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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疏影
远远近近啼鸟鸣声处处,旋律单一,好像只是扯着嗓子叫唤,入得耳来,很快就让人犯了春困。
不知过了多久,谢意才隐约察觉到身旁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一身龙袍躺在身侧,晏长留半抱着把他拥在怀里。
见他醒了,晏长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很想试一试么?”
谢意在他胸口舒服地蹭了蹭,嘟囔着回了一句:“什么……”
“那本书上写的。”
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谢意就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嗯……”
晏长留把目光投在他脸上,渐渐弯起嘴角,凑过去轻轻吻了他一下。谢意感觉到唇上微微的痒意,下意识地抿抿唇,小舌头伸出来很快卷了一圈儿,就又一脸安心地睡了过去。殊不知晏长留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这一幕看得他心头邪火一阵儿嚣张似一阵儿,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
喜欢的人在身边,睡得就是异常安心和香甜。这个下午,谢意是活活被自己给饿醒的。醒来后,身边已没有了那人的影子。
日光西斜,隔间里已经昏暗下来,鸟雀鸣声稀疏,大概都已经归巢了吧。他心中感到一阵失落,不禁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边床单的温度,但随即就觉得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矫情,硬是被自己给恶寒到了。
披上衣服,出来一看,晏长留正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看书,玉冠未束,长发自然地垂下,柔顺地从肩膀上搭落下来。夕阳从窗外投进赤红的霞光,把疏竹斜影也一起投在他的身上,斑斑驳驳,明暗和谐,温暖得让人落泪。
谢意不忍打扰他,一直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刻意放轻脚步,慢慢向他走近,这才发现他现在看的就是那本自己拿出来放在桌上、封面无字的书。
注意到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盘糕点,谢意立刻馋得眼睛直冒绿光,什么浪漫情怀都没了,抓起东西就往嘴里塞,一边吃还一边往那本书上凑。
刚想问这书到底讲的是什么看得这么入神,他就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书还带配图的啊,图上的两个人怎么衣服都松松垮垮的,等等——这两个男人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
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睛一瞬间因为震惊而瞪得老大,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噎着,急急忙忙去找水喝。一杯茶水下肚,才总算把这口气给顺下来。
晏长留好整以暇地盯着他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慢慢把书放下,但翻开的一页仍然摊在桌面上。
谢意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就赶紧别过了视线。但他后来一想,我心虚个毛线啊,小黄书怎么了?我还看过小黄片儿呢!高清画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真人演示,可比这古代先进多了。
在心里默默吐槽完,他转念就飘飘然浮想联翩起来。这么美丽的夕阳景色,这么安和恬静的氛围里,这么好看的人儿,没想到是在看春宫图。原来大老板这样平时不苟言笑的人,骨子里也这么闷骚啊……
这样想着,他渐渐镇定下来,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两声:“咳咳——那个……御书房的书还真是包罗万象啊……哈哈——”
不妙,怎么感觉这样一说反而更糟糕了呢……
他瞥见晏长留眼底渐渐流露出促狭的笑意,知道他肯定在心里暗暗笑话自己了。突然,谢意灵机一动,把他一早带过来的东西捧过来,放在晏长和面前的桌上。
“对了,我找人做了个东西,你看看怎么样。”他邀功似的,有一点儿小期待,还有一点儿小兴奋,搓搓手,然后弯下身子,慢慢拧动起这个木盒子外面的旋钮。
晏长留好奇地看着他拧了几圈儿,之后放开了手,旋钮开始慢慢往回转动。与此同时,一串简单、轻灵的乐声渐渐从盒子里流淌出来,虽然旋律怪异,但也颇能入耳。
谢意对他说:“这叫八音盒,像这样转几圈儿,它就可以唱歌了,转的圈数越多,唱的时间越长。你平时批奏折累了,可以听听这个解乏。”
这是他上回来这儿的时候想到的,工匠赶工了好几天,才按他的要求和提示把东西做出来。
晏长留把东西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直到旋钮停止转动,乐声停止了,才把盒子放下,说:“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谢意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梦里梦到的。”
“那让朕看看,你的梦里还有些什么。”晏长留轻柔出声道。
谢意站着,居高临下,只觉得那双寒星般的眼睛也被这夕色染得温暖了。被它们深深地吸引着,他忍不住慢慢弯下腰去,和他的帝王唇齿相依,细细感受这个人的温度。
晏长留辗转含着那两片唇瓣,轻柔地□□,让他的气息融合他的气息,如明月清风,缓缓流淌进心底。
谢意只觉得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慢慢消失了,腰越来越软,腿也越来越无力。晏长留双手托着他的腰,顺势把人揽过来,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二月初春,霞色醉人,上千座红墙绿瓦的宫殿在夕阳底下静默。皇城里千街百巷,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只发出犹如呼吸般的声音。
穿越了千年的时光,才有了这样的彼此靠近,风亲吻着城头的砖瓦,夕阳放出光芒,爱抚着这深宫高墙。
在这个绵长而深情的吻中,谢意不甘示弱,一次次小心防守、大胆进攻,把自己所有的柔情和倔强,都传达给晏长留知道。
是这个下午的时光,和这美丽的夕阳,它蛊惑了我们更亲密地靠近彼此,把最深厚的爱意奉上。
一吻结束的时候,谢意竟然略占上风。他得意地扬起嘴角,看着他身下的男人,说:“皇上看到了吗?微臣的梦里有什么?”
