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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暑假的时候,林西水回国了。
据张临皓说,林西水成绩很是优异,中学时就是全市有名的学霸级人物。林西水在高考前夕就收到了国外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足以让他身为教师的父母骄傲,但他父母却和别人不一样,并未宣扬并未炫耀,没摆升学宴,低调至极,默默把林西水送出了国,并希望林西水不再回来。
这对父母,是希望林西水走远些的。
可惜林西水还是每年几趟的往国内飞,在家一呆就是个把月。不过林西水和其他年轻人又有些不同,他性格好,阳光明媚,却没什么朋友。他整日闷在家里,不和朋友聚会,偏喜欢和我们这几个小鬼一起玩。
“成年人很讨厌啊。”林西水撅嘴道,“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整天揪着别人的一点小辫子不放。”
我似懂非懂点头,脸有点红。
——林西水回家后,我就开始往林西水家里跑了。
林西水是在国外读书的高材生,他家住的那栋楼里大多是教师家庭,有几个教师就趁着暑假把自己孩子送到林西水这里,让林西水帮孩子指点功课。林西水也不拒绝,总归是相处多年的老邻居。这一家人也有趣,父母在其他培训班带课,孩子在自己家带课。林西水的业务不如他父母繁忙,只带了两个开学升高三的学生,还有张临皓赵煋,外加我。
张夏先也来过一次,但他来了一次就不再愿意来了。其一,他不喜欢这种学习氛围浓郁的地方,其二,他认为林西水是个坏大人。
“他怎么跟个女的一样啊,还喷香水。”张夏先怒。
那时候张夏先并不懂得“男人也要打理自己”,单纯排斥林西水这种“处处优秀引人注目”的人。
张临皓赵煋和我整日往林西水家里跑,张夏先和一群小屁孩瞎胡闹,难得有时间去看夏易融。不过夏易融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我们说好等夏易融出院了一起去游泳池玩。
林西水教那两个应考生数理化,教赵煋张临皓初中课程,教室就是他们家客厅,白墙上挂着一小黑板,很寒酸。林西水人也随意,经常就套着一睡衣出来了,或者就给学生们布置一套习题,然后自己回卧室睡个四十分钟。他不想讲课时还带着几个小孩一起去外面吃东西,热热闹闹的一点都不像是补习班。
我是没什么好学的,每天他们在忙的时候我就在一旁自己写作业或者看课外书,林西水让我跑腿时我就噔噔噔去跑腿,特干脆利落。
整个暑假我都没见着褚呈,那黑熊瞎子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次趁林西水在家做饭时我问他:“小林哥,褚呈去哪了?”
林西水冷冰冰道:“我和他吵架了,别提他。”
“诶?”
“快被他烦死了…”林西水开始碎碎念,“他家条件不好,没钱跟我一起出国,只能自己挣钱找路子。结果前段时间他妈又生病住院,那钱能是小数目么。看着二五八万的,还不是成了现在这样,那活是人干的么,我不让他干,他还给我生气。我自己这几年打工存了不少,给他之后,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我:……
我木讷摇头。
林西水抽了抽鼻子,骂了声:“他怀疑我是不是在国外跟别人了。当场我就扇了他巴掌,妈的…算了不和你说这些,反正你也不懂。”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知道没!”林西水瞪我。
“…哦。”我点头。
林西水那段时间脾气确实不太好,也不爱笑,远不如寒假时可爱。有一次我们正在上课,客厅的电话铃响了,是我跑过去接的电话。
电话里那边的人是褚呈。
我还没开口,林西水就跑过来抢了电话,他接电话第一句话是:“褚呈你个王八蛋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接着不知褚呈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就沉默了。
林西水呆愣一分钟,突然骂道:“艹你妈褚呈,你个孬种!”说罢就挂了电话。
我们:……
几个未成年呆滞看着抓狂的林西水,林西水撩了下头发,深吸一口气道:“把剩下的练习题全做完,做不完我要体罚学生的。做完了把作业留下,人可以走。”
眼看着他换了鞋要出门,我慌忙问:“你干嘛去?”
林西水“艹”了一声:“杀人。”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事吧?”我问张临皓。
“没事。”张临皓写自己的作业,连头都没抬。
第二天一早我们准备去林西水家补习时,林西水就打来了电话,说自己生病了,今天不上课。
我听他嗓子哑的说不出话以为出了什么事,可他只是说自己生病不能带课了。不能去补习,我就去医院看夏易融。
住院许久的夏易融,已经有了发胖的趋势,比以前看着健康多了。
他也正趴在吃饭的小桌上写作业,见我来,他抬头眯眼笑:“赵昴。”
夏易融其实挺喜欢笑的,笑起来才像个小孩子。
写作业时,夏易融说:“赵昴,医生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出院等于回家,或许得接着挨揍。
“你准备怎么办?”
