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之路

作者:蓝色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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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石火


      周六上午江非均加班,下午他来接我,这一天我有点犯懒,江非均来的时候,我的东西都还没收好。

      他一见我就问:“你脸上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了。”
      他进门换好鞋,伸手过来摸摸,问:“疼吗?小心点呀。”
      “早不疼了,不过,我负伤了,你得照顾我。”
      他笑着说道:“好。”

      我的双肩包摊在客厅里,里面的东西不到容量的三分之一,江非均走过去看了看,问道:“就这点东西?”
      “不是,还没收好,你坐吧,喝水自己倒,我收东西。”我走进卧室打开衣橱,在里面翻检。
      “工作上要用的带好,电脑手机别忘了充电器,其他的我那里都有,冰箱里还有什么?”他跟进来,站在我旁边问。
      “你去看看吧,有些东西再不吃都过期了,最好带走。”

      江非均看完冰箱,走过来说:“晚饭就在你这边吃吧,我来做,你慢慢收。”
      我们吃好喝足,换了衣服,慢条斯理地出了门。

      外面此时霞光满天,太阳马上就快落下地平线了,月亮隐隐的升了起来,日月在天幕远远地对峙,一西一东,一降一升,飞燕伯劳。天空中一半如幽蓝的海水,一半是明灭的火焰,昼夜即将更替,还有几个小时又会是新的一天了。

      江非均让我开车,说是天还没黑,能见度不错,你又没有近视闪光,现在不练还待何时。虽然我不太情愿,但他是个很好的劝诱者,光是那双眼睛,再加上唇边淡淡的笑容,我就拒绝不了。

      我爬上驾驶座坐下来,说道:“拜托你别这样笑好吧,我简直受不了。”
      “为什么?”他跨进副驾座,指点我系上了安全带。
      “每次你一笑,我就觉得你在利用美色迫使我就范。”
      江非均又微微笑起来,“我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资本,看来以前真是暴殄天物了。”

      车子启动后江非均不再和我说笑,认真地提醒我注意事项。这时一个抱孩子的阿婆横穿马路,我连忙踩死刹车,为了警醒她,狠劲摁了摁喇叭。

      “最烦乱穿马路的,为了图方便命都不顾了,还抱着孩子呢,太不负责任了。”
      “他们乱穿是他们的事,开车的人本来就占优势,随时都要礼让行人,尽量不要乱摁喇叭。”
      “不摁喇叭怎么办,那些人不遵守交通规则呀。”
      “开车要静心,切记毛躁,和生命相比,其他都是小事,能让就让,别去抢道。”
      “知道了,教练。”

      车子开上主干道后我们俩都沉默了。我是新手,一上车紧张得要命,肾上腺素迅速升高,根本不敢分心说话,特别是上了高架之后车速加快,只觉得险情迭出。

      每到换挡,减速或者并道的时候,江非均都会提醒我,但是到了后面,我慢慢开顺以后,他就不太出声音了,除非我找不到路问他,他才说话。

      开到浦东几乎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外面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在夜幕下闪闪发光,像一个巨大的三维立体水晶拼图。

      最后一个红灯的间隙,我扭头瞥江非均,发现他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头往后仰,眼睛闭上的,似乎在养神。

      转过这个路口,就到他住的小区了,进大门需要刷卡,我正想问他卡在哪里,“卡在面板上。”江非均突然说话了。

      “你没睡着啊。”我瞄瞄他,然后减速,刷卡,换挡,松刹车,开进了大门。进门口是个欧式的喷水池,这个水池绕过去就是地下车库的入口,我把车速维持在二十五码左右,慢慢地往前开。
      这时一辆车从车库方向过来,开着大灯,灯光如柱,我往右打方向错车,没想到路边的树荫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到了我们车前。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踩死了刹车,惯性把我狠狠地推到了靠椅上,全身马上浸出一层潮湿的冷汗,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竟然在发抖。

      明亮的车灯照耀下,那个人还立在前面,一个高大的的剪影好像贴在挡风玻璃上,看不出是男是女。

      “熄火,拉手刹,我先下去看看。”江非均说。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去看他,他微微蹙着眉,没看我,眼睛盯着前面。

      我在熄火的时候,江非均先下了车,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熄火那么简单的步骤重复做了两遍才完成,又愣怔了好半天才想起拉手刹。

      乍从清凉的车里下来,外面温暖潮热的空气让我有点不适应,旁边的路灯下面有两个人影,江非均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那个女人很高,超过一米七,相貌看不太清楚,但站立的姿势笔挺傲岸。

