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步步是尘埃

　　陈意的“事不过三”说下还不到一个星期，这事便来了。
　　周五上午，本来几个丫头眼见着林果出了门，纷纷欢呼跑到陈意的办公室找她聊天，陈意看这段时间大家很是压抑，好心活跃气氛。
　　谁知道林果半路折回来，一看大厅里一个人没有，电话响着也没人来接，再看几个人全拥在陈意办公室里，正谈笑风生呢，这些人何曾跟她林果这样热乎过？
　　新仇旧恨一齐爆发，只听林果来了一句：“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软抵抗吗？敢情你们上班全是在我面前演戏呢，小雪电话铃听不到是吧？张瑶我让你去跟东升的赵经理接洽，你是当我放屁呢？有些人不用做事，你们也不用吗？各位既然这么喜欢聊天我可以放你们几天假等你们聊够了再来上班，OK？”
　　陈意知道这话句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别的人只是被自己连累而已。
　　如果到这里结束，不过也就是一场普通的上级训下级，哪知道一群人全从陈意这里出去以后，林果仍不解气，撵着出去对小雪大发雷霆，小雪面子上挂不住，抽抽搭搭哭起来。
　　陈意努力深呼吸，一下两下，她知道自己再不站出来，下一个就是张瑶。
　　“林部长，你这话是说给谁听呢！大家这几天没一时一刻闲着，这个你也是看着的，偶尔怠慢一点你提醒一下点到为止，怎么把话说的如此严重。”陈意向来在大事上闷不吭声的，林果虽是有意激她，见她果然回嘴，倒也意外。
　　“陈意，我说她们几句还是能说的吧，她们还没怎样，你倒急了。”
　　“我不是急，我是觉得不能一味地太紧绷着，之前大家都是这么说说笑笑过来的，就是张部见了从来没说过什么，也没见耽误过工作。”
　　“你倒还教起我来了，你是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处，我若有你这样的福气，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翻翻资料，发发邮件，写写诗，说不定也能这般温婉和顺，怡情养性的。这里是职场，不是养老院！”
　　陈意立刻反击到：“我自然是没有林部长这样的本事，只配干着这些边角料的活，我只恨如我这等闲人如何比得了那些个人物，不然也学学这颐指气使、拿腔作势的格调，倒能威风威风。”老实人被逼急了，说话也句句带刺。
　　林果原本只是三分气，听到这话倒变的七分气了：“我听着你这话的意思，原是我不配当这个家，倒该由你来做才合适，才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你陈意这样的人才，别说这小小的宣传部，只怕我们凌氏都盛不下要溢出来的，当然不把我这宣传部拿腔作势的放在眼里。”
　　陈意这会反倒不急了，她不紧不慢地回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我们我们的，依我看或是等公司都归了你，或是等你也姓了凌再说‘我们’也不迟！”这话陈意说完就知道说重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收不回来。
　　林果竟从不知道一直不声不响的陈意这般厉害，她忽然想起凌风对她的百般抬举，更是气的不行：“你倒提醒我了，咱们现在就到凌总那里去问清楚，看看我林果不配，这宣传部是不是就是你陈意配得上了！”
　　大家听林果和陈意闹成这样，知道是积怨已久，都不敢来劝，张少驰又不在，急的在外面打转，这场面要是没个人来圆场，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大家平时虽是各怀各的心，但事关轻重还是知道的，正是不可开交的时候，只听有人喊了一句：“凌副总来了！”
　　原来是张瑶打电话给张少驰，张少驰正在开会，把电话按掉三回，张瑶毕竟是老人了，又怕真的闹出什么事来宣传部面子上不好看，一着急上楼告诉了凌风。
　　凌风一来赶紧把门外围观的人给打发走，又让人把林果拉回她自己办公室。路上张瑶已经将大概经过给他描述一遍。
　　凌风对女人的事哪有什么办法，看着两人均是怒不可遏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张瑶见林果出去，知道陈意是为大家出头，当着凌风的面领陈意的人情，对凌风说：“今天可把她委屈的，全是为我们才吵起来的，要不然就陈意这脾气，怎么也不会急成这样。”陈意也是有大小姐脾气的，这会听张瑶这样说反倒有些委屈。
