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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
“一,二,三……”青黛在石洞中慢慢数着墙上自己刻上去的正字。自雨月走后,她就每天在墙壁上刻一划,而几乎每天她都没来这儿数一数这墙上的正字。“三个。”她喃喃说道,“也就是说她下去已经有半个月了。”青黛颓然的看着那些正字,有好几次,她都想冲进后室去请求郁儿——那个在十八年前救了自己一命的女人,请求她准自己下山。但她忍住了。“十八年了,我都忍住了,可为什么这么几天,我就忍不住了?”青黛痛苦的捶打着石头做成的墙,“不行,我一定要下山去。”
青黛忽地腾的站起身,下定了决心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走向了石室的最深处,这个地方是雨月全然不知的。
尽头处是一个水洞,一条水帘搁在洞口,阻止着人的随便进出,青黛微微一侧身,就进得了洞内,竟然是低寸未湿。“郁儿,郁儿……”她唤了几声,见没人应答,也不出去,只是一个人观察起山洞来:石桌子,石头凳子,还有那一张石床,这儿本是蓝玉笙和沧浪住过的地方,现如今是一点也没变。要是在当初——青黛的眼中闪过恨意,要不是郁儿住在这儿,自己早就已经把这儿炸了吧。
忽然山洞的深处响起了痛苦的哀叫声,是郁儿的声音,青黛心中一急也就忘了当初的约定:巨石为界,不得跨过。她身子飘起,就已在巨石后面了,只见巨石后面有一个白色的人影蜷缩在地,痛苦的叫着,全身颤抖不已。
“郁儿,你怎么了?”青黛见她这样,忙扶住了她的肩膀,急切的问道。
“药,药……”白衣女子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在哪,在哪?”青黛几乎是叫了出来,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中不由的恐惧万分,好象有什么人要离开自己了。
白衣的郁儿艰难的将手指向床上的枕头,却始终不肯把自己的脸对向青黛的。青黛忙奔了过去,在枕头下找到了白色的瓷瓶,她快速的将药拿给郁儿。
白衣的郁儿倒了一粒药丸在口中,感觉好了些,便冲青黛摆摆手,“你出去吧!”
“你真的没事了吗?”青黛不放心的问,看见郁儿摇了摇头,她也没多说什么,退到了巨石外。
“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郁儿的声音从巨石后传了出来。听到她已如前日里无异的声音,青黛蓦地松了口气,“听这声音,她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吧。”
“十八年后,你又来到了这里,不仅仅是想要见见我那么简单的吧?”郁儿静静站在巨石后面,注视着石头那一面的青黛。
“我想下山。”思虑良久,青黛还是开了口。
“下山?”郁儿一惊,“你还是要去报仇?你就不能等到我死之后吗?”青黛听得那哀痛的声音,不觉有些心软,但想及十八年来所受的库,硬是狠下心来。“我要下山。”
“冤冤相报何时了?”巨石后面的人沉默了许久,忽地叹了口气,“也罢了,你要下山便去吧,只是但愿你能记住……”
青黛没想到这次下山会如此的顺利。其实郁儿心中明白,只要她开口将青黛留下,青黛是不会下山的,可是自己困了她十八年,她的心中莫不是怨着自己的吧。
青黛的心微微颤着,从十八年前郁儿救自己的那刻起,她就已经把自己交给了郁儿,只要不是让她放弃报仇,她什么都可以为郁儿做。“郁儿,我就要走了,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来。”她一说完,就毅然绝决的从洞中出去了,脸上一点晶莹,不知道是出洞时溅上的水珠,还是青黛的眼泪。
而在巨石的阴影里,刚才白衣的郁儿正站在那里,眼中满是落寞和伤感,“你可一定要没事啊!”她喃喃着说道。看向自己过肩的长发,夹杂着银白色的发丝。郁儿摸着那纯白的发丝,就似用手抚摩了千年的寒冰,那样的冷彻心扉。“若非江家如此的残忍,杀人无数,我又怎么会招人毒手,变成了这副模样,要不是大哥救我,我……”她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泪从冰冷的手指间滑过,没入湿润的泥土中。
无数次,自己在黑暗中向上天祷告,为自己的丈夫,为孩子们,为哥哥,也为了青黛……她多么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快乐的生活在这个世间啊。“青黛,原谅我,原谅我啊!”她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江芦铃,沧严亲眼看着死去的妻子,此时正哭的泪人似的。她默默的缓步走向洞口,怔怔的看着那道水柱,但终于,她一闭眼,向洞口冲了出去。她白衣的上半已经全部湿透,头发上也都粘了水珠,但她全然不顾,有多少次她不敢让青黛看见自己的脸,怕她会恨自己。就只能在晚上出来,看看熟睡中的青黛,如今她能在白天出来了,那耀眼的光亮刺了她的眼,她不由的揉揉眼睛。一抬头便看见蓝玉笙的画像,和青黛在墙上刻着的正字,“十五天了,她终于忍不住去找哪个女孩了。”
其实那天她是知道洞里有人来的,但青黛不告诉她,她也就当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只是在晚上偷偷的去看了那个女孩,简直是当年蓝玉笙的模样,虽然她不知道那女孩怎么来的这里,可也隐约猜道,青黛终于忍不住要为蓝家和肖家死去的人报仇了。
她突然快步跑到了存放器物的石室,果然挂在墙上的那幅画像已经被人用剑一划为二,暖玉萧也没了踪影。她拾起地上的画像,注视着画中英俊的男子,“最终我无能为力了,她是来年暖玉萧也拿走了。”这些年来,她本就已学会自言自语。
“不行,我要去找她。”她忽然下了决心不想让青黛送命,忙跑回了山洞,将自己床上残存着的药瓶子一股脑拿来,贴身放好,又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收拾成一个包袱就要下山。途经青黛的饿房间,她缓缓的走了进去,抚着那张床,猛然间看见在镜子中自己的模样,想不到在十八年,自己竟然还是如十八年前那样年轻,只是作为代价的却是自己满头的银发和越显苍白的脸。她蓦地探手摸了怀中的瓷瓶,叹了口气,往山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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