“去敬老院跟我爷爷一起住,跟以前一样。”夏易融对这种生活并无不满,反而觉得这样更加轻松一些。
“哦…那到时候我去敬老院找你玩。”
“好呀。”
没过两天夏易融就出院了,出院那天是我和张临皓去送的他。夏易融的行李不多,就几件换洗衣服和书包,一个小袋子就装完了。他叔叔婶婶都没来接他,夏易融也不在意,直接坐车去了敬老院。
敬老院经过翻新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墙是白的地是水泥的,虽然简陋,但好歹没之前那种破败感了。
夏易融爷爷在敬老院过的还算不错,老头儿看起来挺健康,见了我们还不住让我们坐下,说谢谢我们照顾了夏易融长时间。
“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多帮着点易融,我们家易融可怜啊…”老头儿摸着眼泪说。
临走时我问夏易融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游泳,夏易融说如果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我说好。上车时张临皓还拍拍夏易融的脑袋让他回去别再送了,车子开了很远之后,我回过头还看见夏易融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夏易融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那是我在年幼时,最后一次见夏易融,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送夏易融回去之后,我问张临皓要不要去林西水家探病,林西水这几天发烧,一直没能上课。
张临皓挺无语看着我,问:“这么喜欢跟林西水玩?”
我直点头。
张临皓大抵不太了解为什么林西水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甚至对我这种盲目的狂热有了一丝堪忧。不过他看我如此热切,最后只得说:“我的作业落他家了,正好去拿。”
我们去林西水家时,张临皓那个班主任正巧在家。班主任见我们很是惊讶:“临皓怎么来了?西水不在家,他没给你们说么?”
“不在家?”张临皓问,“他住院了么?”
班主任道:“西水过阵子就该开学了,他说是在国外已经联系好了公司,要提前过去实习的。”
“小林哥已经走了?”我也问,走的这么匆忙,都没有道别。
“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住…”班主任无奈笑笑,不再说话。
张临皓拿了自己的练习册就离开了林西水家,一路上我挺不开心的,下次见林西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么一说,其实暑假已经快结束了。本来说要和夏易融一起去游泳的,因为我的兴致不高再加上张临皓又忙一些乱七八糟的精英工作,导致暑假结束时我们都没有再见面。
九月一日开学那天,只有我和张夏先两个人去了小学——张临皓升初中了。
十一岁多的张临皓这个时候已经一米七了,比我和张夏先高了足够半头,已然成为一个少年模样。张临皓的升学礼物是一辆捷安特山地车,张老爷子一早许诺他的。这自行车让张夏先好生羡慕,偏他个子还没开始长,就算给他买自行车他也不方便骑。
初中生张临皓本想住校,但张老爷子说他现在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如果在学校营养跟不上耽误了长个子以后后悔都没办法。张临皓认为张老爷子说的有道理,于是开始走读生涯。
张临皓骑着自行车去新学校报到时,我和张夏先也去学校报到。小学三年级,很快就要成为学校的中坚力量了。
我们在教室里没有见到夏易融,还以为夏易融又调班了。张夏先跑去找班主任,问夏易融去哪里了。
班主任翻着名单看了看,说:“夏易融休学了。”
张夏先愣了愣:“休学?”
班主任手头正忙着,也无暇搭理张夏先,就只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张夏先你和赵昴几个男生去搬书,一会排座位。”
班主任说完这话就回办公室了,张夏先问我:“你知道这事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
休学于我们这些小屁孩而言是相当大的事件,小孩都没什么见识,以为休学就等于天各一方甚至阴阳两隔。
“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饱受电视剧摧残的张夏先说。
“应该…不会吧。”
“该不是又被他叔叔打坏了?”
我:……
“有可能…”
如此一来,我们俩就认定夏易融是被他叔叔打残在家了,于是放学时,我们俩去了夏易融叔叔家。
我和张临皓上次送夏易融回家时,我记住了他家的巷子,很好找。我俩就在巷子口问路人,知不知道一个叫夏易融的小孩。
路人婆婆说不知道。
我想了想,又问:“婆婆,那你知道有一个出租车司机住在这里么?”
婆婆一拍大腿,口齿不清道:“知道知道,死啦!”
我和张夏先:!!!!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之后才开始害怕。
“酒驾!”婆婆比划着,“撞死的!带着他爹!死啦!当场死的!老头子和儿子,两个人!”
“那夏易融呢?”张夏先慌忙问,“夏易融怎么了?”
婆婆摆摆手说不知道,嘴里还念叨着:“酒鬼他婆娘,跑啦!家里没人了!一个都没有!”
我和张夏先又去问旁人,一个阿姨得知我们是夏易融同学就道:“就前些天,夏师傅父亲生病,敬老院的护工把夏师傅叫了过去。夏师傅带他父亲去医院的路上出车祸了,两个大人都没了。”
“那夏易融呢!”张夏先急忙插嘴。
“小夏啊…”阿姨道,“好像说是车祸发生的一瞬间,老头把小孩护着,小孩只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碍。哎…可怜。小孩哭的晕了好几次。”阿姨摇摇头,叹气,自言自语般低声说,“……也算是报应吧。这下老婆也走了,什么都完了。”
“夏家出殡的时候,小夏好像是被他其他的亲戚带走了。”阿姨一敲脑袋,提高音量道,“想起来了!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是他一个小姨吧,小姨把他带走的。”她语气中有些庆幸和欣慰,“那小姨应该条件不错,带小夏去外地上学了。小夏以后应该能过上好日子了吧。”
虚惊一场。
大概是来不及告别吧…我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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