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武事纪

作者:爱如指间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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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49


      46
      深津有些迟疑的走到泽北的营帐前。他没料到这次交战的细节如此之快的传到元帅耳朵里,一向波澜不兴的元帅虽然声音还是平静的,但是眼中的怒意却藏都藏不住,或者元帅也没打算过掩饰。深津知道其中还包含着对自己的失望,‘那时,你在做什么?’,元帅的尾音稍微拔高,似乎带了一丝讽刺的意味,让这句话的意义变的模糊不清,自己没法作任何解释,只能低下头。
      深津知道有很多人想做这个副团长和泽北殿下一起征战,即使那个总找机会欺负殿下的河田雅史也不例外。明白元帅看中的并不是自己在魔法上的造诣,而是自己远超常人的沉稳和冷静,所以才会让自己做殿下的副手,希望自己可以好好辅佐和规劝殿下,但是自己这段时间总会摄于殿下突然爆发出的战意而动摇。
      该做的、能做的、可以做的和不能做的……。自己真的希望泽北殿下把这些分清吗?深津看着自己的影子,被黄昏前的光线拖长,中间怪异的一折,一半在地上,一半在营帐上,像正被分成两半,在沉默中审视自己的自己。
      “是深津在外面吗?”
      泽北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些,带着点颤音。
      深津应了声,走进营帐,眼前的景象果然如自己预料:一个治愈魔法师正在为泽北殿下治疗。
      “元帅……没说什么吧?”泽北有点心虚,虽然他绝对不会承认。
      “没说什么,”深津撒了谎,淡淡的回答,“只是问了关于那个龙骑士的事情。”
      “他是疯子!”泽北想起流川枫的狠厉打了个寒颤,忽略了如果要问这些,应该问自己才对。
      深津看着泽北正在被治疗法师治疗的左臂,那个正在慢慢愈合的对穿的剑伤苦笑着,“不弃枪避开,反而用左臂硬挡一剑,把对手钉在地上的您和那个骑士似乎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吧。”
      “不一样!这一剑我一定会还的。很疼啊!”泽北瞪视着治愈法师,撇去快沁出眼眶的眼泪,这还是相当威严的一眼,“你就不能轻点,换个人来!难道没有其他的治愈法师了!”
      治愈法师有些尴尬的看着深津,自己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但是这么深的伤,怎么可能全无感觉。
      “伤重的人还很多。”深津找了把椅子坐下。
      泽北的声音低了下去,但还是坚持的嘟囔了句,“真的很疼……”
      “泽北殿下……”深津话到嘴边又停下,心里默默说:就是因为杀伐之气尽褪的您过于孩子气,雅史才总爱欺负您。
      “我想起来了。”泽北握了握左手,随着筋肉的张弛仍能感觉到肌理中隐隐的痛,这让他不悦的挑起了眉,“那两个人,那个仙道彰和那个龙骑士。”
      泽北朝治愈法师摆摆手,转身带着些不满看着深津,“就是在死亡雪域遇到的,那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你说肯定死掉了。不是因为相信你,我早该想起来的。如果当时是我动手,现在就没这些麻烦了。”
      深津愣了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如果吗?其实任何事都不存在如果。

      藤真自问出生26年来从没觉得哪一天比今天更长。
      从被仙道叫醒到现在,总有种在梦中的感觉。唯一真实的就是自己正在抽疼的胃,显然仙道也察觉到自己状态不佳,难得的负担了大部分的事务。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路随意走着,真的交战之后才知道山王的强,自己在害怕,这事实让他看不到胜利的方向,藤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藤真就这样茫然着,在营地里漫无目的的转圈,直到一个脑袋出现在眼尾的余光里。
      “流川?”藤真跨过断壁,看着算是藏在角落的学弟,忽然就觉得安心不少。
      正在擦着剑的流川眉眼藏在黑发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应声。藤真却看到黑发下的眼珠飞快的扫了下四周,又盯着剑,嘴角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希望是仙道来吗?”藤真在旁边残留的墙基上坐下。
      摇了摇头,流川知道自己是在生自己的气,所以更不想让仙道看到这样的自己。
      “他去帮你又不是因为……,任何一个龙骑士处在那种状况他都会去的,毕竟对抗对方的龙骑士你是必不可少的存在。”藤真知道流川在别扭什么,想从另一个方面开解。
      “有什么区别。”流川把剑插回剑鞘,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关键时刻自己并没有帮上什么,反而是让仙道不得不脱离战局来救自己。流川承认自己有点计较,但是那种状况,他宁愿是樱木那个白痴出现,也不想是仙道。你是来救人的吗?你的脸色比受伤的人还难看!
