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小蔷，你笑什么？”强壮迷惑地问。
　　我回过神来，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爱乱编了，别的不说，整个武城根本就没有什么桃花林。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刚好与我设想的相反，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问妈妈她就觉得不好意思的原因。

　　嗷！爸爸，我为你骄傲！我为你自豪！虽然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这件事足以证明你不愧是以武服人的曾家的后代！

　　当时的我不知道这些事，接着向强壮介绍家里的情况。
　　在我家，爷爷是领袖，说的话是绝对权威，曾家的家规一共有两条：第一，凡是爷爷说的都是对的；第二，若有任何问题，请参照第一条。

　　妈妈则是一家之主，大小家务都是她干的，谁要是惹她不高兴，那餐饭就别想吃了。
　　爸爸是财务总监，一手掌控经济大权，家里所有的收入都得汇集到他手里，钱财流出也得经过他审批，每个人都得讨好他，否则，他心情不好就会扣发当月的零花钱！

　　当爷爷和妈妈意见冲突的时候，往往是以武力来解决，两人痛痛快快大打一场，胜利的那一方取得决定权。
　　当爸爸和妈妈意见冲突的时候，爸爸会使出“摄魂大法”，这个名称是我起的，具体怎样操作我也不清楚，反正我见到头一天妈妈还是和爸爸意见相左的，只要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妈妈就脸泛红晕，对爸爸的意见再也不反对。

　　至于我，作为曾家的小宠物，在家里名正言顺地没有人权，大人们说的话我都得听。要是有意见冲突的时候，我可以打报告给一家之主申请再次考虑我的要求，她会联同领袖和财务总监充分评估各项指标，然后作出最终判决，不过多半是维持原判，而我，必须要遵守她所作出的判决。

　　在我小的时候，每次我调皮捣蛋，妈妈都会惩罚我，而她惩罚我的方式就是不给我吃饭。
　　“小孩子饿一餐半餐不会死的。”她这样说。

　　要是我敢学别的小孩那样哭闹撒泼，更好，一整天都不用吃饭了。
　　不给吃饭，吃零食不就可以了吗？或者，吃街上卖的小吃？

　　也不行，要是让妈妈知道了，她一定会用铁砂掌狠狠打我的屁股，打到我一沾凳子就奇痛难忍的地步，上课的时候不得不鹤立鸡群地站着。
　　这些事情在我读的小学内广泛流传，有一阵子那些小男生对我的问候语是：“今天你被打了吗？”

　　有时爷爷和爸爸心疼我，想偷渡点食物给我，都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谨慎地消灭一切证据，生怕被妈妈发现。要是被发现了，妈妈会罚他们也不许吃饭的。

　　偏偏我小时候又调皮，被妈妈罚的次数不算少，于是，从童年到少年，有好几年的时间里，我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像饿狼，眼泛绿光，据案大嚼，尽量多吃，撑圆肚皮。因为，吃了这一顿，也许下一顿就得挨饿，我得把两顿的量都吃到肚子里去。

　　最惨的一次，我整整饿了一天。
　　那次好像是因为我踢皮球打破了数学老师家的玻璃窗，妈妈一口咬定我是因为数学老师向她告状说我在课堂上玩，因而存心报复，曾家没有这么心胸狭窄的子孙，所以她要重重罚我。冤枉啊，我之前根本不知道数学老师向她告状一事，要是知道，我绝不会只踢碎他家的一块玻璃窗。

　　那天饿得我非常难受，偷偷在爷爷爸爸面前哭，还不敢大声，生怕妈妈听到会罚得更重。在我差不多连心头血都要呕出来的时候，爷爷和爸爸这两个向来独善其身的家伙终于动了恻隐之心，商定了一条计谋来挽救我快饿死的小命。

　　当天晚上，爸爸依计而行，自荐枕席，拚着他那文弱的身子，与妈妈大战数个回合，终于把妈妈累得睡熟了。
　　厨房里，爷爷乘机给我煮面吃。

　　爷孙俩就着一个昏暗的手电筒（不敢开灯，生怕被妈妈发现），动作非常鬼祟，影子映在墙上就像巨大的怪物，说话时恨不得用气音，象两条蛇一样嘶来嘶去。

　　“嘶，爷爷，盐不够了。”
　　“嘶，不要紧，我给你带了一包饼干，饼干上面有厚厚的一层糖霜，把糖刮下来搁面里就行了，反正盐和糖都一样的……”

