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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灰迹
碧仪踮起脚举着玻璃莲心灯，照着树上。皇上走过来，细细地检查柳树干躯。
碧仪眼睛瞧着柳树上面，却还是什么都瞧不见。
皇上哼了一声，手掌一拍，忽然就窜到了树上。他站在柳树的分岔上，试着跺了一下脚，觉得没有危险，才弯腰向下，伸手对着碧仪，冷声说道：“拉着朕的手。”
碧仪知道皇上是要拉她上去，自己自然是想上去看看，但是这样与礼不合啊。如果不拉他的手，是不是就是抗旨？这个皇上又是个摸不着脾气的，不好相与，自己到底怎么办才好？不由满脸犹豫，站在树下只把灯举得高高的。
皇上不耐烦地叫道：“你不上来，我怎么能看得清楚？难道还要朕自己打着灯笼吗？”
碧仪只好伸出右手，还没握好，他已经用力一提，把碧仪甩了上来。幸好碧仪够敏捷，抓住一枝柳条才站得稳，不然就要向后直倒去。
风悠悠地刮来，柳条左右摇晃，带着碧仪也摇摆起来。她一身碧色素裙，宽大的裙摆如同水面一样，被风吹得直起涟漪，小腰肢更觉袅娜不已。倒不像是碧仪抓着柳条，而是碧仪扶着柳条，从天而降，足踩祥云，款款行来，确是像观音菩萨身边手执柳条的龙女一样。
皇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开口吟道：“约素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说着，手臂一动，就要向碧仪抱来。
碧仪明白他这是在赞叹自己，见他似有挑逗之意，心底又是羞涩又是惶恐，立即微微咳嗽了一声，放开柳枝，脚步后移，踩住一根枝杈，恭声说道：“奴婢给皇上掌灯。”说完，将灯朝身前平举，有意隔开她和皇上之间的距离。
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讶意，宫里竟然会有不愿意让他触摸、拥抱的女人？还是她想已进为退，跟朕玩玩花样？他随即浮上冷酷的笑容：朕倒是看你要怎么玩？当下收起想亲近她的念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柳枝。
碧仪暗暗呼了一口气，她暗自反省：既然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等着和娘亲、弟弟团聚，那就千万不要惹到皇上，以后更要小心谨慎才是。可是自己并没有在皇上面前卖弄半点风情，为什么他还是露出轻薄之意？该是这皇上就是个容易动情的，而这个情却是“情欲”的“情”。
皇上忽然“恩”了一下，碧仪摄紧心念，赶紧把灯笼举近了一点，眼睛也跟着瞧去。只见皇上摸着枝桠上的一条细印凝眉思索。
碧仪也好奇起来：柳树那么高，不会有人特意爬到上面划个印子吧！可是，这又为着什么呢？若说是从幼苗时便用绳子绕树一匝，扯着它朝计划好的形状长去，等成型后，再剪断绳子，柳树上已经有个摩擦的旧痕了。来不及剪断的，会连绳子一起长到柳树里去。而这个痕迹还翻出里面水汪汪的绿皮了，可见划痕时间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在这段时间内，皇上已经严命追查，侍卫们也忙着到处找人，谁会想到上树？除了之前的凶手还会有谁！只是这个痕迹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碧仪一样，他在划定范围，计算射程吗？
碧仪抬眼望向上面，忽然“咦”了一声，怎么满树的柳条柳叶稀落有致，依旧青意盎然，却有一个细枝条的柳叶无精打采，竟然有几片叶子都已经泛着黄色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难道秋天就从这片泛黄的落叶开始了？
碧仪却觉得不对劲，植物落叶应该都是均匀的，怎么会只有一个枝条的柳叶是黄色的。
皇上注意到碧仪在观察那株细柳，也抬身过来看。碧仪忙举着灯笼跟上，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的确有几片柳叶泛黄了，其他的柳叶也都无精打采地下垂着，混在其他垂下的枝条柳叶中都不太显，要不是碧仪眼尖，根本就看不出来。
皇上眉毛拧成一团，将这株柳条从头到末地看了一下，喃喃地说道：“并不是死枝啊，怎么会有黄叶。”忽然，他翻开一片柳叶，背面有条细细的淡痕。
碧仪手臂举了半天实在有些发酸，只好换了一只手，再高高举起。光线明暗之间，映的皇上的脸如一尊白玉雕像一样。碧仪心里暗自可惜：“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这位却是冷玉、死玉。”
皇上似乎对眼前光亮的变化无动于衷，他用手摸了下痕迹，竟然触手即没，手指上却留下淡淡灰迹，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皇上轻轻搓了搓手指，灰迹纷纷掉落，干干净净，似乎从没有沾过他的手指。
他忽然顿悟模样，叫道：“下来看看。”也不等碧仪答应，拉着她就纵身跃下。碧仪也习惯了，当下稳稳站好。黑衣男子高来高去，皇上也是一会上一会下，难道男人们都喜欢跳来跳去？
皇上也不让她掌灯了，劈手夺过灯笼，自己蹲下来，细细的用手摸索着地上。
碧仪只好跟着蹲下来，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地面，自己思索起来：皇上刚才发现什么了吗？自己又看不见、闻不着的，似乎是一些灰之类的。树叶后面到底是什么灰，能使叶子都变黄？
忽然听见更鼓“当当”地敲了起来，碧仪侧着头听着：两更了，不知道锁了院门没有？银丝和绿绦有没有发现她还没回来，然后找到这儿来？还有太妃，现在怎样了……想到太妃，想到宫殿中的菩萨佛像，想到香火弥漫的大殿，忽然碧仪心中一亮：香火！对了，只有火才会烧烤得树叶变黄，而只有香火才会在树叶上面留下淡淡痕迹，而且一擦就掉。何况这又是太妃殿，找香火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是拿香火烤树叶？这刺客玩的什么把戏？
皇上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擎起来，对着灯笼细细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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