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唐宋为一恋

　　小二往桌上一看，委屈道：“都是按客官要求的，素面筋，炒菜心，还有一个什锦，汤是樱桃豆腐汤，所用油都是菜油，何尝有一点荤腥？”

　　一觉擦擦眼，果然，桌上正是小二说的这几个菜。不由松开手，呐呐道：“想必看错了。”他刚才看的都是红烧蹄膀，猪头肉，烧鸡这些油腻腻的荤物。

　　他夹了一块菜心，嚼了一嚼，顿时脸色大变，呸呸呸吐出来，喝了一口汤，更是噗的喷了出来，气得几乎掀桌，这些素菜吃到嘴里，分明就是鸡鸭肉类的味道，近两年不开荤戒，咋一吃这么油腻东西，顿觉恶心得要命，连喝了好几口茶还是下不去。

　　他看那司马老道笑嘻嘻的，也知道是这位大拿捉弄他，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忍着气走到司马面前，道：“道长，你我也没有什么大怨仇，你仗着自己年纪大，法力高，欺负后辈，但也是后辈无能，我自认比你差得远，也很敬服您老人家，也请您高抬贵手，不要与我等无知后辈计较。”说罢，倒了杯果子酒，一口饮尽。

　　他这话说的有软有硬，像是认怂却有含着讥讽，态度这般干脆，甚至破戒饮酒，司马哈哈一笑，也不再为难他。一觉坐在武玄梅旁边，面色萎顿，心下作呕。武玄梅大觉心疼，看他可怜，亲自下厨煮了一小碗菌子菜心面。一觉精神一振，一口口吃完了，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司马自觉有点过火，态度非常亲切，他本来就是个幽默有趣的人，说一些秘闻野史，前朝旧事，十分引人入胜，听得大家都津津有味。到月上中天时，他起身告辞，道：“我自去年从长安离京，便在此处的开元观中传道。几位如若方便，不如到我观中，我当在观中煮茶以待，如何？”他态度诚恳，言辞有礼，连一觉都情不自禁点头答应下来。

　　琴云要去叫醒车夫送他回观，司马微笑摇头，伸手一招，却见一只巨大仙鹤翩翩而至，司马腾身跃上鹤身，宽袍长带，瞬间飞上天空，消失不见。

　　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一觉和武玄梅对视一眼，感觉神雕侠侣的威风也不过如此，实在拉风。

　　三日后，四人早早起身，之前因为走水路，从府里带出来的车夫没有跟随，武玄梅给他一些银子让他自回长安。昨晚琴云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车夫是江陵本地人，生得虎背熊腰，个性憨厚，对楚地地形典故十分熟悉，倒是省下诸人不少事情。

　　四人上了车，昨日李白已经将此行目的地告知，琴云轻声慢语的与车夫嘱咐一番，车夫点点头，显然对此地非常熟悉。轻轻甩鞭，马车飞跑起来。

　　“诸位是要去烧香还是求符？”那车夫边赶车边问道。

　　“游览一番，顺便拜访高人。”一觉道。

　　“哎，约在开元观就对了，去年观里来了个法力高深的道长，开坛论道，治病救人，在江陵城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那车夫絮絮叨叨，尽说些神乎其神的民间传说，把那道人吹得天花乱坠。一觉听得很是不耐烦。

　　幸好此去路途不算太远，两个时辰马车便在观门前停下来了。

　　四人方一落地，观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位眉目清秀的小道童，非常有礼的鞠了一躬，道：“四位贵宾，师父已在观中烹茶以待，请随我来。”

　　四人闻言跟随入观，那小道士一边带路，一边为他们介绍道观历史，这观乃开元初年建造，建筑颇为精巧，观中花草繁茂，修剪得郁郁葱葱，令人观之忘俗。那小道士将他们带到一进清幽的院子，让他们在外面等候，片刻出来道：“诸位稍等片刻，有几个倭国的客人拜访，师父正在打发他们。”

　　话音刚落，便见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矮小男子跟在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身后出来，这几人面色凝重，看去十分失望的样子。

　　那小道士将他们带入院子，见司马蓝色道袍坐在院子树下的石桌边上，桌上摆着茶盅，冉冉散发茶香。

　　司马见四人进来，点头示意坐下，又吩咐那小道士：“松涛，你去取一本坐忘论给方才那几个倭国人。”

