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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
岳从礼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语带怒气道:“沈长史你这是什么意思?”阮子归冷笑一声:“什么意思?”衣袖一拂走到桌后重新坐下,眸色深沉盯着岳从礼道:“四年时间,一百五十余万两抚恤金,岳参政,这钱您拿着烫不烫手?”
岳从礼抿了抿嘴,强装镇定地说道:“沈长史,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侵吞抚恤金罪名可不小,你可有证据啊?”阮子归将刚刚范知易捧在手里的册页拿在手里晃了几下,道:“这是一百二十一军户的联名上书,签字画押,一应俱全。这些全部都是人证。”
岳从礼双眼阴鸷,紧紧盯着那封厚厚的册页,飞快地动着脑筋思考对策,突然干笑了一声,道:“这是刁民诬陷,每年的抚恤金都按时发放了,这军中都有账册记录,沈长史可不能偏听偏信!”阮子归面无表情,眯着眼看着岳从礼脑门上渗出的汗,道:“哦?诬告?若大人这么觉得的话,挨家挨户查探一番,到底这些年有多少抚恤金发到他们手里,可不止有一个人经手,这有些人嘛也许是硬骨头,可有些人,把这些刑罚挨个儿来一遍,不愁不开口啊,您说是吗?岳参政?”
这时范知易也一个叩首,开口道:“不错,凡是签名画押的一百二十一军户皆可作证,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虚言,便叫天打五雷轰!”又斜着眼看着站在堂中央的岳从礼,轻蔑地说道:“战士们战死沙场,英魂却不会灭!敢贪墨这等黑心钱,半夜也不怕这些保家卫国的勇士来找你索命!”“你……”岳从礼拿手指着范知易的鼻尖,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头对着阮子归道:“沈长史,你可不能听他的胡言乱语!”
阮子归嘴角一勾,把玩着手中一颗绿油油的药丸,说道:“沈某不才,于药理上倒颇有些见解,这颗药我叫它‘别说谎’,这吃下去嘛,说出来的都是真话。岳参政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又不肯承认军户的证言,这怎么办呢?不如岳参政把这个吃下去,若是还说与你无关,那在下就信了!”
看着那颗颜色诡异的药丸向着自己缓缓而来,岳从礼吞了吞口水,对这个小小的六品长史,他当然是不屑一顾的,但他身后的容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谁知道今天的事,是不是容策授意的?这件事要查起来其实非常简单,但岳从礼一向都比较小心谨慎,即使贪污,也只是每户中贪下一小部分,但这些年,顾忌着顾刺史和王太师,容策便没有追究此事,他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越来越贪得无厌,尤其欺负些孤儿寡母,撞到了阮子归的枪口上,既然下定决心要做那件事,现在也该开始着手肃清琼州这个大本营,正好拿岳从礼开刀。
“住手!”正在堂内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盯着阮子归拿着药走下来,等着看岳从礼是否真的会吃下去时,堂外却传来一声喝止,众人转头,原来是刺史顾问道带着一堆人来到了府衙,岳从礼明显松了一口气。
阮子归笑得弯弯的眼睛遮住了眼底酝酿的风暴,带着众人到门口恭敬地迎接顾问道,“顾刺史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顾问道瞟了一眼看似恭敬得阮子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哪敢打扰沈长史断案。不过只怕我再不来,这朝廷的命官就要被逼供,蒙受那不白之冤了!”说罢,也不等回答,径自走到堂上,坐在了方才阮子归坐过的地方。
阮子归微微一笑,并不介意,走到堂中与岳从礼并排站定,岳从礼回过神来,拱手对着顾问道诚恳地说道:“刺史大人,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这件事情,下官实实不知是怎么回事,绝对是这些刁民诬告,您要是再晚来一步,这可就要屈打成招了啊!”
顾问道转头看着阮子归道:“沈长史,虽然你作为长史总领琼州内务,可岳参政毕竟是从四品,官位高于你六品长史,由你私下审理怕是不太合规矩吧。”阮子归低头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岳从礼,又抬头直视着顾问道,道:“下官既身为琼州长史,今有琼州军户状告岳参政侵吞抚恤金一案,正在下官管辖范围之内,且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岳大人。再则这下官甫一听闻,想着像岳大人这样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的好官,怎么会侵吞军户们的抚恤金呢,定是这其中有些误会吧。故而为了不听信这些军户的一面之词,特意叫岳大人来当庭对质,”说道这儿,阮子归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只可惜啊,岳大人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叫下官想为他开罪也无从下手啊!顾大人,您说,这该怎么办呢?”