　　陈意心里知道林果的心结是凌风，凌风护着自己只会火上浇油，而且一码归一码，嘴上拌两句那是工作上的事，她不想让凌风参合进来。于是冷冷地对凌风说：“我没事，凌总还是紧着去劝劝林部长吧！”
　　陈意说完就往外走，原意是给大家冷静的时间，凌风误会了，一把拉住她：“陈意，你这是耍的什么脾气，这么点小事，就至于这样吗，大家在气头上，几句话说重了，不是很正常吗？我把你招进来的，除了我谁也没资格让你走！”
　　那边林果回到办公室，以为凌风会跟过来安慰她，结果左等右等，人都没来，出门一看，凌风正拉着陈意的膀子，苦苦劝她呢！
　　在林果看来当然不会觉得凌风是在替自己解围，倒觉得是把她晾在一边。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无论是非对错，她林果和他凌风是什么关系，他居然这样不讲常规，让下属们怎么看？一向强势的林果被气的涨红了脸，她冷冷地说：“凌风，我林果打一毕业就在这公司，任劳任怨从没多说过一句，从北到南一路跟了来，如今倒不如一个半路冒出来的，是吧？她是你招来的不能走，我这个强留下的总可以走了吧！”
　　“林果，你少给我叽叽歪歪的……”
　　“你说什么？”林果几乎听到凌风这样说，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有人提醒张瑶，赶紧把张部叫来，凌风来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事态严重，张瑶一时才反应过来，别弄的一场业务纠纷演变成情感纠葛，那就真成笑话了。
　　只得又跑到十八楼去叫张少驰。边跑边打电话，张少驰原本正和凌风一起在凌云办公室汇报工作，凌风懒散惯了，张少驰开始汇报后他就自己回了办公室。
　　张瑶也顾不得礼数，见他始终不接电话，索性敲起凌云的门，也不等里面回应，就开门进去。
　　张少驰见一向成稳的张瑶这般不懂规矩，低声怒斥到：“怎么回事，你是第一天来上班，不知道规矩还是怎么的？知道这是谁的办公室，也是随便就推门进来的！”
　　张瑶来不及解释这茬，赶紧说：“张部，林部和陈意在底下闹着，凌副总也劝不住，你再不去，只怕两人都要收拾东西走了。”
　　张少驰一听，脸都白了：“胡闹，你怎么不等她们把宣传部拆了再来告诉我。”说着不好意思地向凌云打个招呼往楼下走。
　　这边凌云叫住张瑶问：“怎么回事？”张瑶也摸不准对凌云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含混回道：“凌总，这个也不太好说，反正一山难容二虎，早晚有一天的事！”
　　凌云微一点头，示意张瑶可以离开。
　　等张少驰回到宣传部，这件事已经以百倍的速度并且添油加醋地传到其他各个部门，别说是普通员工，就是各部的中层也等着看这出戏如何收场。
　　其实两个女人的战争这些部长们并没有半分兴趣，他们关注的焦点是这两个女人后面有可能牵扯的男人凌风，三角恋的主角全齐了，看凌风如何处理才是整部戏里最精彩的部分。
　　两个利益集团，斗了几十年，现在终于可以暂且坐下来，看一场好戏，当然现在这事还太小，最好事态再往大了发展，大到凌云不得不出面。凌云年纪轻轻管理一个公司，这公司里任何人都是老前辈、老江湖，如果能看凌云犯个错也不失为一种事业上的安慰。
　　有时候冲突本身很简单，硬是被旁观的人冠以太多的名头。
　　张少驰哪里不知道早晚要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个林果才做几天副部长，这个事就来了。
　　凌风的助理也闻讯赶过来，他低声对凌风说：“这种事让张部解决就行了，你赶紧走吧。”
　　张少驰一边向旁边的人了解事情经过，一边不容商量地对林果交待：“你到我办公室等我。”一边对陈意说：“你先回自己办公室去，一会我再问你。”
　　哪知道林果转身对张少驰说：“张部，这事还得您亲自陪我去向凌总解释一下，不然传到他那里还以为我林果欺负下属呢！”
　　张少驰急道：“林果，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部长，那么今天这事就不能出宣传部的门！”
　　“那我实在顾不得！”林果说着就要走。
　　张少驰正要发作，办公室姜主任急急赶到，他也算是陈意在这家公司认识的第一个人，虽然接触机会不多，但姜主任对陈意还是关照的。
　　姜主任一进门直奔陈意：“你说你这孩子，当初是我把你领来宣传部的，你说你这一闹，我这心里横竖不是滋味，给我一个面子，无论如何给林部长认个错，赔个不是！”说完，背对其他人狠命向陈意使眼色。