　　小道士松涛答应一声下去了。

　　李白好奇问道：“方才那几个倭国人怎么会来此地。”

　　司马道：“那几人是倭国使者，从则天大帝时期，倭国便派出这些使者来游说我们东渡传道，简直是异想天开，我中土大唐，堂堂国之大觉，岂可随便让异族学了去，更何况要我们冒此风险，东渡到倭国这个番邦野蛮，毫无教化之邦，即便陛下，也是不会同意的。”他皱着眉，好似被地位卑下的求婚者侮辱了的贵族小姐一般。而李白和琴云，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一觉心想：“往还没有信仰的地方传道简直就是精神的攻占，灵魂的征服，各个宗教可都是非常积极主动地去传播自己宗教道义，希望成为人们唯一信仰。他们居然还要藏私，拒之门外。”但是这几人如此想法，也不能说他们过于狭隘，目光短浅，只能归于教派甚至国家的价值观和文化的局限性。最后开放的不断传承，绵延壮大，闭塞藏私的不断被改变，枯萎缩小。

　　四人坐下来喝茶聊天，李白道：“此处环境幽静，是个读书修道的好地方。”

　　司马道：“如不嫌弃，不如在此地盘桓数日如何？我明年开春回云台山去，可和太白一起饮酒论道。”

　　李白喜道：“如此甚好，我便不推脱了。”他是个随性之人，立刻就要回去收拾行李过来，司马笑道：“让琴云姑娘陪你去一趟吧。”

　　一觉心生不妙，也起身道：“那我们也回去了。”

　　司马笑道：“不急，天色尚早，你和这位武公子留在这里喝几杯茶罢。”

　　一觉和武玄梅对视一眼，李白和琴云已然起身离去。

　　司马转身看向一觉和武玄梅，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会在一起，有何目的。你们身上有不少秘密，连我也无法看透，但是你们的面相和气质，分明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我这几日观测天象，也看不出你们的走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武玄梅道：“道长想太多了，忧劳恐怕损身。我们只是平凡之人，偶遇同行，有何不可？”

　　司马见笑道：“武小姐，身为皇亲贵戚，名门之后，如此美貌娇艳的贵族女子，为何会和一个小和尚走在一起呢？嗯，你这小和尚虽然年纪不大，细看看，长得倒是很俊俏。民间这么大的少年，做爹的也是不少啊。”

　　武玄梅深吸口气，哑口无言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觉道：“我们只是在洛阳相遇，一起同游，绝无你所说的男女私情。”

　　司马哈哈一笑：“这个我倒是相信的，但武家人相不相信呢？本朝与和尚私通的现成就有一个例子，结果那位公主的情人被活活腰斩，死得如何之惨，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你们若不是因为玉真丫头的保护，恐怕连洛阳都出不去。”

　　一觉道：“你究竟想怎样？”

　　司马笑道：“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我来保护你们，让你们不受打扰。还有这个。”他扬一扬手中的那一串佛珠：“也可以还给你们。”

　　一觉沉吟不决，武玄梅道：“你把这件事情讲来听听。”至于接不接受，听完再做决定，如果太过危险，那他们大不了分开行动。

　　司马笑道：“你们答应了我，并且保证保守秘密，我才可以说出来。”他看一眼一觉，道：“你的画像已经呈到武家案上了，不论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你一出这个门，都有可能被抓走。”

　　一觉怒道：“想必是你干的好事！”

　　司马笑道：“是不是我做的，于此事已无关系。如今，你们要做的，就是选择面前的两条路。”

　　一觉和武玄梅对视一眼，大有被如来握在手掌心的感觉，武玄梅无奈地说：“道长，您思虑深远，法力高强，我们小辈岂是您的对手，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吩咐，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去做您要求的这件事情。”

　　一觉悻悻道：“老道，你可以说说你要咱们干得什么了？”

　　司马笑道：“你们既然同意，请满饮面前茶水。”

　　两人面前空杯瞬间涌出清香茶水，两人一口饮尽。

　　司马道：“很好。”他略凝一凝神，问道：“你们两个，对本国本朝看法如何？”

　　武玄梅吃了一惊，谨慎地道：“朝廷之事，我只是小小女子，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我中土大唐，万物丰登，物华天宝，诸国来朝，如此盛况，也是前无来者。”

　　司马道：“诚然。但是如若我说如此盛世，即将转衰，你们可信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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