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过

　　走出刑部大牢的那一刻，齐瑛忍不住闭眼，一段时间不见阳光，竟觉得这阳光太过耀眼。

　　可站在这耀眼阳光下的感觉如此的好。

　　“怎么了？”

　　齐瑛回头，阳光下那个文质彬彬的女子正对着她微笑。

　　齐瑛也笑：“没什么。”

　　她和母亲被捉入狱，连带那些远远近近的亲戚也都被下了狱，往日的朋友没一个敢前来探望的，只有这个女子，一直对她和母亲照顾有加，只是身份低微，能做的实在有限，但就算如此，也让她心暖不已。

　　“若是没什么，那便走吧，先回将军府梳洗梳洗去去晦气，然后去九重天，皇甫大人在那里订了个雅间。”黄燕一边同她往外走一边说。

　　到了将军府，只见朱红色的大门洞开，那日捉人弄得乱七八糟的院子收拾一新，门口两边整整齐齐的两排下人，全都是熟面孔。

　　不用黄燕说她也知道，能在她出来之前便做好这一切的人自是皇甫凤盏，再想到那日金銮殿上，凤盏与陷害她与母亲的兵部刘大人针锋相对、侃侃而谈，辩得对方毫无还口之力，最终洗清了她和母亲的罪名，还她们一个清白，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旁一直留意着她的黄燕很是明白她的心情，伸手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齐瑛感激的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昂首大步走进朱门内。

　　九重天的雅间里，画正在像司徒紫桐等人说他从翰茶轩里听来的关于她在朝堂与兵部刘大人当堂对质的事，不止是说，连说书人的神情语气学得维妙维肖，惹得众人一边笑一边频频叫好。

　　凤盏倒在满是软垫的椅子里看着他们懒洋洋的笑。

　　这时，司徒紫桐回过头来笑着说：“真想亲眼看看你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南宫夏轩也满眼向往的说：“是啊是啊，一定很酷。”

　　凤盏手上一怔，酷？他怎么知道这个字的？她可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个字。

　　再细细一想，定是画那个小家伙，平时里聊天听她说过就记住了，还拿来教人。

　　一边笑着说：“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是说书的夸大其词罢了。”

　　司徒紫桐却不同意：“就算她们有些夸大好了，可我仍能想象得出，你当时的样子，一定是很酷很酷。”

　　看着其他的人纷纷点头称是，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直尽力避免锋芒过露，希望能够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可他们倒好，竟是巴不得她越出名越好。

　　如此一来，那她理想中的日子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可是看他们那么高兴，她也不好说些扫兴的话，算了，随他们去吧。

　　“怎么了？凤盏？不喜欢我们说这些吗？”

　　南宫夏轩到底年长，心思细些，不若他们只顾着玩闹，一直留意着她，怕她有什么需要照顾不周，此时，看她略略皱眉，有些担心的问。

　　是了，是他们太过放肆了，怎能拿这些市井流传的说书段子拿来在她面前说？都是她平日里太过放纵，才至使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他们是真的为她骄傲。

　　想她初次参加科举就一举夺魁，金殿之上皇帝无视惯例金口封为刑部尚书，她只怕是兰陵有史以来年岁最小的尚书，而且，刚刚走马上任，便为保家卫国的齐老将军一家洗清了冤屈，揪出了陷害之人。

　　这叫他怎么样不引以为傲？更何况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儿还是他未来的妻主。

　　一听他的话，凤盏便知道他的脑子里一定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找个时间一定得给他洗洗脑，不然以后总是这么着也未免太累了些。

　　一边说：“我不是不喜欢你们说这些，只是觉得没必要拿出来说，只不过是做了点子事情，哪就至于让人这么说了？还被人编成了段子，每日在茶楼里说，我又不是为了让她们说段子才做事的。再者说了，若是我每做点事就被你们拿出来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要被你们捧到天上去了？如果以后失败了，你们不再说了，又岂不是要从被你们捧得高高的天上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若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拼都拼不回来了？”

　　越说越觉得有理，连忙叫那人帮子人停下来。

　　满脑子的想法被她搅得乱七八糟，只能目瞪口呆的看她扯着还在拼命说个不停的画要他住口。

　　这当官的哪个不是稍稍做出点功绩便四处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可她倒好，竟然不喜人说，这般低调，一点也不似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倒有些像那些看破了世俗名利上了年纪的人。

