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

　　过了一会儿，邢立扬拿了一瓶没有开的旷泉水给他。他没动，也没要。
　　“要收钱的，五块钱一瓶，到了山下记得给我钱。”邢立扬把水扔到他怀里，然后也在他旁边坐下。关掉手机，靠着树闭目养神。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许久，葛清说了两个字：
　　“谢谢。”
　　邢立扬没有说话，似乎睡着了。
　　“你说，我找不到他，是不是表示他死了？”葛清又问，他的声音充满了沮丧。
　　邢立扬闭着眼睛淡淡地反问：“你怎么不认为是他刻意避着你不想见你呢？”
　　“不会的！”葛清抬头猛得说，“他不会不理我！在这个世上，他是最关心我的。不管他做任何事，就算他杀人放火，我都不会怪他！我会用尽一切方法帮他！他向来对我很好，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也许这句话让邢立扬有点不快，所以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他知道你暗恋他吗？他以前交过女朋友吗？也许他根本不好这一口。现在他有自己喜欢的人，怕你缠着他，所以把你甩了。”
　　葛清沉着脸：“请你说话客气点！他没有交过女朋友，我肯定！而且他知道我对他有意思，他并不厌恶我，反而对我更好。他一直让我好好读书，然后找份好工作。他说人只有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有了目标，才能够活得有质量，活得开心。我想等我大学毕业找份工作就和他住在一起，我和他说过，他很高兴地答应了！他一定是出事了！”
　　“你那么希望他出事？也许他只是想等你你大学毕业能够养活自己，等你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他才可以安心离开。这也算是一种不伤感情的拒绝。可你宁可他死了也不去想别的原因简直可笑！”邢立扬有点尖刻地说。
　　葛清愣了，林中的山风让他发冷，他愣愣地看着黑暗中的邢立扬，其实因为没有光线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样子。也许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问题，他一直在寻找而并且没有时间去好好思考。
　　秦牧没有出事，也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仅仅是不喜欢自己而离开自己！

　　他拿起水瓶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小半瓶水，还是用力地回答：“也许你说得对，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要他活着！就算他不喜欢我避着我，也希望他能活着！”
　　邢立扬笑了笑，语速突然放慢了：“还好，你能说了这句话，对那个秦牧的确是有点儿感情。”
　　“……”
　　“如果你一直找不到他，你打算怎么办？还是？——”
　　邢立扬的话只说了一半。

　　葛清并不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因为他突然停住了，然后原本懒洋洋靠在树上的他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就站了起来，朝着葛清走了过去。
　　但他走得也不快，一边走一边继续刚才的话：“还是你跟着我算了，我也不委屈你。”

　　林子里很黑，视线不好，葛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人影，走到自己身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看我们也别分手了。”他的语气变得随意，甚至还搂住了葛清的肩膀，“怎样？”
　　葛清刚想推开他，就见他凑过头来低头很轻地说：“有人！就在那边的树后。”
　　葛清愣了愣，皱眉听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一点很轻微的声音，也轻声问：“是不是动物？。”
　　邢立扬轻拍着让他不要再说话，又扬声道：“我们好像没有在这种地方过夜，要不要想点新鲜玩意？”
　　他们两个都没开手机电筒，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再加上树木遮挡，所以连彼此都看不到。可是邢立扬说着话，葛清就感到了他呼出的热气，他心里暗骂，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骗自己，故意来这么一出。
　　可是，他还没有想到怎么对付，却真的听到了不远处原本邢立扬坐的地方，传来了很慢很慢的脚步声。
　　也许是人，也许是动物。
　　在这种黑夜的森林里，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人危险还是动物更危险。