　　至此陈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其实她也没有真的生气，借个台阶让自己下来吧！
　　她清清喉咙，走到林果跟前：“林部，今天是我不对，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但即便我有千错万错，咱们在办公室里说，还请您看在张部长和姜主任的面子上消消气，你事后怎么处理我我都服气。”
　　张少驰立刻接话：“林果，你听到没有，如果这大场子都不顾，我真是看错你了。”
　　林果瞟一眼陈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是你们这起人最爱看热闹，芝麻大点的事就往领导跟前说去，生怕惹不出大问题来。我哪是那么小气的人，我们姐妹俩闹闹别扭，常有的事，别看我们现在吵上两句，下班回到公寓还跟亲姐妹似的，什么大不了的事，对吧，陈意？”
　　陈意嘴角动一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少驰一听这话，赶紧借坡下驴，笑着对众人说：“是呀，姜主任，你看吧，本来就没什么事。”
　　张少驰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放心，借口外出有事强行把林果也一块带走。
　　林果走之前绕到陈意面前，低声说：“你给我等着，我们秋后算账。”
　　陈意无法估计她这秋后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也没空想太多，秦晓靥和赵凡域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一下班，非押着陈意去赵凡域家里。
　　秦晓靥这次来，早已是轻车熟路，烧开水，拿茶叶，摸的门儿清，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陈意再看赵凡域，高学历，家境好，人品亦不错，脾气也没有，两人很是相配，如果赵也有心，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推推赵凡域，指着忙碌的秦晓靥的背影，笑着说：“考虑一下，不错的。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只在转身回眸处。”
　　赵凡域将一堆零食放在陈意面前，回道：“送你五个字：乱点鸳鸯谱！去把桌子铺开，顺便桌子上餐具也摆一下，准备吃饭。”
　　“吃饭啦，菜呢？就吃薯片呀？”
　　“我点的外卖，马上就能到！”
　　“外卖在外面就能吃，在家还要洗盘子，大哥！”
　　“不是，这临时的，家里食材不够！”
　　陈意笑笑：“别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算了，难得我今天有心情又有功夫，就献丑露两手，你们俩尝尝，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陈意一跃起身，做饭对她来说根本就不能算个事，一会功夫炒了几个小菜，个个色香味俱全。
　　看着陈意的菜，那两人口水直流，直嚷着要喝酒，有了上一次的惨痛经历，陈意坚决不同意秦晓靥喝酒，一人吃了一大碗饭，那四个菜吃的是精光。
　　正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在一边上网的赵凡域喊陈意过去：“你还是自己过来看一下吧，公司论坛上可热闹了。”论坛就是公司八卦达人聚集的地方，自己从来不看但早已久闻盛名，宣传部有的是向你灌输八卦的人。凑过去刚看几眼也忍不住乐起来，满篇满眼全是今天发生的事，光是标题就夸张至极，什么“为争副部一职，宣传内外大打出手”、“林陈二人终反目，是什么让昔日姐妹成陌路，点击为你独家解秘”、“高富帅的困惑——新欢承宠，旧爱生事”、“深度报导平民女子在凌云集团的崛起之路”陈意看的是哭笑不得，她指着其中一个标题对赵凡域说：“这个《崛起之路》点开我看看。”
　　“我真是搞不懂了，从办事员到办事员我哪里就崛起了？”凌氏的人才呀，通天的想象力！
　　秦晓靥边看边狂呼乱叫边配音，逗的赵凡域哈哈大笑，最后他二人在沙发上直呼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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