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男种田记

　　天色大亮以后，街上的行人就渐渐多了起来。唐洛川在的地方是长街的街尾，地段不好，很多人在大街的前半段就把东西买齐全了，根本不往后面来。
　　附近的小摊贩都是些菜农，知道这地方不好，就扯着嗓子大声叫卖。土豆一文钱五斤，红薯一文钱八斤，白菜按个数卖，三个小的或者两个大的一文钱，总之这附近的蔬菜价格基本上是整条街上最低的，为了吸引一些爱挑挑拣拣的妇人或是上了年纪的老叟老妪。
　　别看唐洛川旁边的老妇人年纪大了，背了一筐土豆来卖，声音浑浊，也时不时朝来往的行人吆喝两句。
　　唐洛川就站在这筐土豆旁边，手里捧着筲箕，看着行人来了又走，好几次想出口叫卖，又到底没叫声出来。几个路人倒是对唐洛川手里香喷喷的东西有些好奇，但看到唐洛川呆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招呼人，也就没上去问筲箕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偶尔有几个实在被这香味馋得不行，上来问唐洛川这是什么东西，卖几文钱。唐洛川赶忙介绍这是椒盐锅盔，里面夹了肉和春笋，路人听到肉，眼睛倒是一下子亮了，但听到这一个锅盔就要卖八文钱，立马就嫌贵，不肯买了。
　　唐洛川看着有一个人被八文钱吓退，心里开始犹豫要不要卖便宜一些。老妇人在一边到底看不下去了，朝唐洛川说：“小哥儿，出来卖东西可不能放不下脸面啊！你这闷声不出气的，谁知道你卖的是个什么东西？别怕被人笑，卖东西就是吆喝着来，知道不？”
　　唐洛川点点头，他到底没沿街叫卖的经历，性子也向来冷淡，说难听点还有几分端着的架势。不过看着筲箕的锅盔再不卖都快凉了，影响口感，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冲街上嚎了一嗓子：“卖椒盐锅盔了！大家快来看看吧！”
　　唐洛川现在的声音跟以前大不一样。他以前的声音清清冷冷，宛如碎珠落玉盘，而现在的声音却无比娇嫩，吼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反倒像是撒娇一样。唐洛川被自己的一声“娇喝”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附近的小摊贩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吆喝的，顿时哄笑起来，连老妇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苍老的脸上堆出层层褶子。唐洛川尴尬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打趣地看着他，破天荒地红了脸，红扑扑的脸蛋跟海棠花一样艳丽，颇有几分娇羞的样子。
　　这一声吆喝虽然十分不到位，但到底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一个有些驼背的老汉上来问唐洛川卖的是什么，唐洛川强压下尴尬，跟老汉说起来。本来老汉看着锅盔的样子确实好吃，味道也香，想着买一个回去给大孙子吃，但听到一个锅盔卖八文钱的时候，瞪大眼睛，惊讶地又问了一遍，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唐洛川只好又重复一遍，老汉听得摇头：“你这娃子不是个厚道人，一斤白花花的猪肉也只十文钱，你这一个小馍馍竟然要卖八文，实在太贵了！”
　　旁边几个路人也听得直摇头，连连说唐洛川卖得太贵，不厚道。
　　唐洛川有些犹豫要不要降价，但转念一想，就算是降了价，卖六文钱一个，这些人恐怕还是会嫌贵，不买吧，索性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儿不肯降价。几个人看到唐洛川是铁了心要卖八文钱一个，就摇着头离开了，还三三两两地凑一起，说这小哥儿个头不大，口气倒不小。
　　老妇人在一旁看得唏嘘，忍不住叹道：“我们这附近来的都是些穷苦人，你在这摆摊，卖八文钱一个确实难卖啊，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手艺。”
　　唐洛川也是无可奈何，他现在身无分文，没钱交出摊费，只能在这街尾的犄角旮旯待着。他犹豫了一会儿，心里想着要不要先拿一个锅盔掰碎了，让这些人尝尝，说不定就有人买了？不过他知道老妇人说得没错，来这儿的人大多跟他一样都是囊中羞涩的，恐怕全身上下的钱加起来也没有八文吧。
　　索性时间尚早，唐洛川就想着再等等看，要是还卖不出去，就降价到四文一个，自己再留两个吃了算了。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做的锅盔要降价到跟那清汤寡水的素面一个档次，唐洛川就有些不甘心。
　　过了一会儿，一个头上带着银发簪的妇人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往街尾走了过来。附近的小摊贩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一看就是个大主顾呀！
