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

　　我感觉周围空气凝结。
　　“呵，没想到还会碰到你。”他首先打破了寂静，递给我一杯水，感觉他是这屋子的主人，“没想到，你还成了我哥的老婆。”他啧啧两声。看来，他们兄弟两个相认了。
　　“拜你所赐。”
　　“呵。”他偏转过来看我一眼，“那真是抱歉了，不过，这么损的招，也亏他想得出。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嘴不饶人。”
　　“彼此彼此。”
　　他耸耸肩膀，转过身不知道在倒腾什么，好像在找东西。看他的表情，仿佛根本不在意简嘉铭现在的境况。我看他的背影，他穿无袖，那倒那晚被砍伤的刀疤若隐若现。

　　“你在找什么？”我看他翻来翻去。
　　“一把钥匙。原先我让依依交给我哥的，他说放在这里了。”
　　“什么钥匙？”脑子里一闪而过宝欣先前对我说过胡天明询问她钥匙的话语。但我依旧不是很确定，这两件事是否有所联系。
　　“救命的钥匙。”
　　“什么？”
　　他突然停住所有的动作，回过头来看我，“我们的事情，你知道到哪个阶段了？”
　　我吸一吸鼻子：“一无所知。”
　　“林冰心，你知道吗？你有一个习惯，每次撒谎，都吸鼻子。”他的表情好似抓到我的小辫子。
　　“我要知道全、部。”
　　“对你没有好处。”
　　“你以为我现在就很有好处？”
　　“呵。”他上下打量我，然后露出一副抱歉的神情，“你妈的事，你妹的事，我都听说了，对不起。”
　　“那不就对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样的钥匙，我帮你一起找。”
　　他点点头，“那天晚上依依给你的那把钥匙。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记得，上面缠绕着红丝线。”
　　“很好。那你就去找吧。我哥说放抽屉里了，没来得及说哪个抽屉。”

　　我放下包，首先走到卧室。面对熟悉的场景，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屋里有简嘉铭的味道。看来，他在这间屋子里住了很久，是……因为我？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突然那本失踪很久了的《烟雨蒙蒙》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激动地随手翻几页，却看到一样东西，正惊恐着，楚灏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找到了！”
　　一滴泪“啪——”一声，掉落在纸上，晕开。
　　我下意识地合上书，恐慌得把它重塞进抽屉里。
　　我的心在抽搐。

　　出门，看楚灏兴奋地笑容，“有救了。”
　　他穿上外套，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对我说，“你怎么样？是呆在这里，还是我送你回去？”
　　“你要去哪里？”
　　他邪恶地弯一弯嘴角，眼神坚定，“报仇！”

　　我疑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机铃响起，电话那头，是梅姨焦急的声音。
　　简嘉铭的奶奶跌倒，现在正送往医院急救，希望我马上到。
　　我挂上电话，我发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为什么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究竟是什么东西，掌控着我的人生？！
　　我无奈放弃同楚灏一同前去的想法，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也无奈得笑笑，“真可惜。”然后，送我去医院。
　　下车时，他却一收先前玩世不恭的神情，严肃地皱眉，凝视我，“冰心，第一眼见你，我就知道你靠得住。奶奶，就拜托你了。”

　　他的认真，让我害怕。
　　我像是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小学生，兴奋却又不知所措。
　　我只有点点头，关上门，走进医院。
　　我听到身后车子驶离的声音，回头，却只能看到它消失在黑夜里的尾灯……

　　可喜的是，奶奶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有点小伤小痛，都足够让人惊吓的。
　　手续梅姨在我来之前都已经办妥，简嘉铭已经为她奶奶预支了所有的就医开销，病房，都得是高等的。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我算是相信他原来也是在乎“他的”长辈的。
　　我到后，梅姨便回家。
　　我替奶奶盖好被子，她已熟睡，看那张苍老的脸庞，一时间心又软了。我甩甩头，试图摆脱那邪恶的想法，一眼瞥见墙上的钟，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脑子里回想起先前看到的，夹杂在书里的东西，没理由地想哭。
　　我坐在窗口，撩开窗帘，从医院十一楼望出去，看霓虹闪烁的都市夜景，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机短信声响起。
　　嘉佳：开电视，夜间新闻。
　　我找遥控器，开电视，调成静音。就看到字幕下打出惊吓人的消息：简嘉铭被证与传言走私无关。

