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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故人
大学毕业三年了,我仿佛在这个社会中没有了归宿。
一个月前,我离开了重庆,这个我工作了三年的城市。当列车远离重庆北站的那一刻,脑海中轻易地倒腾出了三年前的一些画面,那些是我大学毕业,与长沙的离别记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一刹那,便是过了三年。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头忽见。
八月份,我回到了建州乡下的家中。那天夜晚,我漫步在东溪流边,面对着山间田野的景象。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享受呆在家乡的感觉。小小的村庄,小小的空间,这便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于是,我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二、三十年后,我一定要回到这里,等待着慢慢老去.一定要回到这里,等待着慢慢老去.等待着慢慢老去。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九月,我来到了福州。长沙,重庆,福州,三座城市似乎有着两个共同点,都是火炉城市,城中又有都有名山。这算是我第二次光顾这个城市,触景生情,便难免回忆起七年前的第一次。那是高考之后的时光,那一次与梦想有关的体检。此时的我,根本不记得当时所去过的地方,所途经的道路。唯独留存于记忆中的,是盘根错节于路边的大榕树,以及伫立空中的高楼大厦。七年过去,这两样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验证着物是人非这个词的内涵。令我感到吃惊的是,福州竟然没有通地铁,而这个大工程正如火如荼地开工着。我不禁吐槽起来,同样是山城,福州这个沿海省会城市的现代化建设,早已被大西南的内陆城市远远甩在了后面。
到福州几天后,我在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应聘,成为了一名全职辅导教师,开始了新的工作。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睡觉和上班,其余的时间我几乎宅在屋子里。偶尔抽出时间,到户外活动活动,但仅限于步行一小时的范围。我渐渐习惯了独自漫步在路上,或是享受自己的安静,或是凑凑别人的热闹。左海公园,省博物院,西湖公园,三坊七巷,这些区域似乎囊括了我所有的业余生活。
那天在咖啡馆,我竟然在交友软件上看到了邵维的照片。这款手机交友软件在同志圈中很盛行。它具有定位功能,能搜索到周围也在用这款软件的人。同时,它又是匿名的,具有隐秘功能,如果你不上传真实头像,就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我就没有上传头像,这一直是我的风格——内敛,不张扬,或者说是怯懦,不勇敢。走过这些年之后,我的情感需求变得越来越淡,或许一个人久了就真的习惯了寂寞。于是,我交友的原则慢慢由饥不择食变为宁缺毋滥。对于这样一款交友软件,我的心态便是以打望为主的。倘若聊几句后真是动心了,难免也会约出来见个面、逛个公园。令我十分难忘的是一个学临床的在读大学生,在情感方面还像个孩子。学医的孩子对我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这或许与我求学的经历有关。他叫sum。
那天,我在西湖公园见到了sum。虽然十分喜欢他,但只觉得我们两人恍如隔世般遥远。
我和sum约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公园里,第二次在我的住所。虽然在我的住所里,我们彻底地发生了性关系,但坦白说,我更加怀念在公园里和他若即若离的粘稠感。
两次见面之后,我写下了关于sum的两段文字——
“初见。初见的你,青涩,单纯,傻乎乎,真切切。我仿佛穿越过人间的烟火,回到象牙圣地。我总是忍不住侧视你的脸庞,又不敢让爱慕的眼光停留太久,生怕惊动你的纯真。湖边并肩,我对你掏心窝,你对我开肺腑。终于,黑岩之上,你扣住了我的手,我搂上了你的颈。夜太美,却短暂。分别依依,尤伤一分永离。”
“再见的你,依然让我不知所措。教室里,我看见了你的羞涩。草地上,我听见了你的幸福。你的快乐是简单的,如亲情友情般。我的快乐是粘稠的,像猜不透的爱情。你淡淡的喜欢,我深深的眷恋,半个月来,我们有了独特的故事。人生是花瓶,我已经破碎成片,而你完美如初。我爱你,我羡慕你,我想成为你。或许,你只是一个影子,只是一个过去。”
