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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这一日傍晚,苏家三兄妹赶上了结亲的最后一趟队伍。
苏宅迎来一女,送出两女,三门亲事同时举办,整个院儿里忙忙碌碌,几乎乱作一团。
苏令林这一对儿因为已经走了议亲日程还算礼数齐备,苏令月和苏令雪就完全是一切程序从简了。好在苏夫人为示贤惠,早在前两年就备下了女儿家的喜服嫁妆,才不至于过分寒碜。
从静女堂回家之后,苏小二就被拘在了内院里不准外出。她无所事事得快在自己手臂上练习扎针了,见院里婆子、仆从都慌慌张张来去匆匆,有心搭个话问问情况也没几个人应。
直到晌午后,一群婆子突然涌进房里来,先把她按在浴桶里洗刷了,又给她擦身、熏香、开面、梳理头发。她们力气奇大,一齐上阵,简直让苏小二毫无还手之力。苏小二只觉得自己是过年时要杀的那头大猪,现下放了血、烫了皮、刮了毛,就该放案板上大卸八块了。
这时,又有婆子捧着装有喜服、头面的托盘站到一边,苏小二斜眼瞧着那艳灿灿的红,突然想起了车夫给她讲的“归家准备婚事”一事,心中大惊——这这这,竟是真的!也没给个前情提要的,便要将她嫁了?
她被押着上妆换衣,这才有时间问一问:“怎么悄没声息的,突然就要嫁人了?我家是要垮了喂养不起人了,急着把我丢出去吗?”
一个婆子赶紧让她呸掉乌鸦嘴,她一边为苏小二绾髻,一边说:“二小姐,大喜日子可不能乱说话呀!”她想了想,就同苏小二讲起了外面的流言。
“……老爷夫人是担心监事将你姐妹俩点选成了秀女,送去皇宫终生不得归家,甚至妨害了性命,这才着急忙慌地给你俩安排了婚事。”
这边苏小二的妆容已经完成,瓜子小脸上施了薄粉,黛青勾眉,桃红扫腮,嫣色唇脂点朱唇,一双瞳人剪秋水,端的是个明艳娇俏的漂亮新娘子。
苏小二向来不爱照镜子,也从来没有看过自己这样的一面,忍不住朝镜子里的小人眨了眨眼,看她也眨了眼,才有一种“原来这是我啊”的不真实感。
喜冠珠帘垂下掩住了苏小二的容貌,她伸手撩起珠帘,歪头问着:“可是嬷嬷,这般着急忙慌之下选的夫婿,谁又能知道好与不好呢?要是不幸嫁给了人渣,不也会痛苦一辈子吗?和去到皇宫里又有什么两样?”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婆子让苏小二撒手放下珠帘,又给她头上盖上鸳鸯戏水大红盖头,“你就放宽心吧,你要嫁的夫郎是元家公子,才情人品一等一的好,是做大官的料,你就等着成官太太享福吧!”
一众婆子拥着她出了门,送到迎亲花轿前。另一边,苏令雪也一身艳红喜服大红盖头地装扮好了,到了门口。
苏老爷看着这一双女儿叹了一声,这事情办得匆忙,竟没时间细细地与女儿们一一谈心嘱咐。他忍下眼底的泪,强笑着扬了扬手,说:“放炮吧。”
苏宅门口高悬起的鞭炮被点燃,噼里啪啦地炸成大红纸雨,两姐妹各自被送上了花轿,乐师奏响喜乐,两支队伍一同往玉荷镇上而去。
苏小二坐在花轿里被一颠一颠地抬着往前走,脑子里却还是一片混沌。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要嫁给那个惯常笑得怪模怪样的人了。早知今日,她一定不会一见面就跑开,而要多多交谈打听,也不至于上了花轿只知道未来夫君言行老成、喜欢读书,更多的却是一点都不清楚了。
“嗯……元伯伯家似乎是书香世家,规矩肯定很多,也不知道他们还允不允许我外出行医?”