　　这个世界，我真的不懂。有罪没罪，仅一字之差。究竟什么是判定的标准？法律？呵，只不过是有权者的武器。
　　一个小时前如果我知道这个消息我会谢天谢地，可惜，此时此刻我只怨恨老天无眼。
　　简嘉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正暗自伤神着，病房的门被推开，是简嘉铭。
　　我们四目相对，全然不是我原先所设想过的久别过后的深情。那句，“让我爱上你”的话如今想来，简直狗屁不如。
　　我怒视他，他恍然大悟。
　　他看看我，又看看病床上的“他的”奶奶，紧张得狂奔到她身边，见她相安无事，才放心地舒口气。此相安无事，并非指他奶奶的伤情，他害怕我对他奶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比如，就像他派人撞死我妈这类的事。

　　“放心，我没有你那么狼心狗肺。”我起身，拿起包，走出病房。我的心在滴血。
　　“冰心。”他追出来，抓住我的手臂，“听我说。”
　　“有必要吗？”我没有停下脚步，眼泪啪啦帕拉往下掉，我本将心向明月，可是呢？全世界都是混蛋。
　　他抓住我的力道加重，“听我解释。”他低声一吼，把我往回拽。
　　我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被他紧箍住我的肩膀。他的下巴在抵在我的额头，我可以感觉到他扎人的胡渣，简嘉铭，你实打实扎伤了我的心。

　　我挣脱他的双臂，转过身，甩手给他一个耳光，“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我的眼睛可以喷火，我想把他烧成灰烬。
　　值班护士走过来，斥责我们别大声喧哗。
　　“看到的，未必是事实。”他的嘴角流出血来。
　　“我看到什么了？”我觉得好可笑。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在我的书上，对着我留下的唯一物品上忏悔？说什么，对不起我？
　　“相信我。”他词穷了。
　　“放屁。没理由，要我相信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简嘉铭，别假惺惺了，从今往后，我同你不共戴天。”
　　原先一切，我错怪了宝欣。难怪了，难怪简嘉洛失踪，原来他就是刽子手。
　　“起初我也以为是我们肇事。但事实，不是。你妈是被人推出来的。”
　　“你很会编故事！”我盯着他，“如果我还会相信你，我就实打实是白痴。”我回头，走出医院。
　　背后传来一句，“林冰心，你真的是白痴。”
　　是吗？
　　是吗！
　　是吗……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我谁都不该相信。
　　秋夜的风，有丝丝凉意，黑夜笼罩的世界，我身在何处？
　　我打开手机，想寻找慰藉，翻遍通讯录，只有许嘉佳。
　　还好，我还有嘉佳。
　　我只剩下嘉佳。
　　我给她打电话，听到对方热闹的背景。对，今天是她去某君家见家长的日子。
　　我不说话，她在电话那头紧张地问，“怎么了？看到新闻了吗？你可以放心了。”
　　我开始抽泣，我该怎么来说这事情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听到我抽泣的声音，“傻丫头，别哭了，该高兴才是。”
　　“嘉佳……”我哽咽。
　　“怎么了呀？冰心，你还好吧？”
　　“我……”
　　话没有说完，听到手机里传来生日快乐歌，今天是对方谁的生日。某君唤嘉佳前去一同吹蜡烛……天伦之乐。
　　“等一下，我打电话。”嘉佳对对方吼一声，又转而用温柔的声音关心我，“怎么了？冰心？你继续说。”
　　我吸一吸鼻子，“没事哦。突然很开心。啊呀，不说了不说了，明天要交报告。”
　　然后，我按下挂机键。

　　四周，汽车喇叭声，急救车呼叫声，街边小食店的炒菜声，人们的谈论声……红灯，又绿灯，绿灯，又红灯……
　　这个城市，连黑夜，都从未消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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