      藤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看着剑,没话找话的问,“用着还趁手嘛?”
      “有些轻。”流川把剑随手放在一边低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藤真纠结了一会,坚持的找着话题,“真识之塔里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流川摇摇头,眼里少见的闪过困惑,“我觉得自己进去没多久,但神学长说已经过了三天。”
      “仙道说了什么?”藤真解释不了,但是觉得这么神秘又和流川有关没道理仙道不在意。
      “他没问,睡着了。”流川抬头看着藤真,他不明白学长想干什么,难道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
      “藤真……”仙道突然从墙基后闪出来,看到流川有点惊讶,还是继续说,“立刻召集各团团长,天黑之前准备好撤离这里。”
      “今晚吗?”藤真皱了皱眉,他明白仙道选择今晚的原因,但山王面临的问题自己这边也同样面临。特别是阵亡的兵士,连最简易的葬礼都得不到!让刚阵亡的袍泽暴尸荒野?!
      “即使不能去汇合也要找一个最近的城,伤员必须立刻送回去,不然下次……。”仙道不想说下去,舔了下嘴唇。
      “他是对的。”流川明白藤真在犹豫什么。
      目光从流川转向仙道,战争还能让人失去什么呢?藤真已经不想再想了,麻木的点点头,“我会尽快决定好路线的。”说完转身离开。
      流川看着藤真走远转头问仙道,“在担心藤真学长?”
      “有点。”仙道隔着墙问流川,“伤还疼吗?”
      流川摇摇头站起身,准备离开,晚上要撤离的话,作为团长他也有不少事要做。
      “我刚稍微研究了一下泽北荣治那杆枪,在枪身有两个罕见的符文。”仙道跟在流川身后两步继续说着。
      走在前面的流川站住,回头白了眼仙道,“输了就是输了,我会再赢回来。”
      仙道看着余晖里流川亮亮的眼睛,低声说,“我知道。”

      夜色完全笼罩了广袤的海南平原。月是上弦,窄窄的一弯,带着淡淡的雾气,天空的星星无视星光下缓缓移动的几人低落的情绪张扬的闪烁着。
      看着其他魔法师都分散到白天的战场四周,安田靖春这才走上小丘,在三井的身边站了一会,看团长没有理自己的意思小声地问,“团长,现在就……”
      战场的惨状他是不想再看第二眼的,但三井团长从日落后就坐在这小丘上,望着地面发呆。
      “再等等,这样的夜晚火光也许会传的很远。”
      安田瞟了眼三井,麻木而没有表情的脸。
      三井忽然问身边的安田,“你会唱挽歌吗?”
