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梦》

　　小梦在餐厅里好绕了一圈，才找到张文博，他正坐在最里面吃冰淇淋。

　　这里有一部分用餐区像是被一家公司包了，员工聚餐还喊口号，一桌挨着一桌，清一色黑色T恤，吃的有说有笑的。

　　“梦，吃什么自己去拿，我就不起来接驾了。”张文博往那一瘫，很累的样子。

　　“你怎么了？”小梦放下包，在他对面坐下，一桌子吃的摆满满的，根本不用去拿。

　　张文博抬了抬下巴，斜睨了一眼对面一群人，“哝，公司聚餐，刚走了一批货，下个月更忙，赶紧慰劳一下，不然又得天天嚷嚷累。”

　　小梦回头看了好几眼，说：“你们公司的员工啊？这么多人？你不过去陪着？”

　　“有人管呢，这点事再不能替我管好，我这老板干脆别当了。”张文博坐直了身子，正襟道：“怎么样啊？你电话里说什么？一千五的客户源要录入客户端，给你多少钱啊？这么大量。”

　　“大哥，我这是最少的了！”

　　小梦略微激动的往前倾着身子，几乎是趴在桌子上，脸对着张文博，“我们组照顾我是新人，对我算很好了，跟我一样大那个女孩，她在别的组两千五呢。我不管，你帮我想想折吧，你不是有很多天猫旗舰店吗？粉丝加起来有几百万了吧。还认识那么多网红直播小姐姐，一千多人不算啥吧。”

　　张文博被她弄的嗤笑一声，“哥！你是我大哥才是！我那是买衣服的粉丝，白菜价随便买，谁没事会总买珠宝首饰啊！还开会员包年！你当是玩呢！”

　　“那怎么办啊！”小梦小嘴一嘟，直接趴桌上了，“天要亡我！苍天啊，我到总公司才几个月啊，我要去了垃圾组就翻不了身了！那个组贼恐怖，天天处理各种纠纷，哪天老总一不高兴就给当场解散了，我可就失业了我，我年纪轻轻，我就要领失业金了。”

　　“装！装可怜你最有一套！”张文博从小就拿她没办法，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干脆你就别干了，跟我一起做天猫，我手上正好有那种小投资的，给你一个先做着玩玩。”

　　“小投资是多少？”小梦立马抬头问。

　　张文博寻思了一下，毫不在意的说：“先投20w吧，要是真不赚钱，转手卖了也亏不了。”

　　“优秀优秀！张文博，你现在是资本家了，张口就来。”小梦边说边调皮的对着他鼓掌，“你管这叫小投资？我现在我感觉我都不配做你的朋友了，真的，我走，我马上就走。”

　　小梦假装要站起来，张文博拉了她一下，笑呵呵说：“别啊！这样吧，我先投一个给你玩，赚了再给我，赔了算我的，兄弟一场，我不能真让你赔钱。”半真半假，开玩笑似的。

　　“滚吧你！别拿我开刷，我跟你说真的呢！你帮我想想办法呗！哥，我叫你哥哥行不行？哥哥。”这么多年了，小梦对付他也是很有一套，迅速又坐回到他身边，拉着胳膊一顿求。

　　张文博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早习惯了她这个小狗腿子做派。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嘛，一点不带冤枉她的，尤其高中那会儿，为了那么个狗东西耽误了多少青春。也是他自己犯贱，一叫哥哥什么事都愿意帮她办！

　　学人家撒娇也撒不明白，掐的人胳膊生疼，张文博也就这么皱眉忍着，脸上依旧笑呵呵：“这样，你买点东西到我家找我妈试试吧。她那些老姐妹退休金都高，钱多花不掉，最爱金银首饰，珠宝玉器，我爸的朋友里也有不少人老婆爱囤那些东西。百十来个不成问题，然后再帮你互相介绍介绍，估摸就差不多了。”

　　“可以的吗？”

　　小梦脑子里迅速琢磨了一下，张文博的妈妈以前是在老家大商场当领导的，经常西装革履特别有派。小时候妈妈那个姐妹团里就属他妈妈最大方，每次聚一起都给小梦买东西。英语学习机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就送了一个给她，小梦记得特别清楚，酒红色翻盖的，什么都能查到，还能玩游戏。张文博都没有，天天在学校里问她借着玩。

　　小梦还好奇问他，怎么阿姨没给你买啊？

　　张文博很无所谓地说，只有你这种傻子才需要靠这种东西学习，我不需要，我都学完了。

　　小梦一生气，再不借给他玩了！

　　总之，张文博的妈妈以前对她特别好过，后来分开之后小梦还一直记得呢。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就像这事已经成了一样。