如果不能外出行医,只能日日呆在家中绣花、写字,跟院里姐妹一齐闲话、吟诗作赋……苏小二想象着自己举止优雅、嗓音柔美地念起了新作的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不行不行不行,太可怕了!”苏小二摇着头,只觉得未来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晦暗无光。
苏小二没有发觉,抬着自己的队伍越来越安静,渐渐地,连喜乐都停了。跟亲的人全都散了去,只剩下一顶喜轿跟着两名婆子。
其中一个婆子挥着手绢指路,引着喜轿转入了镇中的一条窄窄的民巷。民巷两旁都是矮小的住宅屋,多是一进院落,看房屋样式和材质,住着的都不是些富贵人。
婆子作戏作得周全,到了一家民屋前,高声唱道:“立轿!迎新娘子出轿!”惊得快睡着的苏小二忽地醒了过来,抓着歪斜的盖头蒙住了脸。
两个婆子架着苏小二将她迎出轿子送进了里屋,引着她坐到床上,说:“小娘子且在这里等候,咱们新郎官一会儿就来。”随后,她们把苏小二留在屋里,关了屋门、落了锁,还用两条横栅压住了屋门,坐在院里守着门。
苏小二还一脑子稀里糊涂的,想着:这元家院子怎么这么小,从落轿到入新房,不过走了几步路,难道是直接抬轿入府了?没听说过这种规矩呀?
她正迷糊着,突然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撞,似乎床上藏着什么活物!
苏小二被吓得惊跳了起来,一把抓下头顶的盖头和喜冠就要往床上砸,但她定睛一看,发现床上大红喜被下似乎藏着个人,掀起被子角一看,还是个被缚了双手的活人。
——却是季云童。
他面色通红,如同被涂了一脸的薄胭脂,额上沁着汗,眉头紧皱着,眼神茫然,却咬牙切齿,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见着是他,苏小二倒是松了口气,不是歹人怪物便好,一边给他松了手上的绳索,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呀?总不会是谁看不惯我,丢你进来诬我偷人,成亲第一日就给相公戴绿帽子吧?”
季云童却像是完全听不进她说的话,双手一松开,就猛地推了苏小二一把,恶狠狠地道:“滚!滚远点儿!别靠近我!”
苏小二措不及防,被他推得倒退了几步,正想叉腰骂他不识好歹,又发现了新境况,歪头“咦”了一声。
季云童虽然仍旧看不真切,却感到苏小二在盯着自己,他心中燥热难耐,却因为刻在心中的礼教控制着不行逾矩之事,但他竭力自制,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屈起腿脚藏住身下抬头的某处。
“你现在可是口干舌燥、血气上涌,心焦神颤,一心想着交合泄欲?”苏小二此时竟然还有心情给季云童观相看诊,一本正经地道出那些污秽之词。
季云童听在耳中,只觉得血气上涌得更加厉害,羞得耳根脖颈都血红一片,颤着声音说道:“你你你你……好不知羞!”
“哎呀,咱们做大夫的,什么没有见过呀,你这就是欲|火上亢之症嘛。”苏小二随手在身上摸寻了一下,没有找到别在腰带上的针灸针,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
她想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尖利小簪,一边笑着走向床头,一边说:“患了病就不要讳疾忌医嘛,来来来,本大夫给你扎上一针,针到病除哦!”
缩在床头的季云童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眯着眼瞧见一个人影举着什么东西越走越近,下意识伸手推拒:“你要干嘛!”
手指抚过苏小二的手背,那温热的、嫩滑的触感透过指尖传入心扉,如此深刻又特别,使他心神陡然一颤,一时间失了言语,只想把面前的小娘子揽入怀中,肆意轻薄。
然而,没等到他生出什么动作,苏小二已经迅速丈量了他的腰腹,隔衣取了脐下三寸关元穴,举着小簪就扎了下去——
“啊——!”
屋里爆发出短促的惨绝人寰的嚎叫,惊得守门婆子惊惶不定以为内门出了人命,惊得墙头小鸟集体扑棱着翅膀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片刻之后,苏小二坐在板凳上,斜靠着方桌,翘着脚,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得意地说:“我就说我能治吧!”
季云童头抵着枕头,弯背屈膝,双手护着下|体,蜷成了一颗痛苦的小虾米状。他现在确实是脸不红、心不躁了,青头白面的像是受了重刑。此时听得苏小二的话,气得牙都快咬碎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疯、婆、子!”
苏小二不以为意,笑着宽慰道:“别担心,我下针力道拿捏得很好的,你不会废了的。”
她摇头晃脑地取了酒饮了一口,忽地脸色一变,把酒喷了出来:“这什么酒啊,怎么一股子怪味儿!”
苏小二举着杯子放到鼻下闻了闻,疑惑道:“鳝血、鹿茸、淫羊藿,还有……嗯……阳起石?怎么这酒里有这么多温肾壮阳的东西?像是加了什么助兴的药物……成亲时候的合卺酒都……玩得这么开吗?”
“很明显,有人希望你我在这里成了好事。这事儿怕是冲着你来的。”不再血脉偾张的季云童头脑恢复了清明,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对算计自己的人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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