　　那声音渐渐的近了。
　　四周仍然是黑暗，树影从从，根本看不出是否多出一个人影。但光是凭着声音，就可以判断几乎已经快到他们旁边了。葛清屏住呼吸，本能地想去拿手机，但手却被邢立扬按住了，如果是动物的话，亮起灯光反而会引起动物的狂性。
　　葛清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是动物，听不到响动看不到光感受不到气息，也许会离开。但如果是人呢？
　　他的视线被挡住了，等到他看到似乎真的有个长长黑影，慢慢地站到了邢立扬身后，并且扬起了手……葛清下意识地反握紧了邢立扬的手臂 ，想要提醒他，却瞬间感到脸上一闷，他突然被邢立扬右手整个抱住，脸撞到了他的胸膛，同时两人的身子同时一测，邢立扬左手早就拿着一根粗树枝，向身后猛地一甩，和那人同时出出手。
　　那人很机灵，时刻防备着，本能地也向旁边一闪，但他手上的东西还是碰到了邢立扬背，但就听到闷哼一声，连邢立扬的背上似乎受到了重击。
　　同时，邢立扬突然转身暴起，一抬脚就踢了过去，同时大声地喊：“开灯！”
　　葛清不用他说，已经开了手机的灯光，灯光亮起，他看到一个邢立扬已经和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人影缠斗了起来。他脸上戴着黑色的头套，只能看出身形强壮，个子中等，却看不出相貌。
　　而邢立扬背后的衬衫上竟然有血迹！
　　葛清也忙起身，拿起刚才邢立扬扔摔出去的粗树枝就冲了出去，看准了就朝那人影打过去。但那人影见一击未得手，就并不想和他们多纠缠，一阵急速后退，一下子退到了大树后面，就地一滚，一下子隐没在了森子里。
　　他的身手很好，应该是受过专门的格斗类的训练，因为黑夜的关系，他的优势也许并不太明显，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马上就跑了，邢立扬一把没抓住他，刚才背部又被击中，已经失去了先机。
　　邢立扬追了几步就停下来，葛清朝着那方向跑，手机光源有限，只能看到隐约的树丛，根本看不到人，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追上去，反而跑回来，对着靠在树杆上的邢立扬问：“你怎么样？”
　　“没什么。”邢立扬微微喘气，“刚才那人是不是就是那晚在你屋子里袭击你的人？”
　　葛清立刻摇头：“不是他！。这个人看上去好结实，个子也不高，我肯定不认识”
　　“……”
　　“刚才他用什么打你背了？在流血，让我看看。”葛清把他扶着慢慢坐到地上，就去脱他的衬衫。
　　“好像是刀，不要紧。”邢立扬的语气并不肯定。
　　葛清却吓了一跳，把手机光源移到他肩后，果然殷红色的血染红了衬衫，他用手机照了照，地上的枯叶堆里，一把匕首掉在上面，刀尖上有些许的红色血迹。
　　“我帮你包扎起来！”葛清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衬衫，他紧张得声音有点发抖，“我，我还是打120……这里车开不上来，你，你的车在下面吧？怎么办？……”
　　邢立扬按住他：“什么都不用做，我当时有准备，只是划了一下，死不了。那人似乎也不是很想要我的命，你看他立刻跑了。”
　　“你别神经了，都见血了还不要你的命！”葛清见他神清气爽，好像真的没事。三下两下也脱下他的衣服，仔细看他背后，还好的确只是一道浅浅的长口子，血也有点凝固了。他松了口气。
　　邢立扬看了他一眼，坐了坐正身子：“我就说没事，你把衣服穿上。”
　　葛清没理他，仍然把自己的衣服撕开，做成了布条子，用旷泉水洗干净，擦干净后给他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并且重新把他自己的衣服穿上，自己则只穿着背心。
　　邢立扬并不阻止他，很安然地享受着他的照顾，等他弄好，把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
　　“马上天亮了，下山后，先去医院，然后报警！”葛清用纸巾把匕首包好放进背包里。
　　“查不出来的，上面绝对没有对方的指纹，而且这刀太普通了。”邢立扬指指后背，“要真是想要我们的命，你开着手机目标这么大，那人早就第二次袭击了，还等着你把我都弄好了他还不出现？”
　　“但是他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不对，是袭击我，你当了替罪羊是吧？早让你不要来，你还偏来！”
　　“幸亏我来了。”邢立扬哼着，但马上又说，“你别太感动，也许是我安排好的苦肉计。故意找个人不轻不重伤我一下，让你对我好点。”

　　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葛清直接选择无视。可他手上的手机闪了一下，电筒突然灭了，这是真的没电了。
　　“坐我旁边来吧。我手机电也不多，天亮前不要浪费。”邢立扬拍拍旁边。
　　葛清没其他办法，蹲在他旁边：“你冷不冷？我生堆火，今晚必须在这里过夜了。”
　　“你确定生火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这里的风向和地形都不熟，你要生火还是小心点。”
　　葛清不回答。
　　邢立扬伸出右手搂住了他：“算了，先凑合一晚。……啧，你别逃！两个人挨着，会暖和些。我已经受了伤，你还想我受冷发烧吗？”
　　葛清无奈地说：“怪了，你不是很恨我吗？都和我断绝关系了，还对我这么好，现在玩的是哪一出？”
　　邢立扬自嘲地笑了笑：“恨了两天，没劲，不恨了。”
　　葛清也拿他没办法，虽说是夏天，山里的晚上的确挺冷，他们这样互相依偎着是相对来说更好些。
　　片刻后，邢立扬胸膛平匀的起伏，似乎朦胧睡去。葛清却仍然睁着眼睛，一方面防备着四周异样的声音，一方面脑海里也在飞速的转着。
　　刚才袭击的那个人虽然有可能是陌生人，但肯定不是秦牧。秦牧要更瘦更高一些，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而今晚这个人，他直觉并不认识，他的朋友不多，是可以肯定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太奇怪了，从他搬到602那晚开始，似乎总有人不断地在阻扰他，为什么？是什么理由不让他找秦牧？这其中涉及到什么样的秘密和什么人的利益？
　　只要他停止寻找，一切都会结束，是这个意思吗？
　　不然，下一次，也不一定会如此幸运。他在明对方在暗，把对方惹急了，说不定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刚才要不是邢立扬把自己抱住，那刀招呼的是他吧？尽管还不能确定，但是葛清就是这样认为的。

　　头上一暖，邢立扬原来并没有睡着，他用手摸了摸葛清的头。
　　“别胡乱思想了，抓紧时间休息。否则明天我们两个都没力气下山。”
　　“你的手心这么烫？”葛清去摸索他的额头，“你没事吧？还是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邢立扬又把他拉了下来：“你真烦！我就想睡觉，你不能消停点？”
　　“谁烦？我好好坐着又没吵你。”葛清没好气地，“是你先说话的。”
　　邢立扬皱眉略翻了一下身，侧向他，黑暗中他们仍然看不到对方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那个人，是袭击我的。不是因为你，你别多想了，也不用嫌疚。”
　　“少来这一套，他干嘛袭击你？抢劫？”
　　“也对，毕竟我是个大老板，挺有钱的。”他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和你胡扯。”葛清想站起来身坐到另一边去，却被拉住了。
　　“睡吧。”邢立扬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你穿着背心比我还要冷。别走开，这样挺好。”
　　“……”
　　之后一直到天亮，都平静得不像话，那个袭击他们的人，消失得很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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