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血沁曼陀罗

　　皮虎先带队搜查齐雅梅家里，拿回不少资料。他仔细过了一遍，没什么可疑。有个收着旧报刊的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里面每份杂志和报纸都有齐雅梅当年给敖在田做的专访，皮虎心生感慨之余，找到一个例外，这份报纸翻遍所有版块也没有跟敖在田相关的报道，倒是有一个齐雅梅负责的专栏。这个专栏每期介绍一个未破的悬案，当期的案子皮虎听说过，下期预告是‘火海余烬，记红光电池厂那些无法超度的冤魂’，他没什么印象……

　　电话突然响了。打电话的是他当年在缉毒总队的老搭档高达，张嘴就是：“老皮，贲崖死了！”

　　皮虎一下抓紧电话：“死了？怎么死的？”

　　高达：“拒捕，被当场击毙。”

　　皮虎：“收网了？”

　　高达：“三十年了，终于能一网打尽。捣毁多少毒窝、缴获多少毒品，说出都能吓着你砒\霜，等着看报道吧。”

　　贲崖是金三角恶贯满盈的大毒枭，跟警方一周旋就是三十几年，历经几代干警，这其间有多少血泪牺牲，皮虎是知情人，他忘不了当年缉毒时的峥嵘岁月，但更记着现下担负的责任：“老高，你们审了没有？听没听说过‘芒鱼’？”

　　高达为难道：“老皮，我给你通这个信儿已经不合规矩了，不能再多说。如果你是为了公事打听，得走手续。”

　　正这时，管瑶门都没敲地闯进来：“老大，新丰分局接到报案，城南秀水公园里发现一具女尸。”

　　皮虎脑袋嗡地一声：“你别告诉我，是——”

　　管瑶藏不住脸上的沮丧：“白宝宝。现场找到一个钱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驾驶证和银行卡。秀水分局的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尸体外生殖器被全部摘除。”

　　皮虎愣了片刻，朝外吼道：“吴雨——”

　　一大队队长吴雨很快跑进来：“皮队，白宝宝自从前天离开家后就没有回来，也没有到她的任何一个生意场所。能联系到的她的员工、亲戚、朋友都联系了，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皮虎喊来张博超：“去查龙星总部的出车记录表，前天调用那辆黑色奔驰车的人是谁！”

　　柏凼离开省厅，直接回了队里，一进门就听到那三个字：“敖跃鳞。”

　　管瑶刚通完电话：“老大，河西派出所今天接到报案，报案人是白丹名下西郊枫谷别墅的保姆刘娟。据她所说，前天上午八点多，她正在做家务，看到敖跃鳞和白宝宝一起来到别墅。”

　　皮虎：“确定是敖跃鳞？”

　　管瑶：“确定，刘娟称见过他不止一次。当时白宝宝的状态非常不好，刘娟想要询问，敖跃鳞却让她离开。刘娟有点害怕，就离开了。但她事后越想越担心，就于昨晚回到别墅，却没看见任何人，只见到别墅里一片混乱。她打电话找白宝宝找不到，就在今早就报了警。”

　　皮虎：“张博超去找敖跃鳞，把人盯住，如果发现他要离开鲸潮立刻阻拦。其余人跟我去枫谷别墅。老常跟韩局打个招呼，这边一旦找到证据，马上申请拘捕令。”

　　柏凼：“皮队——”

　　皮虎没让他说话：“督查办对你的调查没结束之前，不能出外勤。”

　　皮虎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过头。

　　柏凼心里呼地燃起希望，快步走去，可被对方的眼神逼着，又慢下来。

　　皮虎用手一点他，没说话。

　　柏凼说：“我现在还是警察，就一定会遵守保密条例。”

　　白丹母女生前各有各忙，这所别墅这些年大多时间是闲置的，常年就是刘娟在照看。刚才的电话里，管瑶已经叮嘱她不要动任何东西，保护现场。皮虎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客厅，像是有人在这里搏斗过。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乌烟瘴气的客厅正中挂着这么幅‘山远天高烟水寒’，简直是个居高临下的冷眼。

　　皮虎对技侦说：“拍下来，给小赵发过去。”

　　不一会儿就收到笔迹鉴定那边的回复：“皮队，应该是敖在田的笔迹。”

　　一切猜测都没有错。

　　常丰年后赶来的：“跟韩局汇报过了，他让我过来看着你点儿。”他看了看忙碌的技侦们，“按那个保姆说，她见过敖跃鳞不止一次，他有可能之前就来过这儿。就算在这儿找到他的生物信息，够传唤么？”

　　皮虎：“有刘娟作证，起码可以证明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

　　常丰年小声说：“敖跃鳞这号人，不能一下击中要害，就不能轻易动，牵扯太大、麻烦太多。”

　　皮虎虽然一直没放下对敖跃鳞的怀疑，但认同常丰年的看法。可惜别墅监控的内存卡被取走了，前因后果明明就快连成线，偏缺失了最重要的那天，就好像急着咧开一个全局在握的笑，却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豁牙子，还他妈在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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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龙星要召开一次重要的会议。关于DS8的善后、关于外资提出的增股扩资、关于新的销售部主管人选……几件大事凑在一起，主要股东和高管都要参加。