　　“对了，好久没见了，你妈妈喜欢什么来着？对，你妈喜欢打扮，那买什么好啊？太大牌的东西我不会买，你知道吗？”

　　张文博实在有点忍不住，弹她脑瓜崩，“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逗你玩还当真了，你去求她还用得着买东西？她跟你妈以前好的恨不得天天见，后来也有微信群，天天聊。上次我进新屋，她一直叫我请你再去家里玩，说给你做好吃的。”

　　小梦捂着脑门子没吱声，上次……当时有点心不在焉的，都没怎么好好跟阿姨说话。

　　“你呢？孟小梦，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说说，你后来对我爱答不理。哦！现在又有事求着我了，就像个人一样来叫我哥哥了，我怎么就那么贱啊。”

　　张文博最喜欢逗她，因为她很容易就上当，从小到大，屡试不爽。

　　小梦果然中招，以为张文博用心了，介意她后来不怎么理他，赶紧解释。

　　“哎呀不是，我进总公司跟门店不一样，我们天天不是考核就是加班，竞争好激烈，特别变态，你看我头发都少了，都快秃了好么。你没觉得我都被折磨的老了十岁了么，你看我的黑眼圈。”

　　“不觉得！”张文博憋着不笑，装酷。

　　“真的，我真没骗你，我真的太难了。”

　　“你妈缺什么不？我能买的不起的，你说出来我参考一下。”小梦贼认真的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余额宝里那点存款。

　　张文博眉头一挑：“缺儿媳妇，你去吗？你去演一个给她看，别说一千五，一万五她都能给你搞定！”

　　“这个……我有点演不了，你找的都是那样的，我……是这样的。”小梦一脸为难又特别认真地给他比划了一下嫩模的s线条，又指指自己，顺着他的套路开始分析上了：“别说你妈了，你姐第一个就不会信的，不过你爸爸……可能会信，小时候他特别喜欢我来着，我记得他还说过叫你不许早恋，但是如果是找我也行，知根知底。实在夸不出来什么就说我一看就有旺夫相。”

　　小梦笑着推了张文博一下，“哈哈哈，你还记得吗？那次是在我爸的饭店里吃饭，你爸爸说话特别逗，不过我怀疑他当时是喝多了说的胡话。哎，我这种柴火妞八杆子也跟你搭不上。我认识的女生里适合你的也不在本地，媳妇儿这事我是解决不了啊。我完了，这次我真的完了。”

　　张文博看着她那没心没肺又有点认真的样子，一阵无语。

　　她真的傻吗？也许小时候是有点缺心眼儿，但是现在，其实一点都不傻了。甚至可以说活的很明白，非常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他开始在心底里万分庆幸小梦清醒的拒绝了自己。一心一意这种事儿他很难做到，而小梦这样的女孩子，是只有真心去珍惜才配得到的。

　　不珍惜，那结局就是失去，永远的失去。孟小梦那个性子他可是太了解了。

　　失去一个女人对张文博来说习以为常，但失去小梦，他舍不得。

　　张文博有点认真的对她说：“把你那操作流程跟我说一下。”

　　“啥意思？”小梦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仔仔细细看着张文博的脸，突然一把抓住他手臂：“哥！亲哥啊！只要不违法犯罪触及我做人的底线，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文博不屑地冷呲一声，“得了吧，你做人底线太高，我暂时还用不上你这号人，不过嘛，干什么都行这条件，我先留着。”

　　精的要死，死狐狸！小梦只敢在心里骂，面上笑呵呵地狗腿着：“行哦，哥，这事先帮我办了，以后我必为你肝脑涂地。”

　　“大可不必！”张文博认真思考了一下，说：“这一千五我帮你找人弄弄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们公司这种操作模式，必须得保证这个平台的长久稳定性，一旦出问题，信誉受损，这个项目肯定完蛋。那你将来这批客户肯定是永远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也得跟着受牵连，明白吗。”

　　“我们公司是集团公司，很大的！”小梦不太懂张文博担心什么。

　　张文博毕竟是做生意的，规避风险是最起码的认知，耐心跟她说：“现在这资本主义市场，越是大越难说，乐视大不大？这几年倒的全是大的，说完蛋就完蛋，都没个准！凡事都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懂吗！”

　　“哦。”小梦似懂非懂，又挽住张文博胳膊，笑的像个笑傻子似的。

　　“谢谢你啦！兄弟伙！”