他已许久不在他面前自称“微臣”,这一叫,竟让人禁不住心神荡漾,如同某种挑衅,又像极了某种邀请。
晏长留的眼神深了又深,暗了又暗,说:“还没有。朕以为,梦之诡谲奇妙,还需夜阑人静,细细观赏。”
窗外老梅树枝头,两只鸟儿惊飞向橘色的天空,徒留两个人儿在窗内对望。
从皇宫出来以后,晏长和回到七王府,时隔数日,又一次踏进西院。台阶跟前,百灵在他面前跪下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晏长和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问:“谢公子怎么样了?”
“公子他……还是不愿意见您。”
似乎这回答早在意料之中,晏长和平静地点点头,没说什么,决然地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忽然有所感似的停下来,只见院墙里的庭木枝桠已伸到墙外,枝叶繁茂间,一团白球若隐若现。
“喵呜”一声,玲珑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下子朝主人怀里扑过来。晏长和伸手把它抱住,一下一下顺着它身上的毛,就连衣服被爱宠的爪子抓破了也毫不在意。
春色不知人间烦忧,总是自在明艳如初。
七王爷晏长和就这样一边抱着白猫,边走边感叹道:“玲珑啊,还是你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做人啊,却总是求而不得。”他渐渐笑出声来,边走边朗声喊道,“百灵,告诉谢公子,皇兄命本王去漳州监察地方,烟花三月归来,这段时间还请公子多加珍重!”
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淡去。百灵兀自低着头,回了一声:“是。”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站起身来回头看去,只见里屋的门开了,谢二公子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这边。
“公子……”
轮椅上的人抬抬手,制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接着,谢修缘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轻轻叹道:”原来春天已经来了。谢某闭门不出,真是辜负了这满园春色啊……”
黄昏时分,还不见谢少君回来,小窦子去御书房那边打听了消息,回来的一路上脚步轻快,心里头不断突突地冒着小泡儿。回到蘅芜苑时,白少侍还坐在桌边写字。
“见到人了吗?谢少君什么时候回来?”
小窦子恭谨地答道:“回少侍的话,谢少君今夜御书房侍寝,不回来了。”
握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白世卿慢慢把笔放下,抬起头来,说:“好,我知道了。”
小窦子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白少侍迟迟没有别的吩咐,正准备告退,就忽听白世卿出声道:“对了,帮我把这幅字送去给宋少侍。”
小窦子接了字过来,犹豫着问:“这……说些什么呢?”白少侍和宋少侍平日里好像也没什么来往啊,怎么忽然想起来要送什么字?
“不用说什么,给他就行了。”白世卿冷淡道。
小窦子似懂非懂的,也搞不清楚这个白少侍到底想做什么,只是仍谨守自己的本分,应道:“奴才明白了,那奴才这就告退了。”
小窦子走后,白世卿还在房里坐了一会儿。黄昏的颜色渐渐深了,房间里慢慢暗了下来,良久,白世卿才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叹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而今夜月牙儿正好,既没有风,也不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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