      安田摇了摇头。虽然听过挽歌,但那时觉得这是离自己相当遥远的事,谁又会想要学这种悲伤的歌谣。
      远处,渐渐浮起的水汽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白,包裹了战场上血腥的暗影。
      三井站起身,指尖上浮起一团小小火焰,扑扑的闪烁着慢慢变大,从温暖变成炙热和暴虐,挥手看着火焰拖着长长的影子投入白雾。
      安田默默的释放着火系魔法,一点点、一团团的火,最终连成一片。消散着、升腾着的浓烟带着皮肉的焦糊味和团长飘忽的歌声一起四处游走:“午夜的月阿,你被眼泪遮蔽,在这夜里我独自怀念,悲伤和喜悦就这样,随着时间溜走,什么都没留下。你睡下:在一场梦里安息,我醒着:在悲伤中索求,这世界总是这样,悲伤和喜悦就这样,随着时间溜走,什么都没留下……。”

      47
      经过一天半几乎马不停蹄的行进,视线尽头那抹平直的地平线上终于多了抹淡淡的阴影。那是此次的目的地,中线南端离他们最近的卫城普瑞,没被切断消息之前在这里驻守骑士团是鹰扬。
      仙道的提议最终还是被藤真否决了。没有去最近的城,而是选择了汇合点这一线上最近的城,仙道也很理解,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身后的敌人在被暂时甩掉后会不会继续追袭。
      斥候已经先到一步,等狮牙骑士团到了城下,吊桥已经放下。
      仙道拽了把藤真,朝城上扬扬下巴。藤真眯着眼看过去,众多的旗帜中,一抹熟悉的紫红色,在高高的城头上随风卷动。
      “牧怎么会在这里?”藤真看着仙道。
      仙道摊手,翻了眼藤真,“我只是魔法师,又不是先知。”
      藤真推了下仙道,不由得腹诽,果然是在一起久了,仙道这白眼翻的倒是深得了流川的神韵。
      城门内出迎的一群人里果然有牧,简单的拥抱问候,把一群人迎进城里,没什么多余的话,各团的团长先要商议怎样安排狮牙骑士团的住地和晚饭。
      商议、确定,然后一群人各自忙碌手头的事务,直到天黑透了才算松了口气。
      晚餐的时候一群人才聚到一起。虽然分别不久,仙道心里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慨,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喝着汤。
      水户靠过来,颇为暧昧的揽住仙道的肩膀,溜了眼坐在另一桌的流川,“你们这次真的是因祸得福阿!”
      仙道明白水户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受到那种惊吓,这个福真不是他想享的。
      “流川从那鬼塔里出来,以后就算传出你们有什么也没人敢说什么,那可是主作保证的。”水户戏谑的在仙道耳边继续小声嘀咕,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拍拍仙道的肩膀指指后面,“你看……。”
      仙道转头,顺着水户的手指,看到正顺着墙角溜进来的一抹红发。
      樱木很小心的,甚至是蜷缩着身子溜进了大厅,在末席坐下,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迅速的把自己的餐盘朝后拉拉,把自己隐藏在清田的身侧。
      仙道不动声色的瞄了眼流川,看着躲在清田旁边露出一个脑袋的樱木,为了不笑出声,只好掩饰的咳嗽了几声。
      “你们真的和山王交过手了?”清田小声问着身边的流川。
      “嗯,和誓血骑士团。”
      “输了?”清田追问。
      流川抿了下嘴唇,没有出声。
      “狐狸,你是不是被那个泽北扁的很惨!”樱木挑衅流川的本能战胜了内疚,把本来就没被挡住的脑袋整个伸出来。
      流川一直没恢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却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
      “啊!果然是被打败了啊,真是丢人!快把你的龙给我,下次我打败他给你看!”樱木隔着清田去拉流川。
      “白痴!”流川冷着脸躲开,一巴掌拍在樱木的爪子上。
      牧瞥了一眼那边,“你们到这里的消息我已经派人送去厄赛恩了,十天左右就该有手令来了。”
      藤真嗯了一声,推开餐盘问牧,“你们怎么会在这?”
      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上次遇袭之后元帅立刻送密函回帝都,父王第二天就派了唐泽伯爵和杉山子爵赶过来。现在三位龙骑士都在厄赛恩,这里成了最薄弱的驻地,所以把我们调了过来暂时协助防守。”
      “这次连唐泽伯爵也派出来了?”帝都会派龙骑士来仙道并不惊讶,杉山会来是预料之中的,但是唐泽伯爵可是快有十年没离开过帝都了。
      “神奈川的龙骑士要聚齐了。”藤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叹。
      “还有一个。”
      拍开樱木就一直坐着安静吃饭的流川忽然出声,然后感觉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虽然并不在乎别人看,还是不爽的挑了下眉。
      看到流川这个表情仙道低下头无声地笑起来,他倒是了解流川一贯缺乏这方面的好奇心,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才不会感兴趣其他的龙骑士是谁。
      “噗!”清田捂着肚子,指着流川,“你算什么龙骑士阿,笨蛋!四位龙骑士:红龙骑士仙道元帅和杉山子爵,金龙骑士唐泽伯爵,还有一位肯定不可能来的。”
      流川还是不解,“为什么?”