　　“以后别跟我说这个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就叫哥。”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求人办事还不听话是吧！”

　　小梦完全不懂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想了半天。从他的表情里有点判断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以前张文博再怎么聪明小梦还是能猜到一点他的心思，分开这几年再见面，这人就变了，越来越离谱。

　　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张文博，虽然你确实比我大半年多，但我觉得不像我哥，我在老家的表哥特别稳重。你是不是听人叫哥叫习惯了？我跟你说，也就咱们俩这交情你才能听到几句实话，我劝你啊，别玩太花，那些小网红啊，小模特啊什么的处处捧着你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以后真找人结婚，你得找心眼实在的，真心对你好不是光图你有钱的，将来有一天万一你摊床上了她都不会离开你那种，就真的很爱你才行的，你懂吧。”

　　“孟小梦！我真谢谢你！有时候我真的我想掐死你！”张文博听了她这些真心话，恨得直咬牙。

　　“哎呀，我就这么打个比方嘛，真的，别玩太花。不好。”

　　张文博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意思？我玩的花不花你知道？你听谁说的？”

　　这个嘛……小梦当然不能出卖共同好友。高中那会儿张文博最好的兄弟叫郑泽，也是一起长大那种，高中又同班，就像张文博的尾巴似的，连带着小梦这个小小尾巴，三个人好的恨不得吃一碗饭。后来郑泽去日本留学了，小梦特好奇留学生的事儿总跟郑泽聊天。

　　郑泽说：幸亏张文博妈妈不让他出国，他要是当了留子，准得病。

　　小梦那时候还不太懂，傻乎乎的问，为什么啊？

　　郑泽说：大傻丫头！张文博就在你面前假正经，他就是个流/氓。

　　大二之后，张文博的朋友圈画风就开始百花齐放了，甜妹，酷姐，美术生，舞蹈演员，模特，驻唱歌手……简直是应有尽有。

　　小梦追到杨戚之后，开窍了，才彻底懂了郑泽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说啊，听谁说的，给我造黄/谣！是不是阿泽那个狗东西？”

　　张文博都不用多看小梦的脸就能猜到，这么多年，大家都变了，只有孟小梦还是那样，没怎么变，她那点心思，一猜一个准儿。

　　“才不是，我又不是瞎子，我才来多久，你都换几个了……这还不花……还想找我这种当配菜，真是没有点良心……黑心鬼……”小梦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在嗓子眼儿里嘀咕了。

　　再小的声音张文博也听的清楚，他对别的女人确实耐心有限，再漂亮对他来说都一样，但小梦不同，小梦……

　　“噌”的一下，小梦忽然站了起来，两条腿又细又白又直，估计是冷气太凉，她又穿的短裤，冻得腿更加冷白。

　　张文博盯着看了半天，耳根子生出一层古怪的粉红色。小梦颜值确实算不上是美女，顶多是清秀耐看，个子不高也不算矮的，腿形很绝，穿上高跟鞋也不会输。声音也好听，性格更是加分项，属于长辈会很喜欢的那一类。抛开外貌，毫无瑕疵。爸爸曾经是真的很喜欢小梦，那时候经常在家里讲，谁娶了小梦绝对能过好，这孩子心大，看着就喜庆，吵架估计都吵不起来。不过他们家越往上走，人心就变化越快。一家三口，三个心思，都变了，变得不像一家人了，如今都是为了现实利益互相捆绑在一起散不了而已。

　　小梦去每个餐台转了一圈回来，只拿了一盒冰淇淋，回来坐到了张文博对面。

　　“我试吃了一下，确实只有这个好吃。”她神神秘秘用手挡在脸上，对张文博小声说：“外国人是不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啊？不是菜叶子，就是色拉，而且好腥啊。还是说我太土了，不懂高级？”

　　小梦毫无瑕疵的嗓音，这样悄咪咪捏着嗓子说话竟然透着股又娇又媚的喑哑。

　　“不是，高级个屁，就是难吃。”

　　离的特别紧，张文博十分好奇，忍不住伸手勾起小梦的坠子。

　　“谁送的？这么小。”

　　在他眼里，实在有点不值钱。

　　“我姐送的！”小梦用力打掉他的手，严肃拒接他这个暧昧姿势。

　　“你懂什么，大的像个暴发户，越小才越精致呢！有没有显得我的脖子修长，天鹅颈。”