　　妇人的篮子里放着各式各样的蔬菜，个个都水灵灵的，还放着一大块油汪汪的五花肉，看样子应该是采买得差不多了，还想买什么东西，但在前街没找到，这才逛到街尾来了。
　　妇人确实是来后街买缺的一样菜的。她家相公喜欢喝白菜豆腐汤，家里豆腐还没吃完，差些白菜，她就说想买些的。但前街的白菜不多，仅有的几家看上去还有些蔫儿吧唧的，不是很新鲜，她就想着来后街碰碰运气。
　　刚好街尾有个中年妇人今早从地里背了一筐白菜来卖，妇人看着这白菜新鲜水灵，连价钱都没问，就叫卖白菜的中年妇人给她装了两个大的。中年妇人满脸笑容地收了钱，看得一众菜农都红了眼——没看这贵妇人眼睛不眨地给了她五文钱，真是个不差钱的主！可惜了，人只买大白菜，不买别的。
　　妇人白菜也买完了，就牵着小姑娘的手想走，结果人小姑娘鼻子灵，顺着香味就看到了唐洛川捧着个筲箕在卖好吃的。
　　小姑娘扎着两个包子头，脸蛋儿肉嘟嘟的，很是可爱，拉着妇人的袖子撒娇说要买漂亮哥哥的馍馍。
　　妇人是个心疼孩子的，家里也不缺钱，就上来问唐洛川价格，一听八文钱被吓了一跳。他们家虽然不缺钱，但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她问唐洛川价格能不能少，唐洛川摇了摇头，她就想拉着小姑娘走。
　　小姑娘吸着鼻子，三步一回头，渴盼的眼神儿别提多揪心了。唐洛川向来不喜欢小孩子，但被小姑娘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也忍不住有些心软，就想便宜点卖给小姑娘尝尝味道，算是给今天开个张。但到底还是妇人先架不住自家姑娘卖可怜，又倒回来付了钱，让唐洛川拿一个。
　　小姑娘刚接到锅盔，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黄灿灿的碎屑沾了一嘴。这锅盔放了一阵子，已经不烫嘴，热乎乎，正是最酥脆的时候，小姑娘吃了一口，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又赶紧大张着小嘴巴往嘴里送。妇人看她馋嘴的样子实在都去，笑着问她好不好吃，小姑娘顾不上回答，只小鸡啄米似的忙点头，三两口就把锅盔塞到嘴巴里，想吞又吞不下去。
　　妇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蹲下来拍着小姑娘的背，见她吞下去了，才开口训她：“吃做么快作甚？家里什么好吃的没吃过？要是被噎住了有你好受的！”
　　小姑娘根本不怵她阿母，眼神亮晶晶地又盯着锅盔一眼，开始摇着妇人宽大的衣摆，开始撒娇：“阿母，我还想吃，没吃饱！”
　　妇人刮了一下她胖嘟嘟的鼻子，故作凶狠地盯了她一眼：“小馋猪，吃得胖成球了，还想着吃，再胖点，就可以不用走路了，往地上一躺，滚着走。”
　　妇人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更多的还是好奇。自家的孩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她相公在镇上开了一个医馆，虽然谈不上家缠万贯，但生活上完全不必忧虑钱财之事。她统共生了三个孩子，个个从小锦衣玉食，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就算小女儿平日里贪嘴了些，但也绝不会这么吵着闹着要吃哪样东西。莫不是，这巴掌大的馍馍真有那么好吃？
　　妇人想着想着就有些意动，要这小玩意儿真的好吃，那她就多买几个，拿回去给她相公和另外两个孩子尝尝，图个新鲜。
　　小姑娘看她阿母已经开始犹豫，拉着她袖子开始可劲儿卖萌，妇人捏了一下她的小肥脸，叫唐洛川拿两个锅盔给她。
　　唐洛川依言照做，妇人接过锅盔，分了一个给小女儿，自己拿了一个，用白布娟子遮住大半张脸，小口小口地吃着。唐洛川看这妇人规矩挺多，好像很讲究避嫌之类的，就也没好意思盯着人看，把视线转向旁边那个卖土豆的老妪。老妇人的土豆好像很不好卖的样子，这么久了，一筐土豆也没折几个，简直跟他的锅盔一样难卖啊。
　　唐洛川还在这感慨着，就被妇人一声轻咳给拉了回来。转眼一看，妇人已经把一个锅盔吃完了！唐洛川心里估摸了一下，前前后后大约也就一两分钟吧，这妇人看似吃得矜持，没想到动作倒挺快。
　　母女两个吃完锅盔后，有一瞬间地面面相觑。小姑娘像是还没吃够，又有点怕阿母嫌她太任性，不给买，结果没想到妇人直接从荷包里拿了一块碎银子，跟唐洛川说连着这个筲箕一块儿，她给包圆了。
　　唐洛川呆愣愣地把筲箕递给了妇人，又呆愣愣地接过了碎银子。等妇人跟小姑娘都走远了，才回过神来，把碎银子塞到衣襟里藏好。
　　老妇人也被惊到了，难以置信地说：“竟然全卖出去了？”
　　周遭的小贩更是眼红，他们可都看着呢，那块碎银子少说也有一百来文了吧？这小哥儿十来个巴掌大馍馍就抵他们一两个月的收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唐洛川没想到锅盔一下子就卖完了，跟赵三叔约定的时间还早，就索性在长街上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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