      藤真在桌下踢了脚憋着笑的仙道,开口解围,“因为最后一位白龙骑士是牧王陛下。”

      仙道是被吵醒的。披着衣服走出房门,中庭里围了一群人,好在仙道休息的房间在二楼,到不妨碍他看清下面的状况。
      随着短促的几声金属撞击声,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声欢呼,跟着是一阵哄笑。
      看着被击中,滑行出一段的红发,接踵而至的,是在剑光的映照下飞扬的黑发。
      这画面让仙道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久违的‘狐猴大战’。
      一样被吵醒的藤真站在仙道身边感慨着:“这种时候真羡慕他们。”
      仙道点点头,看着两人快速靠近又分开的身影,嘴角慢慢翘起。
      缅怀了一会,仙道转头看到藤真一副想起了曾经的青春年少的表情,不由玩性大起,伸胳膊揽了藤真的肩膀,对着中庭的人群喊着:“有没有人想挑战一下藤真团长的?”
      场下安静了,上百对眼睛看着楼上的两人。
      流川收回剑,抬头看了眼藤真,又看回仙道。樱木是直接冲着仙道,拿剑指着。两人的默契似乎只有这时候才能体现,差不多同时出声,“挑战你!”
      仙道愕然。一边的藤真笑弯了腰,趴在栏杆上用力拍着。

      仙道他们没想到等来的信使是相当有分量的人物:杉山祥太子爵。当暮色中飞翔的红龙出现天际时,城堞上的兵士都进入防御状态,樱木的大呼小叫尤为激烈,拉扯着流川要他召唤银龙出来让自己去大战一场。
      “这是唐泽代团长的手令。”杉山对着牧绅一行过礼,拿出两份盖着火印的信封分辨了一下,把其中一封递给牧。
      “代团长?”牧有点疑惑的问。
      “陛下在四天前召仙道元帅回帝都了,估计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所以由唐泽伯爵代任龙啸骑士团的团长,暂时接手这边的指挥。”杉山说完又转脸看向仙道。
      仙道很恭敬的行礼,“杉山阁下。”
      “真是长大了,连哥哥都不叫了?”杉山带着郑重的笑容,一般正经的问。
      仙道尴尬的笑着,从来自己就不擅长和杉山打交道,这种笑容加上这种语气,让仙道从小就分不清他的话是开玩笑,还是要求自己正经的回答。
      杉山笑完把另一份手令递给仙道,又从行李里很郑重的拿出一个黑色丝绒的袋子,递过去,“宏明让我带给你的。”
      仙道把手令叼在嘴里。掂了掂丝绒的袋子,很轻,发出悦耳的撞击声。记得自己并没让越野帮忙带什么过来。打开袋子,倒在手上,是两颗黄色的石头。
      “是什么?”藤真从旁边伸头过来好奇。
      “储能魔石。”仙道含糊地回答,颇为惊讶的晃着手心的两块石头,这确实是相当罕见的东西,仔细看看魔石的纹理,还是品质相当精纯的魔石,不由感念好友的知心。
      藤真噢了一声,“他给你这个是想让你保命?”随后一脸的怀疑,“他就不怕你拿到这个更加的乱来?”
      仙道颇为得意的把石头收好,这才打开手令。一目十行的看完,淡淡的笑了,转手递给藤真。
      “我们留守,把狮心骑士团调去扎恩塔?”藤真又确认一边,扎恩塔是个甚至连二级防线都算不上的小城,除非山王的元帅发烧发到昏迷不醒才会打那里的主意。
      仙道看着还在另一边交谈着的一群人吹了声口哨,“你以为谁都敢真的把皇子派上战场的吗?”