顾问道瞪了一眼站在堂中惴惴不安的岳从礼,对着跟他过来的掌管银钱出纳记账的小吏示意了一下,那小吏捧着一摞账册走到阮子归的身边,阮子归侧头看了一眼,没有要看的意思,顾问道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对着阮子归说道:“这是近几年发放抚恤金的账册,上面也巧了,也有领取人的签字画押,沈长史刚刚说没有证据,这就是最好的证据。那些军户不过也就是一面之词,并没有物证,况且岳参政为官一向正直清廉,为国为民,依本官看,那分明就是诬告!”
阮子归挑了挑眉,从那小吏手里拿过一本账本,敷衍地翻了一番,不过几分钟就把厚厚的几本账册都翻完了,阮子归把最后一本放回那小吏手中,还重重地拍了几下,拍得小吏的腿都抖了一抖,正当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阮子归突然“哈哈”地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还哥们似的拍了拍已经完全愣在一旁的岳从礼的肩膀。
顾问道的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的时候,阮子归终于收住了自己的笑声,眨了眨眼,对着岳从礼道:“哎呀,岳大人,原来真是一场误会啊!从这上面看,岳大人那是再清白不过了!”又笑眯眯地对着顾问道说道:“顾大人,您觉得下官该怎么办啊?先给给岳大人赔礼道歉,然后处置了这些诬告的刁民?不知您满意否啊?”
面对着阮子归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不仅顾问道和岳从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堂上所有的人都面面厮觑,不知道这个长史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刚刚黑着脸非要岳从礼认罪的是他,现在一脸讨好赔罪的也是他,到底这是不是要追究的意思啊?范知易怒视着一脸吊儿郎当的阮子归,吕忠“噌”地一下站起来,拱手说道:“沈长史,你这未免也太过儿戏……”
阮子归一抬手,打断吕忠的话,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吕忠犹犹豫豫地又坐下,阮子归恭敬地对着顾问道一拱手道:“根据这份账册,下官确实应该那样回答啊,与其被别人压着承认,倒不如自己先说,您说对吗,刺史大人?”顾问道皱着眉头,看着面前不按常理出牌的阮子归,开口道:“沈大人是何意?”
“下官的意思嘛,就是……”阮子归突然转身,对着堂外道,“来人,呈上来!”一个府卫也捧着几本账册走上堂来,岳从礼突然瞪大了眼睛,冷汗从脑门滑落下来,顾问道看着岳从礼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阮子归拿起一本账册从岳从礼的眼前划过,岳从礼紧紧地盯着,几乎要上去抢过来,吊够了大家的胃口,阮子归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刺史大人带来的账册做的真是极其完美,因为那上面签字画押都是真的,除了,发放的银两数目。有一种特殊的纸张,薄如蝉翼且不会晕墨,价格也不贵,只是过脆易折,并不受文人墨客所喜,而将其覆于账册之上,先伪造出发放的银两,再让那些前来领抚恤金的军户签名画押,然后把那张纸揭下,再重新填写银两金额,也真是小心谨慎,煞费苦心!是这样吧,岳大人。”
岳从礼抖了抖腿,几乎要跪倒在地,顾问道突然开口道:“沈大人,我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办法,不过嘛,你要怎么证明那些账册是假的?”阮子归灿烂一笑,道:“要覆上那种特殊的纸张,当然需要特制的胶水,那种胶水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刚刚我这么一闻,哎呀,整本账册都是那个味道,没有一张没有。而且,掌握这种工艺的,这天底下拢共就那么些会生产这种纸张的作坊,琼州更是只有五家,对比一下他们的出货单,便可知道下官所言是否属实。”
这下子连顾问道也不知如何回答了,阮子归却不打算停下,掂着手里的账册,继续说道:“咱们的岳大人做事一向周全,这些年他做的假账,可是一笔一笔都记录在这一份账册里,而且还是岳大人亲手誊写,我说的可是事实啊?”
岳从礼抖着手指着阮子归道:“你怎么拿到的,我明明……”“你确实藏得很好!”阮子归颇为赞赏地点点头道,“谁能想到你居然藏在你老祖宗的牌位底下第三块砖的砖缝儿夹层里。现下好了,不仅有贪墨抚恤金了,还要加上伪造官府账册文书一罪。要下官提醒你一下吗?前者腰斩,后者族诛……”无论哪一个朝代,一旦威胁到政权皇权,处罚都极为严厉,反而是关乎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却都罚得不痛不痒……
阮子归看着桌后面色阴晴不定的顾问道,道:“顾刺史若不信的话,不如将岳从礼收监,将这些证据一一查证。”顾问道脸色变幻几许,突然一巴掌排在了桌子上,指着岳从礼骂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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