　　那边凤盏已经和他们闹成一团，主要是花和画故意起哄，司徒紫桐推波助澜，而凤盏也亦真亦假的顺着他们闹。

　　闹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凤盏坐回到椅子上说：“你们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的话你们也敢不听了，看我回去不拨了你们的皮。”

　　司徒紫桐到底是与凤盏在一起的时间多些，有时可以抛开礼教与他们玩闹一番。

　　说是玩闹，也不过是姿态高贵的笑看他们闹，然后恰到好处的插几句，绝不失身份。

　　此时听了凤盏的话，眼波微微一转，口气微嗔：“只不过是自已人私下里说说罢了，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满大街的宣扬，而且，别人想让我说，我还不屑说呢。”

　　画也嘟着嘴说：“就是就是，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不许拿来说？换了别人还巴不得拿来给别人说呢。”

　　其他三个虽说没说什么，但看样子也是和画一样的想法。

　　凤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听听他们这都是说得什么，她只不过想要低调一点而已，到了他们这里怎么就跟犯了多大罪过似的？

　　真是把他们都惯坏了。

　　正要再说些什么，门窗一挑，进来两人。

　　黄燕与齐瑛。

　　两人进来，看见一屋子的人，齐齐一怔，又很快回神，连忙施礼。

　　齐瑛道：“皇甫大人见谅，我们来迟了。”

　　凤盏一边还了礼，一边请她们入座：“哪里，是我们来早了。”

　　那边不用吩咐，琴便上前奉茶，画也自觉的出去叫服务生上菜。

　　齐瑛自是知道没有来迟，但不管怎么说，让救命恩人等总归不妥，还待说些什么，却被凤盏一个手势打断了。

　　“齐将军别那么见外，你们的确没有来迟，我们之所以这么早来，只不过是想偷个懒，你也知道刑部里堆的那堆东西，生生能砸死个人。”

　　听她这么一说，黄燕便忍不住想笑，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凤盏有多么不耐烦看那些个东西。

　　于是便笑：“凤盏这话倒是真的，齐将军你是不知道，让她看卷宗，简直就像有人在她脖子上横了把刀似的，不情愿的很，每日都是能早逃一刻是一刻。”

　　齐瑛有些奇怪，这黄燕是凤盏的下属，怎会不称大人而直呼其名？

　　黄燕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这你得问我们皇甫大人了，你称她大人，她就跟别人欠了她几千两银子没还似的，而你若是直呼其名，她倒笑眯眯的，为了不看她那张苦瓜脸，我只好直呼其名了。”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当然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凤盏一直笑眯眯的听黄燕说，此刻插进话来：“叫大人哪里有叫名字来的亲切？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的，你就知足吧。”

　　初到刑部与她共事几日，觉得这人还不错，学识很是渊博，做事也很有手段，便与她做了朋友。

　　说的时候还在担心她拘泥于下属之位而不同意，谁知她外表长得纤细，性子却极为爽快，她一说便同意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她更是让她惊喜连连，与她在一起做事竟极为舒服。

　　想到这里，不由对着齐瑛说：“齐将军，经过这段时间，我们也算相熟了，你又比我年长些，你便直接叫我凤盏，我叫你瑛姐可好？”

　　齐瑛受宠若惊，连连推辞。

　　先不说两人身份谁高谁低，官职谁大谁小，单论凤盏是她的救命恩人一说，她便无法像常人一般，觉得投缘就朋友论交。

　　凤盏说：“瑛姐，你可是个将军，是武将，怎么还没有名为侍卫，实则天天扎在卷宗堆里的黄燕来得爽快？”

　　黄燕也说：“齐将军你就别推辞了，凤盏虽说做官不够勤勉，但做朋友还是不错的。”

　　凤盏咬牙，这个黄燕，总是逮到机会就损她，一刻也不放过。

　　最后，刘瑛还是答应了，只是怎么也不肯与凤盏姐妹相称，只让她们叫自已的名字。

　　这时，凤盏才想起来，忘了将紫桐和夏轩介绍给她们了。

　　正要介绍，正好服务生送菜进来，便大家一起边吃边聊了。

　　那天，齐瑛喝了许多酒，也说了许多话，借着酒意，把她这些日子以来所积压的情绪全都宣泄了出来，当然这也是凤盏和黄燕有意为之。

　　经历的太多，若不适当发泄发泄，只怕会憋出病来。

　　最后散的时候，三人都有了酒意，还是紫桐和夏轩他们安排着把人都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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