      在此感谢提供酱油城名的好友康某-。-

      48
      是哪里出了问题?藤真站在城上,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营帐时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一个多月来两国的正面会战已有7、8次之多,但是都发生在厄赛恩附近,今天午时斥侯最后传来的消息是:普瑞城方圆十五里内没有敌人的行踪。
      而现在,普瑞城下,城门前被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可能会因为消耗过大,暂缓攻城。”仙道站在藤真身边看着城下。
      “我去确定一下物资?”藤真镇静了一下问仙道。
      仙道摇摇头,苦笑着,“不用了,我让宫益去查过了,水源已经被污染了。”
      “怎可能?”藤真有些难以置信,如果圣武骑士团可以让人潜进来施毒,打开城门不是更方便。
      “护城河的水可能渗入了地下水。我已经让流川去收集没被污染的水。”仙道拍拍藤真的肩。
      流川并没让两人等多久,也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节约饮用,水和酒全部算上,可能还够维持两天。”
      流川说完走到仙道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
      流川的手暖暖的。仙道动了动手指,轻轻摩挲着流川掌指之间的剑茧,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虽然还没得到更多的消息可以分析,但是圣武骑士团已经出现在这里了。我们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司兰肯可以得到消息,加以支援。等到明天天亮,如果司兰肯城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弃城。”
      “弃城?从城门杀出去?”
      无怪藤真会疑问。普瑞城是标准的注重防御的军事城池,城建在山丘上,并且有着深且宽的护城河。城墙坚固,为了便于防御,只有一个入口,吊桥可以让十骑并列行进。本来是便于防御的措施,现在却是让狮牙骑士团插翅难飞的弊端。
      “可以把西面的城墙推倒,差不多可以填平护城河,总之这个问题我会和花形、三井想办法,只是今晚的防御就交给你们了。”
      藤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我去和法师团交代些事情。”
      仙道拥了下流川,然后抽出手,转身离开。
      “所有团分三班,轮流防御,不参与防御事务的人都去休息。”藤真对流川说完,停顿了一下,“你传达完命令就去休息,这里我盯着。”
      流川摇摇头,看了眼城下,“只是一个骑士团,我们没问题。”
      藤真踢了脚流川,“这是命令,去休息!”
      看着流川已经走到城墙的尽头,藤真又追过去拽住流川,声音压的很低,“情况不妙时,你打晕仙道把他带走。”
      流川看着藤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不喜欢这样的藤真,还没有开始就觉得自己会输的藤真。
      看到那凉凉眼神里透出的不屑,藤真苦笑着压住流川,狠狠敲了几下脑袋,“你这个只看眼前的脑袋就不能多想想,这次没那么容易走脱,让你走就走!”
      “你想了,还不是没办法。”流川说完,干净利落的挣开藤真的手,揉着脑袋走了。
      藤真沉默了一会,轻声的笑起来。
      唯一还算好的就是按代团长的手令,狮心骑士团走时,又拆分出了清田和他带领的枪兵团,这样撤离时可以兼顾三面。藤真靠在城堞上,看着远处起伏小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推演着明天的战局。
      清晨的时候果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团员和这里的原驻守军沉默的整队,几个大魔法师围在仙道身边,低声交流着。
      仙道看到藤真,做了一个一切就绪的手势。
      只是顷刻,厚实的城墙就轰然倒塌了。破坏总比建造来得容易,藤真在扑面而来的尘土中眯着眼,带着些伤感。
      “枪兵两团分左右翼保护弓箭手,剑士团、法师团居中。”藤真在尘土中一条一条的发布着命令。
      顺利出城,枪兵押后,然后是弓箭手,在敌人的环绕下伺机而动,目标司兰肯。
      圣武骑士团在开始的一阵迷茫之后也大军压上,三个枪兵团谨慎的移动着,等待着山王重骑兵的冲锋,但是没有,重骑兵就那样不紧不慢的跟着,保持着400码的距离。
      400码的距离。
      圣武骑士团绝对不是来列队欢送他们的,仙道和藤真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

      预感没多久就变成现实。眼前的敌人已经不能拿潮水来形容,由缓坡上出现的,像黑色的巨浪,等着狮牙骑士团的到来。
      藤真回头看了眼400码外的铁骑,再看看山丘上的伏兵,心如死灰。再向前,面对的将不是鏖战而是坑杀。此刻藤真反而冷静下来,眼中一片决然,看着仙道灿烂的一笑,“决一死战吧!”