      我多少有点惊吓过度的后遗症,恍恍惚惚地觉得很疑惑,这个女人就是刚才差点被我撞到的人吗?如果是,难道她不该恐惧得发抖或者愤怒得发狂吗,而现在她却和江非均平平静静地站在一起说话,唯一的解释是她认识江非均。

      她一开口,就证实了我的猜想。

      “阿均,这就是你的新欢?”声音带着柔软的南方腔调,语气却饱含居高临下的戏谑。
      阿均……好亲昵的称呼,新欢……好轻慢的蔑视。

      虽然非常不悦,但是在没搞清楚状况前,我不准备理她。江非均也没理她,他把房间钥匙递给我,说道:“16号车位,你把车停好先上去。我要耽搁一会儿。”

      那个女人又说话了:“阿均,你不给我们介绍下吗?”这句话正好也是我想问的。

      江非均仍然没理她,放低了声音对我说:“你先上去。”

      他声音里多多少少有一些隐忍的情绪,我想了想,点头走了。

      回去之后,我洗了澡,上了网,还悄悄抽了一根烟。客厅墙壁上有一部挂钟,当指针指到十点的时候,我忍不住给江非均打了第一个电话,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居然关机了。过了半小时打过去还是关机,一直到十二点还是关机。

      第一次打他电话发现他关机时,我是既震惊又气愤,我们交往几个月来,一般除了在飞机上以外,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会关机的。

      到后面我就顾不上生气了,我开始胡思乱想,怕他遇上了麻烦,或者出了什么状况。可是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在这个治安不错的大城市,会遇到什么麻烦呢?

      每一个独守空房,等着深夜不归人的姑娘可能都和我现在一样吧,觉得自己既是可怜虫,又是手执法槌的审判者,深夜不归的那个人真是又可恨又可气。

      可恨他无缘无故让你生气不安,你幻想他一露面就得接受你义正严辞的审判: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关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我很生气,下不为例……可气的是就算他让你一身邪火,焦躁不宁,你还是会为他留一盏温暖的小夜灯,让他知道,家里等他的那个女人其实所有的情绪都只因为她在爱着他。

      熬到十二点半时,我决定上床睡觉。但是这一夜我睡得非常不好,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噩梦不断。

      从梦中惊醒过来时,是凌晨五点,天边已经发白,启明星浮现在稀薄的云层里,城市将要苏醒,我等的那个人却仍然没有回来。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个小时,终于又睡着了,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八点半。
      拉开窗帘,外面是红红火火的太阳和万里无云的天空,都已经九月份了,天气还那么热,没有一点秋天的征兆。

      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拨打他的手机,这一次竟然打通了,同时听到的还有他的手机铃声,我循着声音找过去,发现手机就在客厅的茶几上,插着电源在充电。

      打开客卧的门,果然,江非均躺在床上。我蹑着脚走过去蹲在床边看他,他睡得很熟,侧着身体,脸对着窗户,听得到均匀的呼吸声。

      江非均脸型偏瘦,单眼薄唇,整个脸上最好看的五官是鼻子,鼻梁直挺,状若悬胆,前一阵两个人亲昵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用手指沿着他的鼻梁划到鼻尖。无聊之极我甚至上网查过相书,这种鼻梁的人主智慧及富贵。

      一夜没刮胡子,他的下颌已经有青青的胡渣冒了出来,他不算毛发特别重的人,有点胡渣不会夸张到让女人觉得落拓邋遢,反而增添了几分性感。

      我就这样蹲在床边看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得双腿酸麻再也蹲不住了,久得我都忘了眼前这个人一晚上没有回家,久得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愤怒。

      回来了就好,他回来了,我这颗心就安安稳稳落在实处了。

      他这样的人,坐电梯时会让妇孺先行;开车时会礼让闯红灯的行人甚至一条小狗;从来不愿给别人添麻烦,连回家睡觉都怕打扰到我,自己去隔壁客卧,那我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呢?他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才会一宿未归。

      天气热,看样子他又没睡好觉,中午我打算熬点白粥放冷了让他喝。冰箱里有不少蔬菜肉食,估计江非均特地去采购过,我决定做几个清淡的小菜。

      粥很快熬好了,冷菜也弄好了,炒锅里我倒上油准备炒空心菜。这时围裙的腰带松了,我把火调小,反手去系,手刚伸到背后,就触到了另一双手。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一转身,江非均立在我背后。我惊魂甫定,双手去捶他胸口:“你吓死人了,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站人家背后。”

      他把我两只手捉住,举到嘴边亲了亲,然后放开,说道:“对不起,只是想帮你系好。”
      “你怎么不睡了?”