　　何开诚很担忧，好多事都没理出头绪，这几天却抓不到敖跃鳞的人，他从小就不是这么没交代的，都是让何乐给带坏了。

　　今天敖跃鳞又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公司，一只手还握着手机，边走边低头看。何开诚跟他走个对头他都没发现。还没等细谈，秘书小文快步赶来催促：“敖先生、何先生，时间差不多了。”

　　媒体们天不亮就开始在大门外的那条马路安营扎寨，时值早高峰，交警不得不临时增派人手维持秩序，所以当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并没引起骚动。

　　最后一位股东进入会议室，两个保安退出，一起关上大门。

　　梁昌泰的脸又瘦了些，但坐得笔直，不露丝毫疲态。第一个议题是销售部部长的人选。老部长年底就要退休了，到时齐凯可以名正言顺上位。现在出了这种变故，梁昌泰提议让他的副手祁景明接替老部长。

　　副总裁改任部长其实是一种下调，梁昌泰事前对祁景明做了充分的思想工作，研发部和销售部是龙星的两大支柱，放别人到这个位置，他不放心。

　　一部分股东反对这个提议，理由是祁景明是管理专业出身，转到销售部掌印，不符合公司术业专攻的一贯宗旨。他们提出另一个方案，延长老部长的退休时间，直至找到合适人选。

　　龙星的章程里没有董事长一票否决，于是进行投票，少数服从多数。最终结果否定了梁昌泰的提议。

　　梁昌泰再一次领教了敖在田潜在的势力，当然不甘心，但也不能公然推翻投票结果，在结束这一议题前强调一句：“所有部门的重要任职和人事调动都要遵循专业对口原则，这点很好，我们以后也要严格贯彻这个宗旨。”

　　有心人都能听懂这句话，这是针对何乐的，他学的是金融专业。何开诚和敖跃鳞私下鼓动这些股东阻止祁景明入主销售部，梁昌泰就公开断了何乐进销售部的路。何乐的任职根本不够摆到这种会议上讨论，但在梁昌泰的心里这不是一件小事，小卒过河当大车，决不能让他插足自己经营这么多年的王国。

　　梁昌泰清了下嗓子，刚要进行下一个议题，会议室的门铃就响了，拍门声紧随其后，还是那种急促的报丧门。这次虽然不是正式股东大会，也几乎聚齐了国内外各大股东，在这种场合被人搅扰，梁昌泰更加生气，忍着不发作。

　　保安部副主任最后只能刷指纹硬闯进来，他草草朝会议桌这边点个头致歉，然后贴着外围快步到敖跃鳞身边，弯腰低声说：“敖先生，外面来了很多警察，市刑警支队的，找您！”

　　梁昌泰跟敖跃鳞之间隔着没几个人，都听见了。他用余光瞄着敖跃鳞的反应，颇为不屑，听到刑警就坐不住了？到底还是嘴上没毛，经不起大事。

　　梁昌泰坐的四平八稳，对那副主任说：“龙星的门卫室够大，请他们到里面坐等。今天的会议时间很长，中午招待所有没有空闲餐厅？安排一下。”

　　门铃又响了，这回是保安处冯主任。

　　梁昌泰最看不上这些人一有风吹草动就乱了阵脚，说：“聘你们来，是维持秩序的，还是一次一次干扰会议秩序的？”

　　冯主任在他耳边低声说：“梁总，要是一般警察，我还能说上话，这回来的是市局的，领头的是他们支队长本人，一点情面都不讲。我们是保安，哪能拦住刑警，他们有公文。”

　　梁昌泰：“有什么不一样的？吃龙星的税，砸龙星的锅？”

　　敖跃鳞从座位站起来。

　　梁昌泰：“跃鳞，你坐下。小陈，给毛主任打电话……不，直接打给赵副厅。”然后朝向众人，“各位请稍安，先休会十五分钟，再进行下一个议题。”

　　会议室里毫无波澜，一个比一个城府深。

　　总秘小陈马上出门拨电话。

　　敖跃鳞：“不用了，我出去见他们。”

　　梁昌泰低声说：“你别怕，有梁叔呢。”

　　敖跃鳞：“警察可能有重要事。”

　　梁昌泰也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什么事比今天的议程重要？比龙星的声誉重要？现在外面全是记者，让他们看到你跟警察走了，多难听的话都能编出来。”

　　冯主任怕担责任，赶紧说：“让记者拍到警察堵着大门影响也不好吧。”

　　见敖跃鳞还是要走，梁昌泰动了气，一把扯住他，声音也提高了：“不准去！跃鳞，你爸不在，你得听梁叔的。”

　　敖跃鳞没犹豫地抽出胳膊。

　　梁昌泰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跟他拉扯，大声说道：“会议结束前谁都不能离场，出了这间会议室就别再进来！”

　　何开诚本来已经坐不住了，听了这句话只好稳住屁股，眼睁睁看着敖跃鳞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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