      “枪……枪兵团100码外防御阵型。”仙道觉得喉咙像被什么捏住,话一出口带着刺耳的声音,“其他人立刻朝西北方突围。”
      山丘上的重骑已经开始慢慢移动。
      “立刻突围!我们可以冲出去,”仙道拽住藤真的马缰,勾着嘴角笑着,“相信我!”
      藤真不理解自己为何忽然就信了。在仙道微笑着说相信我的时候,好像说着平淡的如出去散散步吧的随意,带着强烈的暗示或催眠,让自己无条件的信了。总之,藤真接受了这种催眠,“骑兵团楔型阵,弓手团,法师团方阵居中,剑盾团左右两翼,剑士团拖后,西北方突围!”
      仙道看见流川,错后藤真一个马身。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亮亮的黑眼珠在自己脸上停了一秒,然后一夹马腹在藤真前面赶去骑兵团。
      “其他团能否撤走,就靠大家了。”仙道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稳,摩挲着手心的储能魔石,双目平静的看着留在原地的枪兵们。
      留下的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只是默默的组成方阵。
      “真是的,最后还是得靠我们。”清田信长夸张的笑着,举起手中的长枪,“兄弟们!我们走!”
      队伍里有人笑了起来,长枪整齐的抬起,迎着黑色的浪潮冲上去。
      100码外。细细的黑线撞入汹涌而来的巨浪中。
      仙道闭着眼,站在原地低声念着拗口艰涩的咒文,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有一片宁静和在意识海里迅速成形的七芒星。
      巨浪停顿了十数秒又奔涌而下,震动的地面,黑甲的重装铁骑连成一线。尘烟弥漫着,似乎从山丘的缓坡上蔓延到天际,刚刚还是蔚蓝的天空瞬间被深深的铅灰色布满。
      雷光。快到不知道雷光是从天空落下,还是由地面钻出。刹那,目力所及全是连接天与地的雷光,冷漠的、毫无阻碍的,瞬间吞没40多码外的山王铁骑。
      遮天蔽日的落雷。焦臭、电光、人的惨叫、马的悲鸣,70码内是一片死亡之域,身在其中的生物没有幸免。只是几息,焦黑的尸体已经铸成了一段墙,铅灰的天与地之间只有一道道雷光流蹿着,不断发出巨大的轰响。
      深津不知道自己呆住了多久,直到听见泽北的一声嘶吼,才反应过来。
      身边已经乱成一片。强行勒住战马的重骑撞在一起,落在阵中的白龙正在奔向泽北,受惊的战马,躲避着龙爪的弓箭手,呆住的法师团,整个骑士团乱成了一团。
      “泽北殿下!”深津艰难的吞了口吐沫,手死死抓住泽北的龙枪。
      “放手!”泽北向白龙走去,深津被拖着趔趄了几步。
      “泽北殿下。”
      泽北荣治回头,扫了一眼深津,冷漠而充满危险的一眼,然后跳上龙背,“我要杀了他。你去拦住他们!”
      白龙发出了悠长的鸣叫,振翅冲入雷光,白龙庞大的身躯在雷光之间穿梭着,泽北把斗气遍布全身,咬牙抵御着魔法,10码9码8码,冲出的那一瞬,庞大的龙身带着泽北向40码外的仙道冲去。
      早在第一道雷柱落下时仙道就睁开了眼。在意识海中操控着魔法时,已经感觉到握在掌心的魔石有一块瞬间化为了齑粉。看着手心只剩一小块,正在逐渐分解的储能魔石,像被风吹起的沙,在风中闪着点点金光,果然还是不够。
      微微摇头,仔细的拍去扑了一身的金色粉末,仙道抬起头,看着直冲过来的庞大龙身和黑色铠甲的龙骑士,勾起唇角。

      49
      箭矢像从铅灰的云层中落下的雨,溅起一朵朵血花。
      一匹马从藤真眼前跑过,上面却没有了骑士。
      绚烂的魔法在人群中炸开,像朵妖异花,战马在身边悲鸣着,倒在地上。
      藤真控制着战马敏捷的绕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前方的阵型,命令从口中一条接一条的传出。
      “魔法师注意保护自己和身边的同伴。”
      “不要停!骑兵两翼保持阵型,继续冲!”