      “我来接受你的审判。”
      我撇撇嘴,“待会再开庭,现在我要炒菜,不然要闹火灾了。”

      江非均没走,弯腰打开消毒柜拿出一个餐盘递给我,然后靠在门边看我炒。

      如果一个彻夜不归的男朋友告诉你,他彻夜不归的理由是因为陪生病的孩子在医院急诊部看病输液,不知道别的女人会不会相信,不过我信了。

      因为江非均从来没有对我撒过谎,所以他的话我都信。

      我相信人的直觉,相信自己的判断。两个人交往的点点滴滴里面,其实是看得出一个人的品性的。如果江非均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对我隐瞒某些事实,我相信他愿意选择沉默,而不是谎言。

      吃饭时,他告诉我他儿子昨晚急性肠胃炎,在儿童医学中心挂了一夜水,而之所以没打电话是因为他手机从昨天傍晚起就没电了,……我一声不吭,专心地听他讲,但在心里已经完完全全地原谅他了。

      和我猜想的一样,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前妻,叫孙慧。

      “非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一定要想办法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一夜都没睡好。”虽然原谅了,我还是忍不住抱怨。

      “知道,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对不起,今后不会了。”他放下筷子,摸摸我的头,放软了声音。

      “对了,你前妻叫孙慧?”
      我很佩服自己把这么急于想知道的内容憋到现在,以一种非常自然的口吻提出来。

      他嘴里含着豆腐,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她个子好高,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稍微小一点。”
      “她是因为你手机打不通才过来找你的吗?干嘛那样冲出来,吓死人了。”
      “可能着急。”
      “我怎么觉得她对我有敌意。”
      “不是敌意,她的性格就那样。”
      “那是我感觉不对?”

      我翘起了嘴巴。那么明显的敌意,江非均偏偏说这是她的性格,我有点被噎住的感觉。

      “忻馨,我们不讨论这个行不行。你是你她是她,没有必要为她的态度不愉快,现在我们两个在一起。”江非均不吃饭了,认真地看着我说。

      这句话冠冕堂皇,完全无懈可击,把我所有的疑问和不满都堵了回去,但我还是不太高兴,因为我发现,他不愿意和我谈论孙慧。

      我谈过恋爱也失过恋,一个人不愿意谈他的旧事,要么因为这段感情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云淡风轻雁过无痕了,觉得连谈论的必要都没有,就像我大学时那段傻傻的暗恋。要么就是这段旧情他讳莫如深,不愿触及不愿回忆,这种残留的感情,并不一定是爱,但一定比爱更强烈或者更惨痛。

      人复杂的情感系统里,痛和伤的记忆,往往比喜和乐来得更长久,幸福的感觉总是持续不了多久便消失殆尽,而伤痛却像迁延数年无法痊愈的顽疾,总是会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旧病复发,折磨你,消耗你,让你措手不及。

      我不能确定江非均属于那一种,他不想谈,我就没有办法再问,只能默默地消化自己的情绪,默默地吃饭。

      那天后面的时间,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沉闷。下午他在书房上网做事,我也抱着自己的本本捣鼓,我们各干各的,鲜少交流。

      那点不舒服一直哽在我胸口,晚上睡觉时,我不太想说话,背对他侧躺着。过了一会儿,他关了灯,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从自己那床被子里伸手过来探到我的颈项下面,抱住了我。

      这个拥抱瞬间就软化了我,我向后靠过去,缩进他的怀中,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像两个紧紧相扣的S。身体贴得有多近,心似乎也贴得有多近。我们没有说话,也没有亲热,就那么抱在一起睡着了。

      意识彻底沉沦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这一辈子的每一天,有他这样抱着我,会是多么幸福,为了这样亲密无间的相拥而眠,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可以不用再去计较。

      快到凌晨时我突然醒了过来,思维涣散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里,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我伸手摸他,旁边却空空如已。

      主卧连着阳台的门开了一条小缝,我轻轻爬下床,走了过去。晨风吹过来的空气里,有浓浓的烟味儿,江非均站在满天微明的曙色下,他的背不再笔直,一只腿弯曲着,全身重量都搭在栏杆上,一动也不动。

      我看了他很久,竟然看出点寂寥的况味,但是当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头的时候,那缕我臆想中的寂寥消散了,他仍然是那个气质沉稳,笑容温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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