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若浮云

　　韩子炫的手顿了一顿，那冰血蟾已然在萧离的手中。
　　萧离的脸上溢出一丝欣慰，他对自己的性命毕竟还是在意的。
　　我竟有些呆怔，看着他那不同以往倨傲的神情，猛然间觉得一切都值得。
　　远远地看着他，不自觉微笑，仿佛他是一个赢了比赛的孩子般，心内柔软地连自己都吃惊。
　　怔忡间，却惊见韩子炫身躯一震，左手扶着右手手臂，我恍然，我的“黑翎”刺中了他的右臂！
　　见血封喉！他真的会死在我的手下！
　　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面前发下的狠话，竟然这么快就要应验，却丝毫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只有震惊，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狠毒无比的暗器。
　　而我，竟会成为一个杀人凶手！
　　出神间，却猛然看到韩子炫用左手拿起掉落地上的长剑，寒芒闪过，他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血喷溅而出。
　　他竟然，自己砍去了自己的一条右臂！

　　还来不及震惊，在所有人都呆怔的一瞬，忽然间，仿佛有什么强大的引力，我竟然身不由己，凌空被那引力吸入。
　　一阵眩晕后，我发觉自己的身后，一个坚硬的身躯狠狠地靠住自己的肩膀，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我相信，此刻我的眼里，一定满是惊慌，断了一只手臂的韩子炫，此刻就像一只被砍伤的猛兽，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我是不是会被他像一只蚂蚁般捏死。
　　张开嘴想要呼救，但“萧离”两个字却被扼在喉咙里，也许，永远都吐不出来了。
　　“洛洛！”
　　萧离满眼的震惊，和伤痛，白色长袍裹着的身影，震惊到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在意的吧？
　　他，应该会伤心吧？
　　忽然间觉得那样满足，至少这一刻，我是足以无悔的。
　　扯了扯嘴角，吃力地微笑，眼泪，忽然间汹涌而出，这个时候哭，应该不算软弱吧？

　　但，另一个呼唤“洛洛”的，又是谁？
　　却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离萧离不远处停住，竟是舒子烨。
　　泪眼中，只看到他似乎无法置信的神情，仿佛，我是一个他将要失去的心爱的女子。
　　他，真的是认识我的吧。
　　郁城的客栈，安郡城的街道，我们擦肩而过，那时候的他，为什么却没有这种震惊呢？难道他失忆了？
　　舒子烨一步步走近，在离韩子炫十步之遥停住，“炫，放了她！”
　　“皇兄，”韩子炫的声音有一丝嘶哑，扼着我的手，有些微微的颤动，“心疼了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样子呢——难道，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颜洛洛？”
　　为什么又是颜洛洛？我开始讨厌这个名字。
　　“洛洛，不要怕，我会救你的，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如此温柔的声音，竟是出自舒子烨的口。
　　我无法告诉他我不是颜洛洛，那呃在喉中的手慢慢收紧，窒息的感觉阵阵袭来，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我竟然看到面前有三四个舒子烨的影子在晃动，他在说些什么呢？等我死了，也许我可以去转告颜洛洛呢。
　　“舒子炫，你中了‘黑翎’的毒，即便是砍掉一只手臂，也无法彻底清除侵入体内的毒性，现在，唯有一个办法，”萧离的影子在面前悠悠晃动，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遥远的不真实，“冰血蟾能解百毒，也唯有它能解你身上的毒，我们，一命换一命！”
　　我的眼睛瞪地更大，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他要用冰血蟾换我一命？
　　不对，这一定是我的幻觉，他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得到的冰血蟾，怎么可能就这样拱手让人？
　　“哈哈哈，”身后的韩子炫猛然大笑，这凄厉的笑声在暗夜中，令人汗毛直竖，“真的很好玩，两个雄霸一方的男人，竟然为了这一个女子而心痛，试想，还有什么能令人感觉到比这更刺激的呢。”
　　刺激？他竟然说刺激？难道他的思想不是够怪异么？
　　“皇位，冰血蟾，都没有比让你们两个人心痛来的更诱人，我真想看看，这截娇嫩的脖子断掉后，你们两个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一句话，竟令两个慢慢靠近的身影顿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喉咙间干涩的刺痛刺得人眼泪直流，而喉间越来越甚的窒息感令人渐渐失去理智。
　　我原本不敢太过挣扎，此刻，却忽然间用肩抵住他被砍去臂膀的肩膀，他的身体因吃痛而退后一步，我竟然听到身后碎石滚落悬崖的声音，淅淅沥沥。
　　脑海中灵光闪现，闭上眼，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往后撞去，退无可退了吧，他的脚踏空，仰身坠落。
　　我的身体，也在他的扯带下，向后飘落……
　　他的手，还在我的喉间，依旧未放，连坠落悬崖都不放过么？
　　睁开眼，只看到昏暗的天空，星月无光……
　　悬崖上，萧离的声音清晰入耳，我听到自己对着天空，道声“再见”……
　　是永不再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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