      藤真咬着牙,双腿紧紧夹着马腹,马刺失控的刺入战马的腹部,即便隔着马鞍,藤真还是感到胯下战马的肌肉在痉挛般的抽搐。
      “魔法师上前,不管多大代价也要轰开一条路!”
      “弓箭手左翼200码散射!”
      不要回头。藤真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要看身后留下了多少尸体,害怕自己只要看一眼就再也走不动,白白浪费了欣然赴死的袍泽的心意。自己有责任带着其余的人冲出去,这样才不会辜负留下来的人。
      渐渐的轰鸣声消失了,马嘶声消失了,只有风和自己的喘息声,一声接一声。
      “藤真!藤真!”花形追上来,冒险伸手去拉藤真的马缰。
      藤真转过头看着花形,没有焦距的眼睛有些茫然。
      “追兵已经甩掉了!”花形大声喊着。
      藤真眨了下眼,微微点头。
      前面传来一声闷响和马的悲鸣,一匹正在奔跑的马倒在地上,骑在马上的法师被甩了出去。
      流川勒住了马赶过去,跳下马,拉起正在爬起法师,扶上自己的战马。又扶起倒地的战马,马跛着走了一步,又摔倒在地上。
      视线从马臀上的伤口移到骨折的左前腿,流川轻柔的摸了摸马的脖子,遮住那美丽温顺的眼睛,拔出剑。
      “流川!”藤真勒住马,看着流川喊了一声。
      流川站在原地,微微摇头。
      “他……”花形看着藤真。
      “不用管。”藤真深深的看了眼流川,一夹马腹,“继续走!”
      又奔出一段路,藤真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着来路。视线的尽头,聚集在天际的铅灰色云层正在慢慢消散,一道道耀眼的光柱穿透云层照耀在大地上。
      远处,流川正奔向逐渐接近的银龙。

      判断着白龙的意图,仙道退了两步,勉强释放了一个风盾。风盾在撞上白龙身躯的瞬间就碎了,仙道被龙翼挂到,跌了出去。
      失控的风减缓了仙道落地的冲击,让他落地后滚出一段距离,并没受什么伤。
      仙道爬起来,又释放了一次风盾,喉咙间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口腔里顿时充满了血的腥甜,然后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少在仙道心里是。一个人死前会想什么?仙道想流川了。想看那双坚定明亮的眼睛,想抚摸拂过自己脸颊的柔软黑发,想握着那有着粗糙剑茧的手掌,想听他强韧有力的心跳声,可惜现在自己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吐掉嘴里的血,仙道苦笑着,原来甘心赴死是如此的不容易。
      白龙迅速的转了下身,尖利的指爪和泽北的龙枪带着风声袭来。
      仙道艰难的躲过了龙爪,盾碎产生的气流把他推向空中,这次龙尾准确的抽中仙道,把他击向半空。
      在接触的瞬间泽北敏锐的注意到那个微妙的扭曲,知道这次又没给这看似贏弱的法师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心中的怒火愈发的狂躁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呵斥。
      白龙低吼了声,振翅在空中追上仙道。泽北手里的枪毒蛇般刺出,一枪洞穿了仙道的右肩,举枪把他挑起,又甩出去。
      仙道看到随着枪身的抽离,自己的血在阳光下划了一道好看的弧,每一颗血珠都闪着亮亮的光,像极了红色的宝石。
      白龙继续追逐着仙道在空中坠落的弧线,泽北再次挺枪,向着仙道的左胸。他不是来玩耍的,在这个仙道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次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会战又再次铩羽!他不会再犯错,这次一定要杀掉他。
      猛然,白龙的身体一侧,银龙毫无征兆,没有丝毫技巧的从下面撞过来,让这必中的一枪硬是偏了一码有余,只刺中了仙道的左腿。
      泽北抽回枪再刺。流川会举枪格挡,泽北可以保证,只要流川格挡,自己会在瞬息间把枪换到左手,自己左手的枪更快,之后流川再没机会来阻碍自己洞穿仙道的头颅。
      流川没有迟疑。只是,不是泽北预想的那样举枪格挡,而是整个身体探了出去,挡在仙道和泽北之间。
      流川尽力向右侧靠过了,长枪在刺穿铠甲入肉的瞬间,流川绷紧了自己腰腹间的肌肉,只要一霎就好!喀嚓的一声响,长枪在铠甲和肋骨之间停顿了霎那。
      泽北感觉到枪尖穿透甲胄之后刺入流川身体那种柔软,然后停顿了一刹。
      流川伸出左臂,挽住了坠落中已经没有意识的仙道,揽入自己怀里。
      两条龙撞在一起,泽北趁势一抬手腕,一蓬血雨从流川腰间喷出,溅在白龙光滑坚硬的鳞片上。

      醒过来的仙道先是感受到了风。血的味道,还有充盈在鼻端那熟悉的气息,他困难的动了下头,“冲出去了?”