　　这一点小梦的确没有吹牛皮，她的脖子，非常好看，细长，直角肩，锁骨线分明，皮肤在灯光下白的发光。骨架小，背很薄。

　　张文博眨了下眼睛，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你啊，真是好糊弄，你姐那个级别的设计师送自己亲妹妹礼物，起码也得是香奈儿，梵克雅宝之类的吧，就送给你这么个散装货？”

　　“张文博，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真俗气，我查过了，我这个肯定是私人订制，跟那些随便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不一样。我姐姐很有品味的，送我这个东西寓意好运，还有，代表我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好，你姐姐最好最厉害行了吧。”张文博当然知道，她们姐妹感情特别好，源于小梦是她姐姐毒唯，从小就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姐姐不好。

　　“那当然。”小梦伸手掰着张文博手腕，“你别老对我动手动脚的，万一被熟人看见，我可是很注重名节的。”

　　“小梦。”语气不太对，竟然没有来个互损？

　　“什么？怎么了？这不像你风格呀……”小梦抬起头看了看。

　　张文博正托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一个方向，对她有点冷淡地说：“那个男的，一直看着咱们这里，认识你吧？”

　　嗯？谁？什么东西？

　　小梦不明所以，“什么男的？”顺着张文博的目光找过去。

　　张茂！？

　　只见他西装搭在椅子背上，白衬衫卷着袖子，又是扣子打开两颗，简直是秀色可餐的一道靓丽风景。

　　耀眼！十分的耀眼！

　　他正跟一个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在一起吃饭聊天。隔着好几个餐桌的距离，仍是可以把他们这桌看的清清楚楚。

　　发现小梦在看着他，张茂非常泰然自若地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一脸柔情？电击一般，耳根子瞬间滚烫。小梦下意识抬起一只手遮住半边脸，看着像牙疼。

　　糟了！刚才有没有不得体！好像有很多不得体。

　　完了完了，她跟张文博在一起，就不可能好好做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外人看着一定像个颠婆一样。

　　小梦一秒怂，心里开始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乱七八糟，七上八下。

　　总之，糊成一锅粥。

　　“这男的谁啊？我好像见过。”

　　张文博细细品着这个男人的模样，总感觉似曾相识，这种品相的男人，他不可能不记得。

　　就在这时，张茂站了起来，大大方方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

　　“你好啊，小张总，咱们住一个小区，我们家是第一个入住四季万湖的住户，你们家是最后一家，这样看，也算是一种缘分。”张茂先开的口，手悬在半空，等着张文博回应。

　　张文博礼貌的握了一下，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就是感觉非常面熟，怪事！

　　生意人嘛，客套话当然张口就能来： “你好你好，住一个小区肯定见过的，四季万湖那边总共没几户人家，我是说看着这么面熟呢！”

　　张文博跟人打交道最是在行，是人是鬼，先交了再说。

　　“你们家落户之后给我们所有住户都送过见面礼。”

　　张茂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始终面带微笑，当然是对张文博的家底了如指掌，那天在别墅区见过小梦之后他就已经弄得一清二楚了。

　　张文博一下子想起来了，进新屋的前一天老爸特意带他挨门挨户的走访了一遍邻居。

　　“哦！我想起来了，你家有俩双胞胎哥哥是不是？我爸带我去你家拜访过，那天你不在，你大哥二哥很客气。这么看，张总你长得跟你妈妈很像啊，阿姨那天打扮的特别漂亮。”

　　好听话张文博是张口就来，跟这种人，阿谀奉承的话必须要会说，还要说的恰到好处，全夸一遍，似水不漏。

　　张文博再傲气也知道，白手起家和世家子弟到底是不一样的。人与人，高一等，低一级，且得拿捏好这当中的分寸。

　　小梦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这……这张文博几个意思啊？啥呀这是？即兴表演？

　　张茂瞧了一眼傻乎乎一脸懵的小梦，很明白这小张总平时肯定是另一副样子，在他面前装相罢了。心知肚明仍是很礼貌地对张文博笑了笑，说：“是，那天我没在，本来那边一直空着根本没人住，我妈非要搬过去说比我们家老宅清净。我哥他们常年在上海，偶尔去看看我爸妈他们，你们还挺赶巧的。”

　　这话里话外透着什么意思张文博听的明明白白，不代表在四季万湖买了房子就可以跟他张茂是一种人了。

　　张茂的傲，不显山不漏水的，全在话里头呢。

　　张文博面上非常客气的回道：“是挺巧的，那天你哥好像正好是要走，让我们赶上了，还陪着说了半天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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