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天

　　离开了三年，再次回到A市。
　　人潮汹涌，看到的都是陌生的脸。在伦敦习惯了阴雨绵绵的天气，此刻A市的艳阳天却让我感到了些微的刺眼。
　　参加了秦宇的婚礼，我陪着爸妈去了一趟商场。许久不见，对爸妈的惦念在此刻变成了沉甸甸的歉疚。
　　他们还在挑选着凉席，我一个人则是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着商场的人流。忽然的‘叮咚’一声，我离开店面走到外面点开了大壮给我发来的消息。
　　“艺乔在A市，A大。”
　　看完这一条信息，我的心不禁提到了胸口。看着玻璃窗内还在和服务员交涉的爸妈，我迟疑了几秒后还是快速离开商场驱车赶到了A大。
　　在A大校门停下了车，我快步跑进了校园。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即将喷薄而出的喜悦。
　　A大的校园很大，但我却明确的往A教七楼的方向跑去。因为电梯还在运行中，我便绕道从楼梯跑到了七楼。
　　视线由暗转明，我看到了阳台边上那个娇小瘦削的身影。三年后的七楼已经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此刻尽是破败杂乱。
　　我想到了艺乔曾经说过的话—麻烦，就是与现下心情不对应的人和事。
　　当时的她执着拧巴，现在的她，落寞孤单......
　　我一个人站在堆积的桌椅边上，看着她幽远独立的模样有些心疼，但是脚上却好像灌满了铅，怎样都迈不出那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她一个人在阳台边上站了许久，而我则是继续保持着观望的姿态远远的看着她关上正处于拍照模式的手机又转身离开。
　　她去了图书馆，却被保安阻止在门外。看着她尴尬无措的笑脸，我想到了三年前那双倔强的眼睛。
　　路过了十一食堂，没有人。
　　路过了快递取件处，熙熙攘攘。
　　路过双亭苑边上的小道......她止住了脚步。
　　人不多，她停在原地远远看着路的尽头仿佛陷入了回忆。我站在拐角处进退不明，只能默默的，远远的看着她逐渐泛红的双眼。
　　她想到了谁......
　　一年前，我接到大壮的电话匆匆从伦敦赶回来时，她已经是一副游离在生死边缘的状态。将她送到了医院后，她仍旧在睡梦中呓语，喊着张熙的名字。滚烫的身体，微眯起的双眼，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接到她父亲打来的电话，我只好解释说她已经去新西兰找张熙了，手机遗忘在我这里。
　　三天后，她从睡梦中醒来，我也离开A市回了英国。
　　我很想她，我还爱她。
　　可是，她仍旧放不下他。
　　就像现在这样，我不敢出面，她也没有意识。
　　很久之后，校园里响起了下课铃声，轰然而至的人流将我们打散在了人群中。她远远跑开，我在密集的人流里接听了爸妈的来电。
　　“轶凡，你去哪了？”
　　“出来走走，就回去了......”
　　切断电话，艺乔已经不见了踪影。
　　又是半年，英国下了一场大雪后，我接到了艺乔从L市寄来的请柬。
　　失落，还有欣慰......
　　打开房间抽屉里的那个纸盒，里面依旧安静的摆放着那盒糖还有iPod。我小心的抽出来，糖已经过期，而插上电源的iPod里传出来的那首吉他曲却依旧悠扬细密。捏着iPod，我低头苦笑，订下半个月后去L市的机票。
　　她很美，穿上婚纱的她宛若一个优美的精灵。
　　“姐夫......”
　　她还记得那个外号......
　　看着她欣喜的笑脸，我也微笑着点头。
　　在她的身前站定，她疑惑的点出三年前我莫名失踪的事情。我有些尴尬，对上她认真的脸却在一瞬间无从作答。嗫嚅了一下，我还是找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理由，“手机不小心弄丢了......”
　　“哦，这样啊。”
　　她点点头，接受了我的回答。
　　“嗯，你今天很漂亮。”
　　无奈，我只好转移了话题。
　　“是么，第一次诶！”
　　她的语气带着惊喜和怀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的说，“什么？”
　　“第一次夸我啊！”
　　她认真回答，眼睛里带着飞扬的神采。
　　“嗯，好像是......”
　　我低下头淡笑，有些感慨。
　　我将手里的礼物递给她，犹豫了几分还是故作从容的抱了抱她。她微愣，却又在下一瞬间环抱住了我的腰身。
　　很礼貌，很客气的一个拥抱，我们之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虽然不舍，但还是几秒后松开了她。
　　再无话可说，我只好转身离开了房间。
　　“姐夫！”
　　走到门口时，她在后面叫住了我。我缓缓回头，望向她。
　　“Joker，是什么意思？”
　　Joker？
　　我想到了许久不用的通讯软件账号的昵称。
　　我看着她微笑，只说了一声，“小丑。”
　　没有参与晚上的酒席，我一个人穿过热闹的宾客离开了饭店。
　　一月份的天很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L市，因为她的婚礼。
　　Joker......小丑。
　　虽然不愿意与这个含有特殊意味的词语对应在一起，但往事似乎和我开了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玩笑。
　　我并不知道这样一个随意的选择居然遥遥暗示了我的未来，如此辛辣而讽刺的结尾。
　　从认识艺乔，靠近艺乔。到喜欢上她，爱上她，又再次的离开她......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人前滑稽的笑，人后悲伤的哭。
　　一直一直，扮演着一个小丑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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