比试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谢虞上台,锦玥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她扶了扶额,是因为被这姑娘带的吗?
“阿虞,我要出征了。”那纸人开了口。
“没关系,我等你,仕杰,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幻境中的谢虞应道。
“不要等了,即使我有命回来,许家这个状况,皇上也不会允许我们留在京城的,你父亲母亲怎么会舍得让你来我家受苦?”
锦玥来时曾听说书先生提起过,大夜王朝确实曾有个许姓的将军,后来一场内乱,许将军和他的儿子都在平叛的过程中丢了性命。
“我不介意,我可以说服他们的,仕杰,我一直都喜欢你啊……”
“便是你家同意,皇上也不会容许我娶富贾之女,阿虞,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罢了,也好……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仕杰,你要平安回来,你要记得,便是不能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也有我在一直支持你、仰慕你……”说完便泣不成声。
那装作许仕杰的纸人妖魔喉头攒动了几下,漏出了几声细碎的哽咽。
锦玥突然意识到,谢虞或许怨恨那个放弃了他们的未来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从放弃他们的未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失去了生的希望,所以在目睹父亲去世后便万念俱灰,选择了与敌军同归于尽。
回忆是令人心痛的,不过初赛入选也算有一点好处,锦玥叹了口气。
“锵——”
谢虞脚步虚浮地坐了下来,程颖看她面色不佳,没敢说话,锦玥也默默递上了一杯茶,谢虞的精神还有些恍惚,她下意识将茶杯接了过去,然后便端着杯子兀自出神。
“下一位,程颖!”
锦玥朝她笑了下,目送她上了台。
他们在状纸上签名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顺序,锦玥知道,再下一个上台的就是她,她必须提前激发出心魔,才能保证上台时能侵蚀出胭脂的执念。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状况想要激起她的心魔是不是太过顺理成章了?锦玥苦笑了下。
其实哪里需要刻意回想?无论她在哪里,在干什么,都会下意识地觉得有一个温柔的、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这个目光属于一个在她心中挥之不去的的灵魂,那个灵魂就属于那个让她深埋心底、想拿出一切去爱却求而不得的人。
锦玥静静地看着台上,偶尔还跟一旁的谢虞搭几句话,心却不断向深渊坠去。
这一刻,她没有再压抑自己的思念。
心魔这种东西,总会被神界之人抛弃,仿佛是什么恶心人的玩意,可是平心而论,那些执念,不就是自己内心日积月累的不甘吗?
魔族人有心魔的少,他们血脉中就流淌着暴戾任性,对欲望够诚实的人自然不会有那么多撕裂那么多矛盾。
有时候锦玥觉得自己这样的表演很可笑,只是在自欺欺人,她看起来是百年如一日的冷静理智,仿佛没有什么值得她在乎,可是心海深处呢,她在叫嚣着什么?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和那个人在一起,不要再阴差阳错,不要再伤害他,她要看着他、占有他,一分一秒、生生世世都不要与他分开,就算有一天要面临死亡,她也要纠缠着跟他死在一起。
大约是这些年这些情绪越积越多,她也越来越习惯,这时候她甚至能一边痛苦一边清醒地感受到,随着这股情绪的升腾,她身体里有一种黑暗的力量逐渐蔓延,一股陌生的情绪躁动起来。
是时候了。
“下一位,胭脂。”
锦玥拍了拍谢虞的肩膀,朝程颖笑了下,然后她看向了纸人,那纸人的眼睛散发着一股邪气,吸引着对面的人同它对视。
从台下到台上,亲自面对着这一切,感受是不同的。
“锵——”
锦玥将自己的意识彻底关闭了过去,四周是一片黑暗。
过了会儿,她能感受到时间不久,幻境结束了,她也缓缓平复了情绪。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正立着红色纸人,锦玥看得会儿,觉得有点斗鸡眼,突然有些理解了第一位上台的仁兄,这距离,这形象,多少是有点惊悚,于是她观察了下四周和沈清岚的反应,推开纸人,晃晃悠悠地下了台。
重新坐到椅子上,她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人类的身体果然不能老这么玩,她这心魔才放出来没多久心脏就跳成了这样,再来几次怕是要把小命搭进去。
谢虞同她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个安慰的笑容,同样的红色纸人,她自然知道她们都看到了彼此最不愿意说的痛处。
锦玥笑了下,赶紧回想刚才的记忆,把意识交给别人着实真是件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她体会到了。
“夫君,求求了,不要卖掉女儿啊!”