之后,我去他的学校找过他几次,但他只是和我草草见个面,有时甚至拒绝和我见面,害我白白等了几个小时。终于,我还是狠下心,结束了对他的爱慕和念想。
这件事之后,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我和这个圈子的缘分已尽。直到那天,我偶然认出了邵维的头像,并且他就在距离我一千米的范围之内。当时的一刻,我那不靠谱的第六感告诉我,缘分或许又一次降临了。
我常常这样认为,sum会是最后一个让我动心的人。当恋爱变成麻木的例行之事,还有什么心可言。于是,我总想回到过去,想找回过去的那些人,想重温过去的那些事。可是,我又能将谁找回呢?林弦还在北京,每年春节都没能见一面。周枫早已没有任何联系,虽然我偶尔会悄悄关注他的状态。辛欣后来到医院做了检测,结果确实被传染了艾滋。李雷的手机号码早已经丢失,虽然一直留着他的□□号码,但却一直不敢再添加他为好友,因为害怕他会拒绝。我想要找回的不只是这些人。曾有人告诫我说,千万别跟任何人谈起任何事,因为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起每一个人来。比如说任意,胡戈,朱航,比如说齐洋,王磊,比如说,我的高一同桌江岛,以及追求江岛的邵维。
我幻想过和其中某些人的偶遇,但没有想到,时隔七、八年,我会在福州见到邵维。
邵维是我的高中同学,但只有在高一学年的时候,我们才在同一个班级。现在算来,我们认识刚好有十年的时间。虽然我们少说也做了一年时间的同班同学,但坦白说,当时的我对邵维这个人的了解甚少。更何况将近十年过去了,而这些年来,我们可是一直都不曾联系过。在这款交友软件中看到邵维,按理说我不应该感到惊讶,因为邵维的同志身份在我们同学中早就已经人人皆知了。只要接触过邵维的人,都一致认为,邵维是一个百分百的娘炮。
往事不堪回首。
当年,我刚从乡镇初级中学升学到建州市第一中学,就读高一年级。我所在的这个班级有点特殊,是一个通过中考筛选出来的优等班,即中考成绩排名全市前五十名组成的一个班级。刚刚开学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邵维,是因为我的同桌江岛。江岛是个迷人的美少年,算是我们的班草。而我理所当然对江岛有着深深的迷恋。作为江岛的同桌,按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我却太窝囊,根本无法正常面对江岛,白白浪费了天时地利人和三大优势。而班上其他爱慕江岛的人早已经虎视眈眈,邵维就是其一。课间时间,邵维经常过来搭讪江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于是,我便注意到了邵维这个人,眉毛浓密,嘴唇粗厚,脸孔凹凸有型,像个外族人种。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粗犷外形的邵维,说话的声音是娘娘腔,走起路来总显得抚媚妖娆。
几周以来我都觉得,邵维一定没有注意到坐在江岛身旁的我。直到那一次,是下午刚放学的时间。我和江岛正坐在课桌上写作业。班上一些同学正在组织足球,邵维也在其中。这时,邵维的叫喊声传来:
“江岛,踢球不?”
“踢呀。”江岛应声道。
“快过来呀,组球队了,班级足球队哦。”邵维说。
“几个人了呀?”江岛走向邵维,问道。
“还差好些人呢。”邵维答道。
此时的我只是侧耳倾听,因为完全没有接触过足球运动,所以只好坐在课桌上,纹丝不动。然而,邵维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瓯越,踢球不,加入班级足球队吧。”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邵维口中说出,心里一阵惊慌,一时间不知所措。几秒钟后,我才慢声地拒绝道:
“我不会踢足球。”
拒绝之后,我便懊悔莫及,一方面错失了和邵维接触的机会,另一方面眼睁睁地看着江岛这只羊进了邵维的虎口。
另一次与邵维接触是在国庆晚会上。邵维是晚会的主持人,而我正好有一个唱歌节目。节目排练的时候,邵维走过来对我说道:
“看不出来呀,你竟然会表演唱歌。”
“我也没看出来,你竟然可以当主持。”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毫不留情地回敬了过去。
邵维好脾气地笑了笑,说:
“好好表演,我洗耳恭听哦。”
晚会是在国庆放假的前一天晚上举行。轮到我的节目时,伴奏碟不幸的卡碟了,我的节目也就泡了汤。而晚会最后,邵维竟然清唱了一曲《同一首歌》,着实让我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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