　　那晚，爷爷煮了两碗面，狠狠地放了四个荷包蛋。面条有些糊，面汤半是咸来半是甜，但我实在是饿得狠了，没有半点计较，捧着碗抓起筷子狼吞虎咽。

　　吃到一半爸爸溜进了厨房，硬说他体力消耗过大，要补充能量，捧着另一碗面就开吃，一下子就吃下了半碗面。我还来不及阻止他，爷爷也说他此番冒着生命危险帮我，精神消耗太大，也要补一补，唰唰唰就把爸爸吃剩的半碗面给吃了。

　　我作为一个瘦弱少女，又饿了一天，体力自然不能跟他们相比，只好凄楚地看着两个大男人把本属于我的那碗面和两个荷包蛋吃光了。然后，他们转向我，露出狞笑：“你还呆坐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被一家之主发现吗？快点回房间去——记住，这次你欠我们一个人情，以后要还的。”
　　就这样，那天我只吃了一碗半甜半咸的面，两个荷包蛋，连半饱都算不上，还欠了别人两个大大的人情。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缩在被窝里，流着泪，寂寞地啃着糖霜被完全刮净的饼干，心里暗暗发誓：这种小宠物的日子我实在是过够了！以后我一定要养一个宠物，今天我尝到的种种痛苦滋味，以后一定要让我的宠物也一一尝尽……

　　呃，我怎么把心里话也讲出来了？这种话让我的宠物听到可不太好。
　　我不禁有些后悔，又有些心虚。

　　强壮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抓起我的双手，有几分激动，“没想到小蔷你小时候过得这么苦！那时候要是我在就好了，我可以给你弄吃的，一定不会让大人们发现。”
　　他关注的重点完全在我身上，这真让我感动。有宠物就是好！

　　因为有快捷而方便的城际铁路，我和强壮从南城出发，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武城。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小楼前面有一个院子，红艳艳的石榴从二楼阳台探出来跟我打招呼，院子里传出熟悉的“嘿嘿嚯嚯”的声音，那是爷爷在指导徒弟们练功。

　　我站在院门前，绽开了微笑——这就是我家，无论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只要回到这里，我就进入了最坚固的城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大人们护着我。
　　大人们看我回来了，都很高兴。爷爷更是兴致很高地拉着强壮说要切磋一下。

　　按照我的吩咐，强壮表现出勉力支撑的样子，与爷爷打了四十回合。
　　妈妈见状手痒，也加入战局，她本来以为强壮会立刻认输，谁料他越打越精神，两拳完全挡住了四掌的进攻。

　　最后还是我看着不对，一顿狂咳，强壮才在我的暗示下“滑了一跤”，跌倒认输。
　　至此，妈妈和爷爷对强壮的武功完全满意了。
　　一家人围在桌子旁吃饭，边吃边说话。我把强壮的情况拣重点又讲了一遍，换来大人们意味不明的目光，我就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大人们不会那么快就放过强壮的，不过没关系，水来土淹就是了。

　　妈妈也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但听到卓筠阿姨的最新消息时我一下子瞪大了眼——卓阿姨又结婚了，这一次，是跟一个美国帅哥。
　　长得好的人就是有特权啊，可以嫁几次，而且每次结婚的对象都很不错。

　　吃完饭，妈妈交代我：“三楼的那间客房己经收拾好了，等一下你带强壮去看看。”
　　我还没应答，强壮就抢着问：“我睡客房，小蔷睡哪里？
　　”
　　“小蔷当然是睡她自己的房间。”妈妈笑着说。
　　“那不行，我要和小蔷睡一间房。”强壮认真地说。

　　大人们通通一怔，爷爷第一个跳起来，脸都涨红了，吹胡子瞪眼睛地说：“小子，别以为受了我几拳就可以这么放肆，这里是我家！你敢动我孙女试试看！”
　　妈妈也卷起袖子，跃跃欲试，“你要是没打够的话，我来跟你打一场。”

　　——虽然他们己经知道我和强壮在南城“同居”，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连忙打了强壮一下，“你怎么乱说话呢，赶紧道歉。”
　　强壮望望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们一直都是睡一间房的呀……”

　　“你还说！”妈妈一拍桌子。
　　我一把捂住强壮的嘴教训他：“我们以前在南城只有一间房，迫不得己才住一起，现在回到家了，房间很多，当然一个人住一间房了。”不等强壮说什么，我拉起他往楼上走，“我带你去参观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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