“不卖?不卖谁养得起她!不卖她,卖你吗?”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还有衣服甩袖的声音。
“我,我,只要让女儿好好的,我都可以……”
“可以个屁,你都一把年纪了谁愿意要?臭婆娘赶紧给我滚开!”
“不要啊,爹!娘!我好好干活,不要卖我,唔——唔!”
隔了一会儿,四周人声嘈杂起来,荒唐又喜庆。
“小姑娘,来了姨这里就听姨的话,姨给你取了名字,给你饭吃,还不要你卖身,但你要砍柴烧火,伺候阿琛,将来长大了给他当媳妇,知道吗?”
“嗯!胭脂听姨的!”
然后是一个清亮暴戾的声音:“谁要你伺候,给我滚,老在我这个残废面前晃,你是来显摆自己有腿的吗?”
“我没有……”一个椅子砸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拿着你的饭菜,赶紧滚!”
幻境到这里就没有了,却还有情绪残留在心上,锦玥忍不住唏嘘,父母将她卖了之后得瘟疫死了,收留她的青楼毁了,这姑娘四处闯荡跌跌撞撞长到这么大,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足够成熟,那些渴望早就已经放下了,可是原来没有,是,最让锦玥感到惊讶的是,经历了这么多,藏在她内心深处的,不是怨恨,不是庆幸,而是渴望,她渴望有一个家,哪怕是忍饥挨饿、拳打脚踢,她也渴望一个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
“你这又是何必呢?”锦玥喃喃。
“小心!”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打断了锦玥的思绪,也打断了台下众人的思绪。
锦玥将目光转向了看台,一个侍女正一脸狰狞地朝打着瞌睡的沈清淮袭去。
沈清岚仍在奋笔疾书,只有沈清策扬扇拦住了那支短剑,同那女子缠斗了起来。
这沈清策不愧为沈家三公子,即使不以武力见长,也远胜常人,短短一瞬,几个扇叶飞旋间,便将那剑锋挡了个密不透风,逼得那女子逐渐后退。
这一退可真叫人忧心,沈清策本欲将她驱逐到兄弟三人的正后方,那侍女却就势退到了沈清岚背后。
沈清淮抬眼便看见那女子面色涨红向沈清岚扑去,一下子目眦欲裂。
“二弟!”
对锦玥来说,她下来只是为了任务,这帮沈家人迟早要死,再悲伤的状况她不过唏嘘一声,抹把泪便罢,但此时,她无法不焦急,一旦伤到沈清岚,她这次选拔的结果就不一定能保得住,甚至,还会影响后面的发展。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生死簿上记载的事件!生死簿简略到这种事也不记了吗?还是这件事不会影响结果?难道胭脂不能以这种方式进入沈家,她的出现使生死簿自动干预了事件走向?
除了锦玥,台下也是一片哗然,众帮派都目瞪口呆,有人呆坐在原地,有人撸起袖子想要上前,有人窃窃私语,选手中有人担忧有人庆幸,面色各异,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这边担惊受怕,那边沈清策见势不妙,赶紧伸出右臂,一边阻拦一边凝成了一个结界。
侍女化为一团黑影,“砰——”地一声,灵力爆裂的力量反弹在了结界上,沈清策离得近,又将手中的结界打在了沈清岚身上,只得硬生生受了这股力量的冲击。
这时台上那位选手终于从幻境中醒来,沈清岚如梦初醒地回过头。
“三弟!”
沈清策转过半个身子,他脸色苍白,唇角挂着血丝,对着兄弟二人无力地笑了下:“我……我没事……”,他的上齿已经被鲜血染红,笑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沈清岚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沈清淮转过身,环视了下四周,咬牙切齿道:“诸位也看到了,今日刺客欲对我们三兄弟不利,为了沈家和诸位的安全,接下来要劳烦各位配合了,选拔暂停,所有沈家人听着,都给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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