      “嗯。”
      果然,流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仙道休息了一会才有力气问第二句,“你怎么来了?”
      流川扣在仙道背上的手微微用力,“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仙道无声的笑了,头靠在流川沾染了血迹的铠甲上,“我想你,刚才。”
      流川听懂了,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侧过头,冰凉的唇贴在仙道滚烫的额头,然后仙道感到流川的身体朝自己靠过来。
      “流川?”
      仙道努力的撑着流川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流川的脸,龙身已经失去平衡摔落下去。
      耳边充盈着尖厉的风声,裸露的皮肤像要被撕裂般的疼,“咚!”银龙摔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在草地上滑出一段,停下。龙背上的两人也被甩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仙道慢慢睁开了眼,耳朵里充斥着嗡嗡声音,又迷茫了一会才想昏迷前的一切,挣扎坐起来。身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仙道转过头,看见银龙挣扎着站起来又摔倒。
      银龙左翼耷拉着,拖在地上,看见坐起的仙道,朝着自己身侧凄厉的叫了一声。银龙身边,碧绿的草叶间,柔软的黑发泛着淡淡的光。
      仙道拖着左腿,连走带爬的挪过去。流川趴在地上,背上的铠甲不知何时被揭掉了一半,一道伤从左肩直达右侧,血顺着剩下的半片铠甲,一滴接一滴的滴落在身下的草叶上。仙道哆嗦着手贴近流川的伤口,不会治愈魔法,能止住血也是好的。
      一段咒语念完,没有水元素回应自己。仙道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舌尖顿时被土的麻涩和血的腥咸占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精神,仙道坚持的念着最基本的咒语,土元素,风元素甚至或火元素都试过了,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元素回应自己。
      脱下长袍,用力的撕扯着。因为右臂完全使不上力,连牙齿都用上的仙道绝望的发现,不能控制魔法元素的自己连一件长袍都撕不破。又徒劳了十多秒才想起流川腰间的匕首,用左手拨出来,笨拙的将自己的长袍割开,再手口并用的撕成布条。
      仙道小心的把流川扶起来准备包扎,这才发现流川背上这道伤并不是最重的,最重的伤在右肋。
      由深至浅被挑开的皮肉和被血浸透的衬衣粘黏在一起,因为自己刚才的翻动又慢慢的冒出血来,翻开的伤口里隐约可见白色的骨茬和暗红,仙道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仙道开始小心的给流川处理伤口,布条被一层层细密的缠在流川的背脊和腰腹之间,但是还来不及绑好,亚麻色的布条上就透出了深深的红。
      仙道慢慢停下手,轻柔的拨开被血粘黏在流川脸上的黑发,搽去他脸上的浮土,轻轻把流川搂在怀里。仲夏的灿烂阳光肆无忌惮的照着,而流川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
      仙道缓缓低下头,把头埋在他的颈间,低低的叫了声,“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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